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酒莊裏。

男人衣袖被挽至胳膊處,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修長的手指捏着酒瓶,身上帶着一股酒氣。

但眼神卻依然清明。

程言看着他啧啧了兩聲,最後還是忍不住輕笑,說:“據說你們打算向媒體公開解除婚約的事情了?”

因為之前的事情,媒體那邊一直都有小道消息在傳。

不過陸家沒開口。

媒體也不敢把這種消息随意的放出去。

但如果直接召開記者招待會就不一樣了。

這代表着默認公開。

陸霖睫羽微垂,燈光打在他的臉上,給他的側臉渡上一層陰影,更顯五官深邃。

他仰頭喝了一口酒,喉結凸出,卻是沒有答話。

程言嘆了聲,問道:“張家宴會上的事情我聽說了一點,你真不喜歡那個叫楚安安的?”

陸霖的心思,連他這個身為多年好友的人有時候都搞不懂。

如果不是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

他是真的以為陸霖喜歡楚安安。

但如今卻不确定的。

也不是陸霖說對楚安安有多親密。

起碼比起別的女人,楚安安算是被陸霖特殊對待的一個。

何況楚安安确實就是陸霖喜歡的那種類型,甚至連頭發絲都像是為陸霖量身打造的一般。

陸霖對她,比對所有女人都要有耐心。

明明只是一個三流大學畢業的女人,想進一個好點的企業簡直就是難如登天,可陸霖卻破例将她帶去了陸氏,還放在身邊。

這想不讓人誤會都難。

幾秒後,陸霖唇角扯出一絲淡笑,說:“不喜歡。”

“那你為什麽……”話問一半程言又擺了手,“算了。”

他原本是想問既然不喜歡為什麽要将人帶在身邊,但又覺得這個問題沒有意義,陸霖也不一定會回答他。

他忽然調轉話頭,說道:“女人是需要哄的,你多哄哄她,她說不定就回頭了,不和你退婚了。”

原本以為陸霖會像往常一直嗤笑,卻聽他忽然嗓音低沉的開口:“怎麽哄?”

他的聲音很輕,幾乎微不可聞,如果不是離得近,程言甚至都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程言忽然來了興致,彎唇說道:“女人其實很好哄的,多說幾句好聽的,再買點她喜歡吃的東西,送點小禮物,送幾朵花,說不定就能求得她的原諒了。”

“我為什麽要求她原諒。”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輕柔得仿若自語一般。

程言啧了一聲。

他知道陸霖大約這輩子沒和誰低過頭,更別提低聲下氣的哄人了。

他彎了彎唇,偏頭說:“你不會還以為蘇橙是在和你鬧脾氣,不會真的和你退婚吧?”

陸霖眉宇微動,卻是沒答。

程言繼續說:“就算最開始她是在和你鬧脾氣,可過了這麽久,你始終沒有表示,難道你以為她會不要臉面的又回頭求你原諒嗎?”

“就算她同意,蘇家也不會的答應吧?你哄她兩句,就當給她一個臺階下,這樣不好嗎?”

陸霖依然沒說話。

只是捏着酒瓶的指關節又緊了些。

“你不要真以為別人離不開你,我聽說張太太已經答應離婚了,那個女人糾纏了那麽多年,都覺得她不可能答應離婚,可是如今怎麽着?還不是直接就簽了離婚協議?”

程言俊眉尾挑,唇角括出一個感嘆的弧度,啧啧道:“說到底,誰都不可能離不開誰。”

誰都不可能離不開誰。

陸霖在心裏默念了一聲,猛然朝程言看去,面色陡然難看了起來,指骨節微微發白,帶着留意的嗓音又低又沉:“你說得對,不就是退婚嗎,退就是了。”

程言好笑的看了他一眼。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如果不是這麽難看,可信度大概會高一點。

反正陸霖最近成天都在自打臉,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程言叫了代駕,離開的時候陸霖已經醉了,他親自将人給送回家。

