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 可我怪我自己
?聞之醒得很早,太陽還處于地平線上,看不清晰。
這是間雙人病房,是有獨立衛生間的,洗漱還算方便,只是他昨天經過搶救,心情大起大落,也沒想起來購置洗漱用品。
手機裏有好幾條未讀信息,都是秋昭發來的:
秋昭:你被綁的時候我在拍廣告,結束之後才知道,警察對外公布說你已經沒事了,在醫院休息,醒了記得給我回個電話。
秋昭:你和那什麽G先生說的話什麽意思,七年前到底怎麽了?雲姨出了什麽事,你和尤歲沢當初到底為什麽分手?
秋昭:那個小男孩是雲姨他外甥,那不就是歲沢他弟弟?
秋昭:你見到那小子了嗎?
聞之沉默地看着手機,秋昭也是認識雲姨的,去雲姨家吃過幾次飯,只是秋昭并不知道雲姨出事。
尤歲沢走後,他便對之前的一切閉口不提,所以秋昭一直以為是他和尤歲沢之間發生了誤會矛盾才會分開。
秋昭甚至到現在都以為聞之在高中時就和尤歲沢在談戀愛,其實并沒有。
那時候他們天天形影不離,同吃同住,還互穿過衣服,學校裏關于他們談戀愛傳聞的論壇搭了有幾千層。
就連老師都把他們叫到面前問過這件事。
每當秋昭調侃他們的關系,聞之從未否認過,久而久之,和他們親近的同學朋友便真的以為他們在談戀愛。
當年尤歲沢突然轉校後,很多人都來問他怎麽回事,是不是吵架了,或者有什麽誤會……
他們每問一次,聞之心口都會像是被針紮了一樣。
聞之在鍵盤上點了幾下,簡單回複了一句:見到了。
不過幾秒鐘,秋昭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醒了?”
“嗯。”
秋昭發出了連環炮一樣的問題:“你身體現在怎麽樣?手腕上割的傷口是不是要留疤了?當年到底怎麽回事?雲姨怎麽會出事了?尤歲沢轉學是不是和這件事有關?”
“……”
聞之吸了一口氣,正要回答,就聽見秋昭又說道:“算了電話裏也說不清,你把你病房號碼發給我,我去看你。”
“……好。”聞之頓了一下:“順便幫我帶套洗漱用品來吧。”
“行啊。”秋昭聲音裏帶了一絲笑意:“內褲要不要?”
“……要。”
秋昭揶揄道:“你穿多大碼的,我倒是有新的,就怕你穿着會大……”
“滾。”聞之嘴角抽了一下:“你放心,比你只大不小。”
身後傳來了點動靜,聞之轉身,是尤歲沢。
他有些難言的尴尬,剛剛和秋昭說話的感覺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嘴貧互相拌嘴時的樣子,但被尤歲沢聽到,聞之還是有些惶然。
尤歲沢看着他:“看來我買的這些是不需要了。”
聞之一怔,尤歲沢手中拎着一個半透明的袋子,裏面裝着牙刷牙膏、還有毛巾,他甚至還看見了男士內/褲包裝的一角。
聞之連忙解釋:“要的!只是剛剛秋昭打來電話說要過來,所以我就讓他順便幫我買過來……”
他趕緊對電話裏的秋昭說:“不用麻煩你了,有人給我買了。”
秋昭并沒有聽清聞之在和誰說話,不過他還是猜到了一些:“是歲沢吧,那行,我就直接過來了。”
尤歲沢沒說什麽,他把東西放下,聞之才發現他另一個手上拎着一個保溫盒。
聞之洗漱完,尤歲沢也已經把保溫盒打開了,裏面裝着的是山藥排骨粥。
他勺了一口放進嘴裏,很香。
聞之猶豫片刻後問:“是你做的嗎?”
尤歲沢頓了片刻:“不是,是樓下的粥鋪裏買的,外面的餐盒不衛生。”
所以拿着自家的保溫盒去裝的嗎……
聞之拿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嘴裏軟糯的粥米似乎失了味道,他劇烈咳嗽起來,胃裏一陣翻滾。
尤歲沢蹙眉上前扶住他,把枕頭豎在他背後,讓他靠着。
随後又給他端來一杯水,看着他喝下:“好些了嗎?”
聞之點點頭:“好多了,我沒事……剛剛就是嗆到了。”
尤歲沢嗯了一聲:“慢點喝。”
似乎是為了不再被嗆到,聞之後面都嚼得很慢,一口粥要好幾十秒才能咽進喉嚨。
隔壁床的病人也醒了,□□了一聲,随後一個穿着破舊的男人走了進來,喊了聲“爸”:“起來吃點東西吧!”
