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跑步
第二天早晨六點,尤歲沢敲響了聞之的房門,但裏面沒人應聲。
他正彎下門把手準備直接進去,身後就傳來了聞之的聲音:“你醒了?”
尤歲沢回身,不由愣了一下。
聞之此刻身上只有胯處裹着一條浴巾,上半身還密布着水漬,水珠從他下颚劃過脖子,路過胸肌上的那點鮮豔一直滑落至人魚線,再到一處看不見的位置......
尤歲沢眸光微動,随後放開了門把手,讓開位置:“水擦開,空調還開着,當心感冒。”
“好。”
聞之沒想到尤歲沢會這麽快起來,畢竟昨晚說的是六點一刻,他便想着先洗漱一番。
現在直接被尤歲沢撞見自己半/裸的身體,他的肌肉不禁繃緊了些。
聞之進了房間,可尤歲沢并沒有要走的意思:“你現在洗澡等會回來還是要洗。”
“起來的時候手腳出了點虛汗,有些難受。”
聞之實在無法忽略身後的目光,他拉開衣櫃門,裝作找衣服的樣子讓櫃門擋住了尤歲沢一半的視線。
有了櫃門的阻礙,聞之這才松了口氣用浴巾擦開自己的身體。
其實都是男人,看看也沒什麽,可聞之就是有些莫名在意,他現在的模樣大概還沒有少年時的身材好看。
如今聞之身形消瘦,脊背微彎,還有手臂上那道醜陋的疤痕。
他總是有些私心的,他知道自己沒法讓尤歲沢對雲姨的離世釋然,只好盡可能的不讓自己手臂上的刀疤露在尤歲沢面前。
這樣總好過尤歲沢一看到這道傷疤就想起雲姨的死,想起是他聞之導致了雲姨的死。
聞之希望他和尤歲沢能一直持續着當下的平和,哪怕無法再近一步,哪怕回不到當年,只做普通朋友也好。
從尤歲沢的角度,只能看見聞之露在櫃門下的半截小腿:“有帶運動裝嗎?”
“沒有……”
正是因為聞之想到自己根本沒有運動裝,所以從浴室出來時才沒穿衣服。
“穿我的吧。”
尤歲沢走過來越過了聞之,目光卻沒有看向他,而是直接拉開了旁邊的櫃門,從裏面拿出了一套白色的運動短袖短褲。
聞之接了過來,雖然前面就已經想到要穿尤歲沢的,但是真到尤歲沢把衣服遞過來時,他心情不可避免地上揚了幾分。
尤歲沢又從衣櫃裏拿出了另一套,同樣是白色的,進了書房換掉了睡衣。
他雖然睡在書房,但是除了內/褲之外,他的換洗衣物都在主卧。
聞之出來時尤歲沢已經等在了客廳,還遞了一杯蜂蜜水給他:“喝一點再出去。”
聞之嗯了一聲,擡起下巴喝了一半:“走吧?”
“等一下。”
尤歲沢走近聞之,把一條白色的毛巾搭在了聞之的脖子上:“擦汗用。”
早晨的空氣确實好,外面天色已經亮白,但是陽光卻很微弱,是屬于夏日清晨獨有的清爽。
偶爾還會有幾縷微風拂過臉頰,呼吸的空氣都是最新鮮的。
走了一段路後,尤歲沢帶着聞之來到了小區後面圍繞河流建設的一個小公園裏:“開始吧,跟緊我。”
大早上來跑步的人不少,聞之邁開腿的時候剛好有一個氣息微喘的女人越過他朝前方奔去,頭發都濕淋淋地貼在額頭處。
聞之之所以會注意到她的原因,是因為這個女人超過他們後還回過頭來朝尤歲沢嫣然一笑。
“……”
長得還不錯。
“一開始不用跑得太急,均速就好,用鼻子呼吸。”
“好……”
最初的速度并不快,聞之穩穩地和尤歲沢并肩而行:“你之前跑步都是來這個公園嗎?”
尤歲沢嗯道:“跑完可以剛好可以去小區後面吃個早餐,那家店衛生不錯。”
聞之默了,尤歲沢還跟以前一樣,出去吃飯第一注意的不是口味,不是生意火不火爆,而是環境和衛生。
也難怪剛剛那個女人對着他笑,一個長期在這裏跑步顏值又高,看起來很整潔幹淨的男人,任誰都要多注意兩眼的吧。
公園裏除了晨跑的,還有帶着寵物來散步的,其中自然不乏一些大型犬。
聞之剛跑過一個彎道,前方一只精壯的二哈就朝他的方向沖了過來,聞之身體一僵,臉色有些發白。
眼看着就要和二哈撞上,聞之被尤歲沢猛得一拽,摟進了懷裏。
聞之的心髒重重一跳。
兩人離得很近,身上都出了一些細小的汗珠,但聞着并不臭,攝入聞之鼻尖的反而是淡淡的清香,說不清是沐浴露還是洗衣液的味道。
尤歲沢沒注意到聞之的異樣,而是蹙着眉對後面追過來的狗主人說道:“出來遛狗麻煩拉好狗繩。”
“啊不好意思!”狗主人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果斷道歉:“實在抱歉哈,剛剛一個沒拉住就給它跑了。”
尤歲沢還圈着聞之的肩膀,側頭問他:“沒事吧?”
