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有一種很熟悉的氣息……啧,記不起來了。”

滄離翹着腳攤在口袋裏,調整了一下姿勢。

葉晚亭回想起剛才的感覺,低聲道:“沒有陰氣。”

滄離同意:“沒有,反而有一種很聖潔的味道。”

聖潔?

葉晚亭皺了皺眉。

在教室門口,葉晚亭碰見了拄着拐杖來上課的安寧寧。

他對安寧寧有點印象,這個小姑娘魂魄不太穩,好像時時刻刻都處在容易驚吓的狀态中,昨日見到她時,她身上有很淡的陰氣,不成氣候,多曬曬太陽就會沒事。

葉晚亭教的是歷史。

他知道自己的來歷有問題,比如知道非常多的歷史知識,書上寫的、野史記載的,還有一些早已遺失并不在書上的東西,仿佛都是他輕身經歷一般,印在腦海中,只要他需要,就會被記起。

葉晚亭有父有母,家世清白,父母只是普通的中學教師。

他知道自己無從查起,便順其自然,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

葉晚亭說話的時候,胸腔微微震動。

滄離本想窩在口袋裏睡一覺,但被擾得睡不着,便伸腳踢了他一下。

紙人的力道可以忽略不計,葉晚亭不動聲色地按了按口袋。

滄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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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他的腳被壓到頭上了!

葉晚亭上課不無聊,但睡得最安詳的就是滄離。

他一覺醒來,就聽見葉晚亭身邊為了很多人在問問題。

臨近期末,葉晚亭給他們劃了重點,但學生們依舊不放心,變着法打聽會不會超綱。

葉晚亭除了私人問題,都會回答。

打發走同學們之後,葉晚亭離開了教室。

走廊上空空蕩蕩。

滄離扒着他的口袋,把頭伸了出來。

葉晚亭低頭,用食指摸了摸他的腦袋,被滄離一把拍開。

“別動手動腳。”滄離不滿道。

“禿了。”葉晚亭眼中浮起淺淡的笑意,“要幫你畫頭發嗎?”

滄離正要發怒,葉晚亭把他塞了回去。

就在走廊盡頭,樓梯旁邊,一男一女正在争執。

“寧寧,拿着吧,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能扔了。”男生相貌端正,說話溫聲細語,顯得斯文有禮。

但安寧寧卻覺得冷氣從骨頭縫裏往外冒,“言楠,你是不是有病?”

早晨起床準備去食堂時,沈卉先一步發現門口的信封,信封上用報紙上裁下來的字,歪歪扭扭地貼着“安寧寧親啓”。

沈卉不知道是什麽,把信封遞了過去,“寧寧,你的信掉在外面了。”

安寧寧摸了下信封,摸到一張卡片後,頓時瘋了,不顧腳傷,跌跌撞撞沖到陽臺,把信封狠狠扔了出去。

信封落在了灌木叢裏,安寧寧喘着粗氣,無力地趴在欄杆上,安心了一些。

但沒想到,下課後,言楠不知從哪撿回了信封,硬要她收好。

沈卉她們以為他們關系依舊很好,飛快溜了,說不打擾他們。

安寧寧沒能喊住她們。

言楠依舊伸着手,想把信封給她。

安寧寧不肯接。

言楠像是在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無奈地道:“別鬧了,祂會不高興的。”

安寧寧愣了愣。

他?

還是她?

什麽人會不高興?

安寧寧心裏發冷,直覺不能再跟他糾纏下去,揮開他的手,“從現在開始,我們分手了。我走了,別來煩我。”

她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踏上臺階。

她剛邁出腳,拐杖突然一滑。

安寧寧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啊——”

她下意識尖叫,心裏一片絕望。

她寄希望于言楠拉她一把,可她只聽見了一聲輕笑。

完了。

她淚水湧了出來。

突然,手腕一緊,她被人拽了回來。

安寧寧腳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上乍冷乍熱,完全沒反應過來。

周遭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層膜,聽不真切。

她恍惚間聽見了一個清越好聽的聲音在說:“魂被吓走了,得喊回來。”

一個低沉熟悉的聲音問道:“農歷生日。”

安寧寧下意識報了一個日子。

葉晚亭念了幾句咒文,食指點過她的耳後和眉心,淡淡道:“安寧寧,七月十九生,回魂。”

安寧寧的神思瞬間清明起來。

她看清眼前的人,睜大了眼,“葉教授。”

葉晚亭見她沒事了,自顧自站了起來。

站起來之後,葉晚亭才後知後覺地客氣了一句:“能站起來嗎?”安寧寧:“能……”

葉晚亭:“嗯。”

安寧寧:“……”

滄離心裏啧了一聲。

安寧寧環顧了一圈,只有她和葉晚亭兩個人,試探道:“剛剛只有您一個人嗎?”