聞之作勢停下喝粥的舉動,對尤歲沢說:“我吃東西慢,你要不先去忙,我一個人也沒關系。”
尤歲沢擡起左手看了眼時間,七點多了,他今天八點要查房,于是也沒多留:“你好好休息,吃完就放到一邊,不用管它。”
聞之點頭,尤歲沢出去後,他才松了口氣,拿着保溫盒進了衛生間。
--
秋昭過來的速度還算快,不過一個小時。
隔壁床的老人家剛好去做檢查了,病房裏就聞之一個人。
秋昭全副武裝,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雙眼睛。進了病房後,秋昭才放松下來,摘下了口罩。
“你可真夠狠的啊,我經紀人把直播給錄下來了,我看得心驚膽戰的!”秋昭氣得心口發悶:“你怎麽就敢割那麽狠,警察再晚去一點你就沒命了知道嗎!”
聞之反問道:“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秋昭一噎:“我看網上一個學醫的網友說的。”
聞之也沒懷疑:“我現在好好的。”
秋昭無語:“哪好好的?你是嫌自己身上疤痕不夠多是吧,不就是跟他尤歲沢一個姓嗎,至于讓你這麽拼?”
兩人一陣沉默,秋昭和尤歲沢不一樣,他是和聞之從小一起長大的,要說對他的了解,秋昭不會比任何一個人少。
高中時喜歡上尤歲沢這件事,就連聞之自己還沒理清的時候,就被秋昭給看了出來。
被秋昭點撥後,聞之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尋常網友看到直播裏聞之為救小男孩割腕的時候,只當聞之善良柔軟,但只有秋昭知道,最打動聞之的其實是那個和尤歲沢一樣的姓氏。
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愛屋及烏吧。
秋昭放緩語氣:“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雲姨怎麽了?你手臂上的傷怎麽來的?”
“……”
聞之閉上眼,輕聲訴說着七年前的那一天。
從他的任性致雲姨的死……到最後尤歲沢的不告而別。
“……”
聽完後,秋昭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你這七年,很難熬吧……”
何止難熬……
如果可以,聞之多希望時光倒流回那一刻,被捅了那一刀的是他而不是雲姨。
“難怪我以前問歲沢為什麽突然轉學,你們為什麽分手,你都避而不談……”
聞之搖搖頭:“你知道每當你們問我為什麽會分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的時候,我最難受的是什麽嗎?”
在聞之看不見的地方,尤歲沢停在了病房門口。
秋昭一愣,聞之沒想聽他的答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最難受的,就是不知道要怎麽才能告訴你們,我和他根本沒有在一起過。”
秋昭錯愕:“你們當時沒在一起?”
聞之沒回答他的話,聲音有些顫抖:“當你們問我和他是不是産生了什麽誤會的時候,我更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你們,沒有什麽誤會,只是我和他之間隔了一條命,雲姨的命。”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可就是這一條命,比世間所有的山海都難平。
那是尤歲沢從小到大相依為命的母親,是誰都無法取代的存在。
也是聞之心裏跨不過去的溝壑。
每每朋友問起尤歲沢的下落和他們分手的原因時,年少時的聞之都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害死了最親近的一位長輩,這位長輩是他喜歡之人的母親。
他和他少年沒有未來了。
一陣長久的沉默過後,秋昭嘆息一聲:“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但都過了這麽久了,歲沢不一定還怪你……”
聞之眼尾發紅:“可我怪我自己。”
這七年來,他時常在夢裏回到那天,看到雲姨被血染紅的白衣,圍繞在鼻尖的血腥味,但始終不變的就是雲姨那句:“之之,別怕。”
這一句堪稱溫柔的話語讓他七年來的每一個夜晚,不得安眠。
尤歲沢站在門口垂着眼眸,聽見聞之說“可我怪我自己”的時候,他往後退了幾步,轉身離開了。
他不知道聞之此刻是什麽樣的表情,但一定不好看。
秋昭看聞之情緒緩了過來,立刻換了話題:“照你這麽說,那個高盛的跑掉了,還沒抓到?”
“嗯,警方已經發了通緝令了。”
“你說之前駱飛吸毒是不是就在他那拿貨的?”
“可能吧。”
駱飛之前是和聞之一個公司的,圈內名聲不算好,私生活混亂,男女不忌,一年前被爆出吸毒的醜聞,加上得罪了人被送進了監獄。
有小道消息說,他這輩子都別想出來了。
“不過這個高盛跑了的話很麻煩啊。”秋昭有些擔心:“他會不會狗急跳牆來報複你啊?”
聞之并不在意:“……有可能。”
這倒稱不上報複,高盛要是真的來找他的話,至多算是臨死前想拉個墊背的。
“能不能申請警方保護?”
“怎麽保護?”聞之淡淡道:“兩天三天還好,一直沒抓到他警察還能一直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我嗎?”
秋昭不得不承認聞之說的有道理,可到底還是擔心:“要不你出院後去我家住吧,我們小區治安挺好,等什麽時候抓到高盛了你再搬走。”
“不怕被拍到傳緋聞啊?”
秋昭翻了個白眼:“傳緋聞就穿緋聞,哪有兄弟重要?”
聞之笑了下,沒點頭也沒拒絕:“出院再說吧。”
就像之前說的,聞之不可能一直被庇護着,如何警方一直抓不到高盛,他總不能一直住在秋昭家裏吧?
況且高盛不一定真的會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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