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宿命緣起

驕陽炙烤着大地,金色的沙場上蒸騰着塵煙。

一張清秀動人的小臉掩蓋在蓬亂糾結的黑發下,額上的汗水混着鮮血和泥沙,滑落進眼中。那是一雙烏黑晶亮的眼,閃動着野性氣息,仿佛本該屬于馳騁于原野中的獵豹。小九使勁兒眨了幾下眼,想緩解那刺痛,努力看清包圍在自己四周的七名對手的一舉一動。

大概有七八年了吧,她也算不清楚,因為時間對于她而言只是極抽象的一種存在。自打記事起,小九就是這“鬼隸”裏的一個小奴隸,與其他五十多個小奴隸一樣,每日裏唯一的任務就是拼命的練功習武,是真正的“拼命”——為了不被對手打死,為了不餓肚子,為了不被狠狠責打,為了不被教頭當衆狎玩,為了每個月能活着等到主人發下來的那顆“枯骨蠱”的解藥。

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一個真正的“人”。“九”是她的編號,這裏的每一個少男少女,都有一個數字作為代號,因為他們不需要名字,只有最終通過選拔活下來的十個人,才會被主人賞賜一個名字。

她本就是這一批“鬼隸”裏為數不多的女孩之一,現如今還堅持活下來十六個人中,她更是唯一的女孩子,如果她今日輸了,那麽這一批鬼隸中将徹底沒有女子的存在。小九腦中忽然閃過鬼珀冷豔的臉,鬼珀師姐是那樣厲害,武功卓絕,出手狠辣,在上一批鬼隸中脫穎而出,絲毫不輸任何男子,替主人辦成了好幾票大買賣,聽說在武林中都轟動一時,成為了鬼隸最炙手可熱的殺手。她曾經是那麽的崇拜鬼珀師姐,那麽想要像她一樣強大!可是,強大如鬼珀師姐又如何?她還不是要彎下她那高傲的頭,跪下她那美麗的雙腿,匍匐在主人面前,默默承受……到頭來,她還不是一樣要被主人賣掉!

小九咬牙提氣,極快的瞥了一眼教頭身前矮幾上才燃了一半的香,還有半柱香的時間。

今日也許是她走黴運,抽中了鬼簽,要以一敵七,如果一炷香的時間內被打倒不起,怕是便再難見到明日的太陽了。

小九迅捷的變幻着腳下的步伐和手中的招式方位,速度快得仿佛千手千腳。靠着輕靈的身手和超凡的速度,她才能得以在一次次的生死角逐下活到現在。但是今天,一切不同。她自知自己的體力遠不如面前的這些高大的少年,為了抵禦他們的攻擊,她不得不使出十成氣力格擋騰挪,在前半柱香裏還能夠勉強不落下風,但越往後越覺得吃力。胸中的氣息似乎要炸開一般,膝蓋不住的打顫,手臂酸痛得快要擡不起來——她就快要招架不住了,但是身體上的疼痛遠遠及不上心中的惶恐更讓她絕望。

“你們今天都不想吃飯了是吧?”教頭在一旁怒喝:“七個男人還制伏不住一個小丫頭!”

男孩子們眼中爆出狠戾,滿面陰沉的加緊對小九的攻擊。多年的鬼隸訓練,使他們早已變成只知道為了生存而格鬥的猛獸,沒有感情,沒有自我。

一聲凄厲的叫聲,小九不自覺的餘光看去,是另外一組抽中鬼簽的男孩子被砍中了大腿,倒在地上痛苦的嘶喊,血汩汩的從他的傷口中流出,赤裸的身體下,金色的沙子瞬間一片暗紅。

還好不是十一!她心中一顫,真氣頓松,本就沉重酸軟的雙腿忽地不聽使喚了一般,腳下步伐登時淩亂,男孩子們看準機會齊齊攻向她下盤,小九一閉眼,一切都結束了!

噗的一聲,身體栽倒在沙中,無數的腳踢在身上,一個男孩子一腳正踢在小九的肚子上,本就空空如也的肚腹猛烈的抽痛,她咬牙悶哼了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一手抱頭一手捂着肚子,痛苦的蜷縮起小小的身體,臉被一個男孩用腳踩着陷在了沙子當中,嘴裏眼裏耳朵裏,到處都灌進了黃沙,雙眼被砂礫摩擦的鑽心疼痛。

“停!”教頭擊了兩下掌,終于起身發話。

勝利的男孩子們全部停止了攻擊,與另外一組的七個勝利者一同,乖巧自覺地站成一橫排,等待着教頭的訓話。

高大黝黑的教頭瞥了一樣倒在血泊中的男孩,吐了一口口水,他不需要再去懲罰這個男孩了,以他腿上傷口流血的速度,不肖半個時辰便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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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看着蜷縮着身體微微抽搐的小九,冷笑了一聲。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小九的亂發,将她上半身提離地面。小九拼命向下抓着自己的頭發想緩解頭皮的疼痛,赤紅充血的眼睛如受傷的困獸一般恨恨的瞪着教頭。在她心中,這個冷血的教頭和主人一樣都是來自地獄的魔鬼!

