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暗夜羅剎

小九扯下一塊衣襟，咬破手指匆匆寫了幾個字：“陸家遇險，九力戰沙盜。”她将布條系在白隼的爪上，拍拍它的翅膀道：“玲子，回山莊去，給石刃報個訊。”振臂一送，白隼呼嘯一聲展翅高飛。

說時遲那時快，陸小姐去不多時，小九只聽身後蹄聲隆隆，沙盜們呼嘯而來，瞬間便将小九等人團團包圍。

小九勒住馬，冷冷的環視衆人，借着沙盜手中的火把，只見來人個個帶着風帽，粗布蒙面，都只露出一雙眼睛，月光下猶如一群餓狼環視着她。

小九左手在袖中捏着僅有的十二枚透骨釘，右手扣在腰間，不動聲色的抽出長鞭。

幾個沙盜催馬向棺椁欺來，還未到近前便都慘叫着跌下馬來，個個腦門上釘着一枚寒光森森的透骨釘。

為首的一個沙盜怒道：“陸淩霜！此刻還敢撒野嗎？”

小九冷冷不語，立馬擋在棺椁前。其餘六名陸家堡徒衆也都早已亮出兵刃，圍成一圈護住棺椁。

“馬大檔頭，咱們一齊上，還怕制伏不了他們區區七個人！”對面有幾名沙盜們揚刀呼喝。

那被稱為馬大檔頭的沙盜一揚手，衆匪息了吼。他高聲道：“陸大小姐，勸你就別再白費力氣了。此刻你哥哥恐怕已經見閻王去了，咱們大夥頭一次聚在一起大半夜的奔波勞累，除了要滅了陸家堡的少當家之外，當然還要得到陸老幫主的陪葬財寶，順便……再請你陸大小就跟咱們回寨裏坐坐！”

小九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心中尋思着：陪葬的財寶倒還留在棺材裏，但若他們發現棺材裏并無陸老幫主的屍身，一定會明白另有蹊跷，他們是否會一追到底？無論如何，她都要盡量拖延時間，讓陸小姐走得越遠越好！

馬大檔頭見這陸家大小姐只默不作聲的瞪着自己，不耐煩道：“還不趕快的交出寶物然後乖乖的跟咱們走？難道非要咱們動粗嗎！”

小九一貫不善言辭，但為了拖延時間，只得硬着頭皮緩緩開口道：“你……是哪一路的？報上名來！”

馬大檔頭嗤笑一聲：“怎麽，陸大小姐還辨不出咱們的裝束？哪個月你們陸家堡不找咱們幾次麻煩來的？既然大小姐喜歡裝傻，咱們就陪你玩！我是——龍沙寨大檔頭馬坤。”

小九自然不了解大漠一代的沙盜馬賊都有哪些名頭，随口又問道：“這前前後後四百多人，可都是你的人？”

“哈哈哈！”馬坤大笑道：“大小姐感情真是在耍咱們玩？”他沖對面一個壯漢和一個矮胖男人叫嚣道：“我說項大檔頭和崔大檔頭，你看人家陸大小姐都提議了，要不咱們三寨索性就合并了算了！以後再遇到什麽陸家堡、海家堡的，也就不用再怕人單力孤了！”

“合你個屁啊！”那個被叫做崔大檔頭的矮胖男人罵道：“咱們天狼寨才不稀罕！別以為我瞧不出來，你不就想借這個機會吞了天狼寨的地盤嘛，做你的鳥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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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大檔頭也冷哼了一聲，喝道：“馬坤！你少耍滑頭！快點幹完這票分了財寶，剁了陸老頭的屍體，咱們各回各家，以後誰能做大就看各自的本事了！更何況陸展鴻一死，陸家堡還不就名存實亡了，剩下一幫蝦米小兵何足畏懼！我誓要端了陸家堡，以後陸家堡就是咱們銀蛇寨的了！”

馬坤冷笑道：“就憑你們銀蛇寨還想獨吞了陸家堡？莫不是當我們龍沙寨裏的兄弟都是死氣兒的！況且給咱們報信的那人也肯定是另有所圖，說不定——陸家堡此刻早已經換了主人！”

