27 一個吻

駱亦卿很不高興。

他大概知道這種不高興從哪裏來, 江梨從小到大就喜歡黏在他身邊,他樂得帶這麽個小妹妹玩,也沒什麽人敢跟他搶梨,更別提當着他的面獻殷勤。

全世界都知道江梨是他的, 就裴之哲他媽的不知道。

——在意識到自己的不高興是因為裴之哲之後, 駱亦卿面對這種三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情緒失控, 陷入更巨大的不高興中。

草。

就是不爽。

偏偏裴之哲像條大傻狗,也不知道是真沒看懂還是裝作看不懂, 買飲料時一視同仁沒落下他, 一副很大度不跟他計較的樣子:“那你們在附近找個有樹蔭的地方等我一下,我買完飲料就回來。”

微頓,又特地補充:“我會給駱叔叔也帶的。”

駱亦卿:“……?”

他是不是被憐愛了?

江梨沒有拒絕:“好,師兄快去快回。”

駱亦卿收回視線, 轉過頭, 一動不動地盯住他。

好像察覺到他的視線, 小姑娘立馬把眼神挪開,垂下毛茸茸的腦袋,戳開鎖屏回郵件。

黃楠聯系她參加周二的晚宴, 問她什麽時候回北城。

駱亦卿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想開口又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你怎麽能不喜歡哥哥呢?明明前幾天才說過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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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張嘴, 慢慢将目光落在無辜站在一旁的紀向晚身上。

紀向晚:“……”

她咽咽嗓子,主動表示:“我,我覺得我還是跟師兄一起去比較好。”

說完,轉身就跑掉了。

這會兒小院落內沒有別的游客,葉榕在頭頂撐着巨大的葉傘,有麻雀啁啾着從屋脊上跳下來啄食草籽,陽光透過交織的樹影, 在地上落下一團團小小的光斑。

駱亦卿抿唇,低聲:“梨梨。”

小姑娘手指在屏幕上敲來敲去,沒有擡頭:“嗯?”

“在生哥哥的氣?”

“沒有啊。”

江梨的語氣聽起來不怎麽上心,好像答得很随意。

駱亦卿心頭一梗,突然就又說不出話來了。

以前他在她這兒從沒遭到過這種待遇,小姑娘跟他說話時再忙也會放下手裏的東西,像只小無尾熊一樣,就那麽睜大眼睛一臉認真地望着他,仿佛在她眼中,全世界都只剩他一個人。

但是現在。

他沒這種待遇了。

她不愛他了TAT

駱亦卿心裏的小人一言不發地瘋狂捶地,一邊捶一邊質問他“為什麽”。

他沉默一下,上前握住她的手:“我們找個樹蔭,坐下來說。”

碰到她發燙的手掌,他微微一怔:“梨梨,你不舒服嗎?”

“沒……”江梨發完消息,将手抽回來,頭也不回地走向樹蔭下的小石凳,“曬的。”

駱亦卿眉峰微蹙,跟上去:“你在發燒?”

微頓,立馬又将問句改成陳述句:“從今天上午開始,你就在發燒——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江梨坐下來,沒有搭理他。

樹影斑駁,陽光透過樹冠落在她白皙的脖頸之間,襯得她唇角都微微發白。

“別玩了,現在回城。”駱亦卿當機立斷,沉聲,“去跟你師兄和你的小閨蜜說一聲,我們……”

“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江梨有些煩躁地揪揪頭發,仰着腦袋打斷他,“你以前沒有這麽多話的。”

她确實一直在發低燒,可症狀不明顯,就也沒太在意。

現在不知道是真的被太陽曬多了還是因為駱亦卿一直在沒完沒了地說,她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四肢都跟着變得疲憊。

“這是什麽話?”駱亦卿被她氣笑,“難道我以前對你很冷淡?”

“那倒也沒有。”江梨慢吞吞,“但你不會這麽唠叨。”

他總是有很多事,學生時代忙着寫作業做實驗,工作之後忙着看病人發論文。

如果不是江連闕這次出差這麽久,她很可能再也沒機會這麽親密地在生活中接觸到他,畢竟這些年來,他也從沒主動聯系過她。

對于他來說,她本來就只是個無關痛癢的小妹妹,不是“人生”或者“未來”的一部分。

“我唠叨?”駱亦卿破天荒頭一遭聽到別人這樣評價他,好氣又好笑,“哥哥在關心你。”

“我不要這種關心。”

“那你想要哪一種?”