葉晚亭以為她問言楠,直言道:“你前男友走了。”

安寧寧被這記直球搞得差點內傷,“這、這樣啊。”

葉晚亭:“還留了一封信。”

這句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安寧寧忽然嚎啕大哭起來。

滄離:“哦豁,你把人家說哭了。”

葉晚亭把手伸進口袋,彈了彈他光禿禿的腦袋。

滄離:“……”

安寧寧捂着臉,哭了十分鐘,直到缺氧頭暈才慢慢停了下來。

葉晚亭毫無觸動,站在那看她哭。

她扁扁嘴,一抽一抽地說:“我怎麽那麽手賤啊,不去抽那個卡片就好了。”

葉晚亭靠在護欄上,趁機問道:“在哪抽的?”

安寧寧:“學校門口。”

她也不管葉晚亭信不信,憋得狠了,就有傾訴的欲望:“我第一次抽了之後,那個月運氣特別好,就有一點貪心,第二個月碰到那個女生,又抽了一次,倒黴了五天以後,我又去抽了,女生總說我下一次就會苦盡甘來,但是沒有,越來越糟糕,我不敢抽了,可是那個王八蛋一直幫我抽。”

言楠也在抽卡。

這是他們在一起之後,安寧寧才知道的事情。

但他非常奇怪,自己很少抽,都是幫人家抽,也不顧別人願不願意繼續抽。

葉晚亭看着捏在手中的牛皮紙信封,沒吱聲。

他也收到過,但最後也只是把滄離帶回來,再沒有別的事情發生。

也有不同。

他收到的卡,沒什麽不舒服的氣息,反倒是安寧寧的卡,在葉晚亭眼中,漆黑得像一團墨。

這麽重的陰氣,再強壯的人,随身帶着也要生病,更別說黴運不斷。

安寧寧傾訴過後,心情好點了。

她撐了一下沒撐起來,尴尬道:“葉教授,能拉我一把嗎?”

葉晚亭伸出手,“剛才是虛僞客套?”

安寧寧:“……”

她就是客氣客氣。

她朝葉晚亭鞠了個躬,“謝謝您救我,不是您我可能已經摔死了。”

葉晚亭:“這張卡先放我這裏。”

安寧寧怔了怔,“這……老師,您把它丢了吧。”

葉晚亭:“我會的。”

安寧寧最終還是沒問葉晚亭想幹什麽。

在她心裏,葉晚亭身上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她十分好奇,那個清越的聲音,到底存沒存在過?

……

到了辦公室,滄離從口袋裏爬了出來,跳到桌上,大字型攤平,“你口袋裏太擠了。”

葉晚亭把空調打開,“你自己跟來的。”

空調口正對着桌子,滄離瞬間就舒服了,也有心情聊聊其他事,“你打算查?”

葉晚亭:“要查。”

滄離:“現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了。這個小姑娘的卡,和今早那個男生的卡完全不是一種,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第三種。”

葉晚亭下午沒課,也沒有其他事情,“下午我要出去一趟。”

滄離:“哦,我也要去。”

葉晚亭挑眉道:“你也去?”

滄離理直氣壯道:“我去幫你啊。”

葉晚亭:“然後再要一點勞務費?”

滄離:“我要吃小籠包。”

海洋區,特殊案件調查局。

說是調查局,硬件上真的十分凄慘。

特調局位于倉臨社區,是個老式小區,以老年和中年居民為主。

局裏經費不足,局長只能租了一個小套間,充當他們的辦公室。

特調局旁邊一棟樓就是居委會,如果在這坐班,每天都能聽見居民罵街的聲音。

“操,又沒抽到。”

葉晚亭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娃娃臉青年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他眼皮一跳,冷聲道:“你在抽什麽?”

青年吓了一跳,險些把手機扔出去。

他忙把擱在桌子上的腿放了下來,“葉哥,我錯了,我不該在上班時間打游戲。”

滄離嘲笑他:“神經敏感。”

青年又吓了一跳,“什麽東西在講話?”

滄離愣了愣,“他聽得見?”

青年的目光轉了一圈,最後落到葉晚亭身上,他張大了嘴:“哥,你是不是被附身了?”

葉晚亭沉吟片刻,捏着滄離的腦袋把他揪了出來,“你看得見他嗎?”

青年眼角一抽,看着紙片人自己動了起來,對葉晚亭的手拳打腳踢。

“看、看得見啊,還有點萌。”

紙片人往他這看了一眼,像是稱贊他的眼光。

青年心癢癢,搓搓手,湊了上去,想摸一摸,被葉晚亭擋開了。

葉晚亭把滄離塞回口袋,“別動。”

青年盯着他的口袋,好奇道:“哥,這是傳說中的式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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