小九先是一頭霧水，後來隐約聽出些端倪，餘光看那六名陸家堡徒衆，只見他們個個滿面怒容，義憤填膺。一個年紀稍長的男子恨恨低喃：“想不到咱們是被人出賣了！可憐少當家……”另一個年輕的咬牙切齒的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他！除掉了少當家他好名正言順的接掌陸家堡！平日裏還對小姐大獻殷勤，想不到他居然連小姐都不放過…..真是老天不開眼啊，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其餘幾人都頗為認同的憤憤點頭。那年長男子道：“咱們幾個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弟兄們一會兒可別丢了陸家堡的臉。”七人神色悲壯，早已決定與沙盜血戰到底，慷慨赴義。

小九雖然于世人的機關算計不大通明，但天生心思敏捷，将陸家堡徒衆的話和那三個檔頭的話聯系起來，不難推敲出此次慘案背後的陰謀。她垂眼暗自算着時辰，估摸着這會兒陸小姐他們也就剛跑出去十裏路，總還是要再給他們多争取些時間，于是故意問道：“既然三位把話……說道這份兒上了，我死也要死個明白，你們說有人給你們報信，究竟是誰？”

馬坤等人見肥肉已到嘴邊，倒不急着一口吞了，此刻見這陸大小姐冷若冰霜臨危不亂，一張臉龐雖不算如何俏麗，可玲珑纖細的身段在月光和火把的映照下愈發顯得秀色可餐，更起了猥亵之心，逗弄着跟她拉扯幾句話倒也有趣，于是笑道：“都說陸家大小姐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怎麽這會兒反倒糊塗起來，你不想想，你兄妹倆一死誰得利最大啊？”

小九道：“你休要挑撥。陸家堡……上下一心，根本不可能出這種……吃裏扒外的叛徒！”

一旁的銀蛇寨項大檔頭冷笑道：“哼，陸大小姐只顧嘴硬！若不是你的好表哥，你當咱們會随随便便信了？他可是對咱們把各方利的分析了個透，說咱們只要跟他合作，等他做了陸家堡的當家人，保管咱們都有好日子過！”

是陸家的表少爺靳鵬！小九腦中閃過靳鵬道貌岸然的模樣，沒想到他是這樣狠毒之人。她壓低聲音悄悄對陸家徒衆道：“一會兒動起手來你們只管護着棺椁向東逃。”

天狼寨的崔大檔頭不耐到：“媽的你們倆就少在這裏扯淡了！趕快動手，老子還急着要嘗嘗陸家大小姐的鮮味兒呢！”說話間手中彎刀向小九等人一指，他身後的二十幾名沙盜立即呼喝着沖了上來。

小九大喝一聲：“快走！”擡手間将最後的六枚透骨釘射了出去，六名沙盜哼也沒哼當場斃命。趁這當口，陸家堡的徒衆立即護着棺椁催馬向東，邊奔邊打，個個勇武不凡。

小九甩開長鞭斷後，其餘兩寨沙盜見此情景一擁而上，只聽馬坤大聲呼喝：“先去奪棺材！這個小妞要抓活的！”

六十多人圍攻七人，陸家堡徒衆再是勇猛終究寡不敵衆，一個一個先後力戰而死，到最後只剩下那年長男子，勉勵支撐下仍砍翻一名沙盜，但轉瞬間便身首異處。

置身如此悲壯場景，小九只覺渾身血液都似沸騰一般，她大喝一聲，從自己的馬上縱躍至棺椁馬車前，揮鞭快如閃電，将正要開啓棺蓋的幾名沙盜抽開，手臂凝聚真氣猛力一抖長鞭，将棺材牢牢卷起，瘦小的肩膀居然将碩大的棺材扛了起來，衆沙盜見之盡皆嘩然！

天狼寨和銀蛇寨的頭目一疊聲的呼喝手下快快上前将她拿下。

小九左膀扛着棺材，右手皮鞭被她揮得仿佛一個黑□□罩，将将自己護得密不透風，被她鞭子刮到之人無不登時血流如注。她邊打邊一步步往東去，衆沙盜無不色變，又顧忌頭目命令不能傷她性命，一時間倒頗有些僵持起來。