教頭用一只手拍了拍小九滿是泥沙血污的臉頰,冷聲道:“不錯,還敢瞪我!我以前還以為你是個多有骨氣的,還不是一樣去爬主人的床?你以為仗着主人的寵愛就可以逍遙了,不用再做鬼隸了嗎?你還不是一樣要光着身子,還不是一樣得參加今天的死試!現在知道了吧,你和別人沒有任何兩樣,你也只是主人訓練的一只狗而已!”

小九冷漠的垂下雙眼,不願看到教頭那醜陋扭曲的五官和黃膩的牙齒。提到主人,她狠狠的咬着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心中暗暗發誓:如果她今天還能活下來,總有一天要殺了這兩個魔鬼!

教頭哼了一聲,将小九重重的甩向地面,仿佛甩掉一塊破抹布。他沖着一旁默然而立的少年們高聲道:“今天死試的懲罰咱們就換個花樣,你們十四個人成功勝出,便獎勵你們可以随意享用她的身體,直到她……咽氣。”早就看不慣這小丫頭的冷傲,想好好“調教調教”,偏偏主人看上她的美貌令他不便下手,今天既然她自己輸了,那麽憑他如何處置主人也沒理由怪責他了,他就是要将她心中的尊嚴和驕傲全部踩爛,同時徹底擊潰所有少年的“自我”意識,讓他們真正只把自己當做一個物件,一件武器!

少年們眼中閃出精光,幹裂的嘴唇上有血絲沾着沙粒,赤裸的古銅色肌膚滿是汗水,在烈日下閃爍。有幾個男孩還不自覺的吞咽了下口水,目光飄向小九那嬌小赤裸的身體。他們當中,大的十六七歲,小的也就十三四歲,僅僅憑借教頭的這一句命令所引發出來的聯想,便足夠讓他們興奮異常。

小九驚懼的撐起身體,戒備的看着他們,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後退。

“還等什麽?晚上主子只會發十四顆解藥,你們難道不想活了?”教頭冷冷的提醒。

男孩子們開始向小九圍過來,小九猛地拾起地上的短刀,一副要豁出命來表情。

忽然人群中一個身影竄了出來,撐開雙臂擋在小九身前,同樣淩亂的黑發下,一雙冷冷的眸子掃視着衆人,一字一頓的道:“誰也不許碰她!”

小九心中一瞬間的感動。

感動,作為鬼隸,這種情感是不被允許的。因為誰也不知道及能不能活過明天,誰也不知道下一次自己的對手會是誰,所以沒有人會有精力注意身旁的人,沒有人會去在乎別人,更沒有人會去……交朋友。小九也不會。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麽,這個比自己大幾歲的男孩子,從小便處處護着她,她問過,他只說,因為他和她是同鄉,是一起被抓進鬼隸的。

十一轉過頭沖小九露出一個艱難的微笑。他知道自己瘋了,作為奴隸,違抗主人的命令,他可以死一千次一萬次了,更何況他在“鬼隸”裏。可他不能讓她有事,她是他活下來的全部意義,如果不是當年師母要求自己發誓一定要保護她,他早就随師父師母一同戰死了吧。

“十一!你活夠了嗎?”教頭憤怒的呵斥。十一依舊倔強的護在小九身前。

教頭陰恻恻的笑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停下,沉聲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這樣吧,小九,你殺了十一,今天你活,又或者……讓他們先把十一殺了,再來執行對你的懲罰——你選吧。”

小九握刀的手猛烈的顫了一下,短刀直直落下,插入黃沙。

殺人,她并不怕。鬼隸十年,哪一個不是踩在對手的屍體上才活過來的。作為鬼隸,首先要學會的就是絕情絕義。殺了十一?殺了他她就能活!她又看向十一,對于這個少年,自己再不承認也罷,她還是已經偷偷的把他當做了自己的朋友。她不知道有父母有家人是什麽滋味,但是她喜歡被他照顧保護的感覺,她可以殺任何人,但惟獨不能殺他!

教頭憤怒了——從來沒有奴隸敢違抗他的命令,雖然他不是他們真正的主人,但是他在鬼隸中仍然有着不可撼動的地位和絕對權威,是他親手為主人訓練出了二十個絕頂殺手!這兩個倔強的少年帶給他的那種前所未有的無法掌控局面的挫敗感令他惱羞成怒,拎起皮鞭,狠狠揮起,皮鞭破空之聲下,小九那小麥色的肌膚上頓時綻開一道血痕。

“撿起刀!殺了他!”他冷冷的命令着。

小九緊咬着牙關,等待着背後那道令她眼前發黑的劇痛慢慢緩解,心中卻自嘲苦笑,很久沒有挨打,忍耐疼痛的本事大不如前了。自從兩年前以鬼珀師姐為崇拜的目标,拼命練功之後,她在一對一的抽簽比試中再沒輸過,也便再沒有被教頭責打懲罰過,身上曾經大大小小的傷也基本都痊愈了。今日抽中鬼簽,定是老天要她死了。

啪!又是一鞭揮來,小九身體晃了兩晃,仍舊倔強的挺立着。十一沖上來想護住小九,教頭一句咒罵,皮鞭雨點般落下,赤身裸體的二人不一會兒就變成了血人,站不住便單膝跪下,再扛不住便以手撐地,誰都不發出一聲呻吟,誰都不喊出一句求饒的話。

“混蛋!撿起刀!撿起刀!”教頭發瘋了一般,邊揮鞭邊咒罵着:“好!不撿是吧,就看你們骨頭有多硬!”

