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是我自己做的
秋昭皺眉:“你別不當回事,那種人什麽事做不出來?”
“我知道了,會小心的。”
秋昭還想說什麽,但手機響了起來,是經紀人打來的:“你好了沒,趕緊出來,已經有媒體發現你的行蹤往這邊趕了!”
“靠……這些媒體狗鼻子吧!”
秋昭現在算是一線,火有火的難處,他每天都被無數雙眼睛盯着,幾乎沒有隐私。
任再私密的行程也總有媒體想要把它翻出去,曝光在大衆面前。
這樣的生活聞之之前也是經歷過的,秋昭享受其中,但聞之只覺得煎熬。
“快走吧。”聞之開了個玩笑:“再不走明天的頭條不是‘某秋姓藝人疑似身患重病’就是‘某秋姓藝人和某聞姓藝人有一腿’。”
秋昭翻了個白眼,他站起身想了想說道:“你現在身上的污點在那場直播裏基本洗清了,後面回歸就來我姐公司吧,肯定給你最好的待遇。”
聞之不可置否:“等我出院再看吧。”
秋昭走後,聞之看着窗外發呆,昨天剛下完雨,今天的太陽倒是豔得很。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解決了,除了高盛沒被抓到之外,他吸毒的罪名不攻自破,也與尤歲沢久別重逢,好像一切都有了着落。
可聞之的心依舊懸在半空,心裏空落落的,那是對未來的迷茫,和對明天難以升起的期待。
病房裏進來好幾個人,聞之轉眸看去,是隔壁床的老爺子和他兒子以及一個護士。
這還是聞之第一次看清老爺子的模樣,他穿着病號服,臉上都是幹癟的褶皺,皮膚下的膠原蛋白已經全然流失,再也看不出一絲年輕的痕跡。
老爺子的眉眼裏滿是渾濁的顏色,走路顫顫巍巍需要人扶着,脊背被長年的勞苦生活壓得彎曲下去,弓起一個不太圓潤的弧度。
這是一個垂暮的老人,一個被病魔纏身的老人。
也許幾十年後,聞之也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過他喜歡的人是個男人,這輩子怕是不能有兒女了。真到了這種時候,他要麽一個人死在房中無人發現,要麽進了養老院被人嫌棄。
這個老爺子還算幸運,他兒子看起來生活條件不是很好,但孝心還是有的,臉上的緊張和憂心做不得假。
聞之想,他的未來會是什麽樣子呢?
餘下的幾十年光陰他該怎麽熬過去,一個人的孤寂陰冷未免太過煎熬。
聞之不免想到了尤歲沢,他的未來又是什麽樣的呢?
是會和平常人一樣按部就班地成家立業,娶妻生子,還是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裏,将另一個男人擁入懷抱?
至于讓自己參與進尤歲沢的未來裏,聞之想都不敢想。
他只希望他的沢哥這輩子平安快樂,不再有憂愁與苦難,自己能夠站在一個看得到他的角落裏悄悄陪伴就好。
至于沢哥能不能看到自己……那不重要。
“傷口有什麽感覺嗎?”
“沒有什麽感覺,只是一點點癢。”
“那沒關系。”尤歲沢将餐盒打開,食物的香味撲面而來:“先吃飯吧。”
聞之看着色香俱全的飯菜嘆了口氣,如果未來住院的幾天尤歲沢每天都來送飯……
聞之一邊食不知味,一邊悄悄用餘光打量站在窗邊看手機的尤歲沢。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尤歲沢穿白大褂的樣子。
尤歲沢的身形不算壯,和聞之一樣,屬于穿衣顯瘦脫衣有肌肉的那種類型。
兩人的身高和身形都想差無幾,只不過聞之在房子裏蝸居了一年,腹部的六塊腹肌基本快消失了。
尤歲沢的站姿很好看,脊背筆直而自然,脖頸白皙修長。
從聞之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尤歲沢完美的下颚線,和被白大褂遮擋了一半的筆直修長的雙腿。
聞之自己的身高是一米八三,尤歲沢應該也差不多。
他記得兩人七年前分別前的最後一次體檢,尤歲沢的身高是一米八,自己是一米七九。
“……一米八四。”
聽見尤歲沢的回答,聞之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把心中的問題問出了口。
他有些想笑,自己依舊和當年一樣,始終比尤歲沢矮一厘米。
可他卻又笑不出口,因為他錯過了尤歲沢長高四厘米的時光……那是整整七年。
聞之低頭掩飾着自己的情緒:“你吃了嗎?”
“來之前吃過。”
聞之笑了笑:“你們醫院食堂夥食不錯啊。”
尤歲沢逆着光看了他一眼:“這不是醫院的飯菜。”
聞之一愣,就聽見尤歲沢說:“是我自己做的。”
“……難怪這麽好吃。”
聞之心口發顫,他們分別了有多久,他就有多久沒吃到過尤歲沢做的食物了。
尤歲沢是很會做飯的,因為只有媽媽的緣故,他從小的生活就很獨立,聞之認識他的時候,尤歲沢就已經可以一個人弄上一桌色香俱全的飯菜。
而尤歲沢最擅長做的是中式點心,那時候為了讓咖啡館的生意好點,讓身為店長的母親能拿到更高的績效工資,聞之和尤歲沢想了很多辦法。
他們在咖啡館的牆上做西游記的牆繪,在咖啡館裏的玻璃櫃裏賣圖案複雜唯美的中式甜點。
雖然咖啡館和這些東西風格迥異,但是憑借着咖啡和中式的反差感,吸引了不少客人,不乏一些前來旅游打卡觀光的游客。
聞之突然很是懊惱,時隔七年尤歲沢親手做的飯菜,他卻難以吃出其中味道。
尤歲沢放下手機:“外面的飯菜你好像都沒什麽胃口,我中午休息時間長,可以做,晚上你就要等我下班了。”
“……”
聞之擡起頭,藏起自己微顫的手指,佯裝平和:“不用這麽麻煩,我随便吃什麽都可以。你白天上班還要做飯未免太辛苦……”
尤歲沢平靜回視:“你救了小傑,辛苦都是應該的,況且并不算費事,晚上我也是要吃飯的,多做你一個人也無所謂。”
“……”
只是因為自己救了尤傑而已,你想什麽呢?