陸霖所住的小區他來過,熟悉得很。

路燈将他們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程言正要扶着人往左邊上電梯,陸霖卻突然指了一下右邊,嗓音低啞的開口,“走那邊。”

程言微愣。

他記得這兩邊的樓道是相通的,那邊能走,不過繞遠了一些。

而且,蘇橙好像就住那邊。

程言忍笑道:“好,那就走那邊。”

從電梯裏出來,拐了一個彎,剛剛路過蘇橙家門口。

程言用手肘捅了捅他,陸霖微微掀開了眼皮,剛巧蘇橙家的門忽然從裏面推了開來。

她短發像是才洗過沒多久,帶着幾分濕潤和淩亂,即使素面朝天,面容也依然精致白皙,她手裏好像還提了什麽,應該是回來拿東西的,看到門口突然出現的人,愣了愣,緊跟着又皺了眉。

程言彎唇道:“我送陸霖回家,只是不知道路,所以走錯了。”

蘇橙沒開口。

她知道程言在撒謊。

她以前跟在陸霖身邊十年,程言算是和陸霖關系最好的一個,都不知道去陸霖家多少次了。

不可能會走錯。

不過蘇橙也沒有拆穿,她不打算和他們糾纏,輕點了一下頭便關了門,欲繞過他們離開。

男人身上的淺淡的皂角味和酒味夾雜在一起,并不難聞,蘇橙卻很排斥。

她加快了腳步,卻在擦身而過之時驀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別走。”

他聲音很低,帶着特有的沙啞,似乎在壓抑着什麽。

程言見他似乎清醒了一些,便順勢将他松了開來,靠在樓上旁點了根煙,作壁上觀。

蘇橙轉眸,樓道裏的燈光将他的五官印照得更加立體深邃,原本扣到最上面一顆扣子的襯衫如今被解了兩顆,性感精致的鎖骨若隐若現。

他即使是醉了,看上去也并不淩亂邋遢,反而依然矜貴雅致,透着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但蘇橙懶得和一個喝醉了的人說話,她的視線緩緩移開,落在了程言身上。

意思不明而喻。

讓他趕緊把人帶走。

程言卻只是夾着煙笑了笑,朝她露出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蘇橙頓了一秒,緩緩收回目光,妩媚的桃花眼在那只大手上輕掃,又落到了男人俊美的臉上,淡聲提醒道:“陸總,你能放手了嗎?”

陸霖眼神清明,像是清醒了一般,看到面前的人還愣了一下。

見她面色冷淡,帶着不耐,心裏的痛意讓他徹底清醒過來,他嗓音壓得有些低,說:“是不是真要退婚?”

他這話說得。

就好像是她對他始亂終棄,所以強鬧着要退婚一樣。

蘇橙不得不一字一句的提醒他:“是你自己提退婚的,我不過就是成全你罷了。”

陸霖似乎一點也沒受她态度的影響,突然彎了唇,好似剛剛說要退婚的人不是他一樣:“既然這樣,那我收回這句話。”

蘇橙心裏有些震驚。

她猛然擡眸朝他看去。

看他這幅模樣。

他心裏大抵以為只要他這麽說上一句,自己便會像從前那樣不計前嫌的和他和好。

能夠收回自己的話。

就像是對她施了莫大的恩德一般。

蘇橙眼裏帶上了幾分嘲諷,用力将他的手掙開,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朝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可我并不打算反悔。”

說完毫不留念的離開。

陸霖垂着眸。

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明明他都已經想好了,既然她堅持要退婚,那就退婚便是。

可一見到她的人,卻又控制不住的後悔,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挽回這段婚約。

心口的刺痛近乎将他淹沒。

程言掐了煙,踱步到他跟前。

笑問:“難過嗎?”

上次他抱着看好戲的心态,問他傷心嗎?

陸霖嗤之以鼻。

如今卻什麽話也沒說,只是垂着眸。

作者有話要說:  陸狗這個時候還覺得大橙子是很愛他的,所有頗有些有恃無恐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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