聞之笑了下:“沒事。”
話音剛落,尤歲沢便松開了他:“是我的疏忽,沒想起公園裏有人遛狗……還繼續跑嗎?”
“繼續,二十分鐘還不到呢。”聞之心裏微熱:“我沒你想象的那麽怕狗,只要離我遠點就沒關系。”
所幸河流兩岸的道路還算寬闊,他們也能和遛狗的那些人進水不犯河水,再加上大多數人還是把狗繩好好的栓在手上的。
聞之怕狗還是因為他媽養了一只松獅,到現在已經有八/九年了。
松獅剛到家那會兒,兇得要命,根本不搭理他媽以外的人,那段時間他媽剛好要去拍一組雜志照片,家裏保姆也請假了,便打電話回來讓聞之給狗加糧。
然而那只松獅根本無法容忍聞之靠近他的食盆,當時就吼了起來,還張嘴咬了過來,要不是聞之抽手快,估計拿手得廢。
饒是如此,他手上也被利齒劃破了一道血痕。
那只松獅就一直攆着他吼,聞之當時是真的害怕,他打電話給媽媽,但是那邊沒人接,他媽向來不在工作時接電話。
聞之只好把電話打給了尤歲沢,尤歲沢還是翻了一樓的陽臺進來的,因為聞之已經被那只松獅逼到了角落,整個人都有些抖。
尤歲沢是半摟半抱地把聞之從地上扶起來,送去醫院打了疫苗。
其實這事發生時的恐懼聞之已經淡忘了很多,那只松獅他媽媽應該還在養着,但他這些年幾乎很少回去,也沒什麽加深心理陰影的機會。
但尤歲沢顯然是記得的。
因為這只脫了繩的二哈,尤歲沢倒是想起來:“你和你家裏……”
不怪尤歲沢發問,主要是從聞之被綁架一直到現在,他的父母似乎都沒出現過。
“我爸移民到了美國,我媽陪着她現男友從兩年前就開始環球旅行。”
聞之嘲諷一笑:“從小他們就打着為了孩子有一個完整的家的名號,而勉強在一起生活,終于在我高中畢業後給了彼此自由。”
尤歲沢跑着的腳步放慢了些,他是知道聞之家裏的情況,但沒有見過他的父母。
高中三年,聞之和他關系越來越密切之後,幾乎是有大半時間都是在他家裏度過的。
他知道聞之在家裏過得很壓抑,但沒想到那對夫妻會選擇在聞之高中畢業後離婚。
聞之笑了笑:“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我爸和我媽這些年在外面都是各玩各的。我媽有一個在一起好幾年的男朋友,我爸找了個情婦還有了個孩子,只比我小一輪。”
那段時間大概聞之人生中痛苦的高潮階段,也是一個開端。
真心對他好的雲姨剛剛因為他的任性而離世,喜歡的少年不辭而別,就連親生父母也徹底抛棄了他,各自前往了新的人生。
所有的人都丢下了他,所有人都不再愛他。
那對夫妻在他過去十幾年,一直對他灌輸着我們是為你才不離婚的理念,所以你要優秀,你不能辜負我們的期待,我們是為了給你一個完整的家,才委屈着自己繼續這段婚姻。
可他們從未問過聞之,這樣一個幼時充滿争執、少年時冷冰冰沒有一絲絲溫暖的家真的是聞之想要的嗎。
就好像七年前他們離婚,也從未過問聞之的意見。
他們将聞之排除在外,各自展開新的旅途,而旅途上都沒有他。
聞之沒有再說什麽,他并不想在尤歲沢面前提及太多那段時間的事,多少有點賣慘的嫌疑。
他朝尤歲沢不在意地笑了笑,加快了腳步:“你怎麽跑得這麽慢?”
尤歲沢停下來,把話咽了回去。
他看着聞之的背影,慢慢追了上去:“再跑一圈去吃早餐。”
最後一圈跑得較快,等停下來時兩人都是汗淋淋的。
尤歲沢要好些,聞之是渾身都在冒汗,額頭上滾落的汗珠約有綠豆大小。
聞之被汗液迷了眼睛:“太久沒運動就是這個德行……”
尤歲沢抽過他頸間的毛巾放到他手上:“擦擦。”
“讓我緩緩……”
聞之擦完汗,在長椅上坐着緩了會:“去哪裏吃早餐?”
尤歲沢邁開腳步:“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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