項大檔頭搓着手道：“怎麽沒聽說陸家大小姐有這等身手？”

崔大檔頭罵道：“這娘們兒真他媽的邪門！去她娘的！大夥兒給我一塊上啊！一群老爺們還真拿她沒辦法了不成！”

衆沙盜以長兵刃為盾，支在身前密密匝匝的向小九圍攻過來，小九運內力于鞭上，兵刃碰到她的鞭子就猶如竹竿觸上鋒銳無比的快刀一般，立時被崩為兩半。她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多殺一人少一人！多撐一刻是一刻！

但奈何敵人數量太過，她只有一條鞭子，終究還是難免受傷，手臂和小腹都挂了彩，鮮血飛濺，她猶自不覺，整個人早已殺紅了眼睛，便猶如地獄羅剎一般。

“這娘們兒究竟是人是鬼？”馬坤立馬在旁觀陣，喃喃道：“看來天狼寨和銀蛇寨是不中用的，還得看咱們的！”他對幾名手下做了個手勢，那幾人心領神會，邪邪一笑，向天狼寨的二十幾人做了相同手勢，衆人都從懷中逃出一小包物什，圍了上去，呼喝喊道：“暗青子吃豆兒啦！自己人閃開啦！”

霎時間天狼寨和銀蛇寨的衆沙盜齊齊向四周退去，龍沙寨的二十幾人不遠不近的圍着小九，一齊揚手将那包物什向她擲去。

不好！一定是迷藥！小九意識到危險之時也早已來不及再做反應，二十幾個紙包碰到鞭上立時粉碎，而包中的白色粉末便随着鞭風揚起，一時間小九被撒了滿頭滿身的白粉，小九立即狠命咬破嘴唇想讓自己堅持清醒，然而卻并未如預想的那樣頭暈目眩，只是漸感四肢酸軟無力，體內的真氣忽然一散便怎麽也再聚不起來，肩上的棺材立刻重似千金，壓得她單膝跪地，手中的鞭子也再揮舞不動，一手撐在地上大口喘氣。小九心中驚道：不是普通的迷藥——這是散功香！

當小九終于癱軟在地時，衆沙盜一擁而上，奪下棺椁，将她用麻繩捆了個結結實實。

一旁有人迫不及待的掀開棺蓋，驚呼一聲“陸老頭兒不在裏面！”。

三個大檔頭圍上去一瞧都大感驚詫。

馬坤蹲下身子在小九的臉上拍了兩下，問道：“你爹的屍首呢？”

小九瞪了他一眼，閉眼不答。

崔大檔頭道：“管她老爺子屍首幹屁，有財寶就行！他這棺材裏随便哪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先挑先得，你事後可別說咱們天狼寨占了便宜！”

項大檔頭也道：“就是！想來是那人還有些良心，不忍咱們作踐他姨丈的屍身，偷偷掉了包。你看這丫頭護這棺材護成這樣，恐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老爹不在裏頭！”

“是嗎？”馬坤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小九，暗自算了算時間，最後搖頭作罷。他吩咐一聲：“老二，你替我去挑吧！”他身後一名漢子應聲帶人過去跟崔、項二人去瓜分財寶。

馬坤俯身在小九耳邊低聲道：“陸老爺子的屍身此刻恐怕早已在十幾裏之外了吧？你……不是陸大小姐！”

小九睜開眼，冷冷的瞧着他。

馬坤挑起小九的下巴，笑道：“放心，我就是想追恐怕也追不上她了，你雖然是個冒牌的，好在倒也是個美人兒。”

見馬坤不會再對陸小姐窮追不舍，小九的使命已然完成，心中只求速死，她漠然道：“廢話少說，給我個痛快！”

馬坤仰天大笑，站起身提高嗓音，一字一頓道：“陸大小姐是吧？咱們三寨的爺們兒可沒少吃你們陸家堡的虧，今天怕是當真得由你給咱們個‘痛快’嘗嘗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