入口的飯菜仿佛都變成了苦澀的,聞之沒有停下筷子,将食物解決了一半才放下:“我吃飽了。”
尤歲沢嗯了一聲,也沒多留,随後就離開了,他下午還有很多工作要忙。
他剛走,聞之便爬下床,衛生間裏傳來了一陣陣聲響。
隔壁床的老爺子的兒子聽到聲音,連忙敲響衛生間的門:“小夥子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去叫醫生……”
衛生間的門很快打開,聞之的臉上滴落一滴水珠,臉色除了有些蒼白之外并沒有什麽異常。
他搖搖頭輕聲說:“謝謝你,我沒事的。”
下午的時候,尤清帶着尤傑來了,是尤歲沢領過來的。
尤傑一見到聞之便紅着眼睛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他顫着繃帶的手:“小之哥哥,你疼不疼?”
尤傑的聲音中帶着小孩子特有的軟糯,像棉花糖一樣。即便是聞之這樣的不喜歡小孩子的人,聽着心裏也不由得一軟。
他盡量放柔聲音:“哥哥不疼的。”
“小之哥哥騙人!”尤傑嘴一癟:“我上次不小心被刀劃傷了,疼得我都哭了。”
說着說着,尤傑眼淚就要往下掉,聞之不知所措地看向尤清和尤歲沢,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去哄淚腺發達的小朋友。
尤清無奈:“小傑乖,別鬧哥哥。”
尤傑的眼淚吧嗒一下滴在聞之的繃帶上,聞之只好看向尤歲沢,試圖讓對方拯救自己,誰知卻在尤歲沢眼裏看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笑意。
一時間,聞之恍了心神。
看尤清也沒有辦法,聞之生疏地把手搭在尤傑腦瓜上,輕輕揉了兩下:“小傑乖……哥哥只是之前有一點疼,現在不疼了。”
“那我給你呼呼,呼呼好得快。”
尤傑努力收回眼淚,垂下腦袋将小小的嘴巴湊到傷口旁,小心地吹氣。
尤清無奈地搖搖頭,然後打開了手上的保溫盒。
瞬間,聞之聞到了老母雞湯的味道。
“你救了我兒子,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尤清笑了笑:“我給了炖了一點老母雞湯,你趁熱喝。”
聞之身體一僵,他哪喝得了這個,于是求助地看向尤歲沢。
尤歲沢沒想太多,聞之以前就不喜歡喝這類湯,覺得太油膩。
“小姨你放那吧,他剛吃完飯喝不下的。”
“那行,等小之餓了你去給他熱一熱,你們休息間不是有微波爐嗎。”
尤歲沢應聲:“好。”
尤歲沢待了沒幾分鐘就走了,今天是周末,醫院忙得很。
趁着尤清去衛生間的功夫,聞之悄悄問尤傑:“為什麽叫我小之哥哥?”
“大表哥說的,媽媽問大表哥你叫什麽名字,大表哥讓媽媽叫你小之。”
聞之指尖一顫,尤傑口中的大表哥自然是尤歲沢。
臨走前,尤清再次表達自己的感謝:“小傑就是我的命,你救了他讓我做牛做馬都行。以後你不管有什麽事都可以找我和飛城,只要我們能做到的一定不會推脫。”
聞之對她笑了下:“好的。”
尤清走後沒五分鐘,聞之就收到了尤歲沢發來的一條消息:不喜歡喝雞湯的話可以把它給你隔壁的老爺子喝。
聞之回了一個字:好。
聞之下了床,跟隔壁床的人說了自己的來意,老爺子的兒子連連推拒:“這怎麽好意思!”
“沒事的。”聞之無奈一笑:“只是我實在是沒什麽胃口,一直放着也是浪費,你可以和你父親一起喝。”
對方猶豫半晌,手不自在地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接過了保溫盒。
聞之注意到他的左手多了一個指節。
對方将保溫盒裏的湯倒進了一旁自己帶來的碗裏,然後将保溫盒拿到水池清洗幹淨。
“謝謝你啊。”
“不客氣。”
經過這麽一出,兩人也聊了起來,這人名叫陳建國,床上躺着的确實是他父親,不過卻不是親生的。
老陳從始至終就沒說過話,陳建國一邊拿勺子給老爺子喂湯,一邊跟聞之說起了自己的事。
他小時候因為長了六指被家人抛棄,然後被老陳撿到帶回了家,就這麽當兒子一樣養大。
老陳也苦命得很,上一輩遺傳的原因,耳朵從年輕的時候就不太靈光,加上長得也不好,沒有姑娘願意跟他。
本以為這輩子就要一個人孤獨終老了,最後卻撿到了陳建國。
陳建國以前也不叫這個名字,是被老陳撿到之後改得名。
以前那會兒不像現在,收養個孩子麻煩得很,只要往村口報告一下,基本沒什麽問題。
讓聞之意外的是,陳建國才三十二歲,只比聞之大六歲,但外表看起來卻大了有十來歲之多。
陳建國皮膚黑,才三十多歲皺紋就已經很深了,穿着也就是極其樸素的工裝,雖然破舊洗的倒還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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