他扔下長鞭,回身在兵器架上抽出一柄長劍,大步走到小九身前,寒光閃動,冰冷的劍尖緊緊抵在小九的喉間:“最後再說一次,撿起刀,殺了他!”

小九昂着頭,緊抿着嘴唇,仍舊直直的瞪視着教頭。身體上的痛苦抵不上她心中的憤恨不甘,她不甘心!不甘心在經歷了這麽多年的艱辛折磨後,在還有兩年就有望脫離鬼隸之時,就這麽死掉。難道老天從來聽不見她的祈求?她在心中狠狠的詛咒,詛咒教頭、詛咒主人、詛咒鬼隸、詛咒老天!

小九眼中的倔強令教頭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從沒遇到過如此難以馴服的奴隸!憤恨到極點,他猛地高舉長劍,用力向小九頸上砍去……

“都給我停下!”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冷喝,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進了沙場上每一個人的耳中,那感受,仿佛讓人心尖上都透出冷氣來。

教頭連忙收力,劍刃雖然沒有落在小九脖頸上,卻在她瘦小的鎖骨上劃下了一道猙獰的血痕。教頭扔下劍,轉身向聲音來源躬身行禮,衆少年齊齊垂首跪下,沙場上只剩下小九和十一依舊相互支撐着勉強站立起來。

一個灰衣人策馬而入。

鬼晨子,鬼隸的主人,蒼白的臉上,一雙深邃懾人的眼眸在兩道邪邪上揚的眉下顯得格外懾人。他一手創辦了這個殺手訓練營,每十年從各地搜羅一批三到六歲孩童進行地獄般的訓練,最終能出師之人不會超過十個,卻都将成為江湖上最炙手可熱的絕頂殺手,或天價賣給黑幫,或執行鬼隸接受的委托任務。他靠着這門血肉生意,過着富可敵國的日子。

他勒住馬,吩咐道:“都把頭擡起來!”奴隸們乖乖聽命。他瞥眼看到小九眼中那從不曾真正熄滅的倔強,微微皺了皺眉。

在主人那極快速的一瞥之下,小九微微顫抖起來,那是皮鞭和利刃都沒能令她弱小的身軀産生的反應,那是真正的——恨與恐懼。

鬼晨子轉身向後方點頭示意,馬蹄聲響起,一個十五六歲的俊朗少年當先,後面跟着兩名英姿勃發的青年和一名四五十歲的男子,騎着清一色的棗紅駿馬馳入沙場,他們的馬速并不快,卻因挺拔飒爽的身姿而顯得格外氣勢非凡。

鬼晨子在馬背上向為首的少年一颔首:“唐少,這些就是正在受訓的第三批鬼隸,到後年将會有十個人出師,但此刻還欠些火候,依在下的建議,您還是等他們正式出師了再來挑人吧!”鬼晨子向身旁的少年介紹着,語氣居然頗有些恭敬的味道。

少年面無表情的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奴隸們,似乎無視鬼晨子的殷勤提議。

跪在地上的少年奴隸們一個個睜大眼睛,從未見過這樣氣派的少年。教頭也在心中暗自疑惑,這少年居然在鬼隸主人面前還如此桀骜霸氣!究竟是何人?

小九目不轉睛的望着那少年,只覺得他似乎周身都散發着光芒,漂亮的恍如天神臨世!難道老天聽見了她的祈求?這就是老天派來拯救她的神嗎?她心中狂跳着,幾乎要屏住呼吸,等待着少年口中說出的決定,等待着自己命運的宣判。

少年一語不發的緩緩掃視衆人,奴隸們在碰觸他冰冷目光的一瞬都不自覺的縮低了頭。最後,少年的目光落在了睜着烏黑的大眼睛直直迎視他的小九身上,女孩小麥色的肌膚沾滿泥沙血污,在烈日下泛着野性的光芒。

他唇角勾出了一個輕淺的弧度,下巴輕輕一擡:“我要這兩個!”

作者有話要說: 構思了三部相互勾稽又各自獨立的中短篇小說,講述三個背景和性格迥異的女子的傳奇人生。第一部《情奴》偏于悲情,第二部《绾君心》比較輕松(穿越),第三部《枭情》将偏向大氣(還在醞釀中^_^)。希望大家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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