“我——”

我想要你愛我。

“梨梨。”駱亦卿見她重新沉默,嘆口氣,在她身旁坐下,“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看了你的文件,确實是哥哥的不對。但哥哥覺得,你也不應該一言不合就離家出走。”

江梨匪夷所思地睜大眼:“你不要妄圖道德綁架我,是你讓我走的。”

駱亦卿深吸一口氣,克制着跟她講道理:“我沒有。那天——”

“駱亦卿,我們認識多少年了?”江梨忽然打斷他。

他不解其意,眼中略帶一點蹊跷地,看過來。

她擡眼望他,琥珀色的眼睛中光芒流轉,耳畔寂靜極了,陽光安靜地墜,周遭只有輕微的鳥鳴聲。

她忽然笑起來:“你連這個都不記得。”

“小學二年級,七歲,六月十七號的暑假,到大四上半學年,二十一歲,十月七號的初秋。”

她重又垂下頭,肩膀後的長發也随着這個動作微微垂落,遮住小半張臉頰。

光芒之中,她長發與空氣相接的地方都仿佛在發光。

“——十四年零三個月二十天。”

風聲輕和,江梨不疾不徐。

駱亦卿忽然感到難以開口。

“從我有記憶起,我爸媽關系就很冷淡。所以我小時候總想着讨好我媽,怕她生氣,怕她不喜歡我。後來跟江連闕住在一起,我也總喜歡把他當成長輩,小心翼翼,怕惹他生氣。”

“第一個跟我說,‘無論是有不想做的事,還是有想要得到的東西,都可以告訴家裏人,也可以跟我說’的人,是你。”

“後來你們帶我去游樂場,我不小心弄丢了門票,怕你們怪我,嫌我蠢,不帶我玩……”

“第一個跟我說,‘小江梨沒有走丢就好,你以後也記住,世界上凡是能用錢買到的東西都沒那麽重要,獨一無二的小江梨最重要’的人,是你。”

“再後來,我媽發現了江連闕沒有教我學鋼琴、天天帶着我到處玩,就讓我立刻回北城。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麽想的,特別害怕,總覺得回去之後就會被她扔掉,所以電話一挂就開始狂哭……”

“第一個跟我說,‘就算以後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也可以随時來哥哥這裏,哥哥會認真賺錢養你,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人,也是你。”

裴之哲和紀向晚還沒有回來,江梨有些出神,說着說着,陷入沉默。

四下綠意搖曳,駱亦卿忍不住,低聲:“梨梨……”

仿佛被喚醒,她輕笑一聲:“我啊……”

繼而擡起眼,毫不回避地,直白地望向他:“我大學第一專業學的是中文,我根本就沒有新聞理想,我想成為記者,完全是因為駱亦卿。”

連經過耳畔的風都停了下來。

駱亦卿這回是真的愣住。

“我……”

江梨仰着頭,巴掌大的臉龐沐浴在清淺的陽光中,臉頰浮起可疑的紅。

她不動聲色地、稍稍朝他靠近了一些,眼神近似遙遠的迷戀,吻在他的喉結上,“想保護他。”

駱亦卿腦中好像有什麽東西,忽然爆炸開來。

不知道是因為她那句“想保護他”,還是因為少女直白的示愛。

他手背青筋暴突,嗓子裏好像含着一塊炭,面對少女越靠越近的身體,史無前例地感到無措。

“江梨。”于是他沉聲,“下去。”

這只得寸進尺的毛球已經慢吞吞地挪到了他腿上,以一種面對他的姿勢,沒什麽惡意地輕聲嘲笑:“人不可能一輩子不面對現實——這也是你教我的,駱駝哥哥。”

“既然你不喜歡我,那我以後也不要再喜歡你了。”

她輕聲說,“用一個吻來告別少女時代的戀人,你應該不介意吧?”

下一秒。

她微微垂眼,正正地吻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駱駱:為什麽追妻還可以被親……不是,所以我真的有在追妻嗎??【匪夷所思】

梨梨:親完我就不愛你惹,嘻嘻。【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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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請了個假,這章2分評都有紅包=v=

對了,我們以往都是第幾章親親的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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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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