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32.30.27.1.1

酆都挑眉看了郁律一眼:“你認識她?”

郁律僵硬地點了點頭,直直地看着那女鬼,女鬼被他盯得有點煩,大哈欠戛然而止,保持着張大嘴的造型,她皺着眉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郁律走到床邊:“你不認得我了?”

“哈?”詹妮弗張開一只眼睛:“誰會認識你這麽醜的——算了,反正我也不感興趣。”說着又親昵地蹭了蹭闫小鳳的臉,目光深情得像個女癡.漢。

“你、你在和誰說話?!”

闫小鳳抓起頭發,尖叫聲穿透了兩層樓間的鋼筋水泥板,踹開房門就算了,現在這個彪形大漢居然在自己跟前對着空氣說話,苦苦受了幾個月折磨的闫小鳳感覺要崩潰了。

“怎麽了怎麽了?”闫家二老和闫小川接連趕到,闫小川累出了一身玫瑰味的香汗,手裏還捏着剛摘下來的四張黃符。

闫小鳳指着戳在她床前的中年糙漢子,有氣無力地顫抖道:“他……他……”

二老趕忙上來安撫女兒:“鳳啊,別怕,這兩位是你弟給你請的大師,來給你治病的。”

詹妮弗聞言撅了下嘴:“她沒病!”

可惜除了酆都和郁律沒人能聽見。

闫家二老一左一右包圍住酆都:“大師,你快給看看呀,我……我家鳳,還有沒有救啊。”

酆都往窗臺上一靠,掏出根煙叼在嘴裏,也不管房間裏還有個病人。青煙幽幽地從一點火星裏缭繞起來,他看了看郁律,又看了看女鬼,過了一會才沖着郁律的背影說:“哎,是我把她趕出去?還是你自己跟她敘敘舊?”

闫家二老懵懵然地順着酆都的視線往床上看,沒明白什麽意思,倒是闫小川渾身打了個激靈:“你是說,這房間裏頭有鬼?”

酆都的煙頭朝闫小鳳的方向一晃:“沒錯,就在那兒,正往你姐姐臉上親呢!”

仿佛在附和他說的話似的,空氣中真的響起了一道陌生的女聲,嘻嘻嘻哈哈哈,特別清脆。

冷汗順着闫家二老充滿溝壑的老臉上流了下來。

“啊啊啊——”闫小鳳先反應過來了,腿上絆着被子逃也似的跑下床,一頭拱進她弟闫小川的懷裏,她背後一陣陣的發涼,居然是詹妮弗陰魂不散地跟了過來,八爪魚似的纏在她身上,嘴唇貼住她的脖頸,呼哧呼哧地吸着闫小鳳身上的氣息。

畫面之香.豔,看得郁律那張老臉直發紅,連酆都都挑起眉毛,甘拜下風。

闫家二老撲上去擁着閨女,一邊抹淚兒一邊求救似的看着郁律和酆都。酆都把下巴擡得極高,對這一家四口一眼不看,目光斜飛出去望向郁律,他捅了捅對方的胳膊肘:“到底怎麽回事?解釋解釋?”

“我……”郁律開嗓就是一口大濃痰,一時間也有點懵,他想破腦袋都不明白——生前和他在舞場上大嗨大鬧的藍顏好友,怎麽就出現在了這個地方?還是以鬼的姿态!

他嘆了口氣,放低了聲音:“我和她,以前是好朋友……”

“嗯?”酆都一下抓住重點,“有多好?”

郁律聽出他話裏的陰陽怪氣,“這有關系嗎?”

酆都坦然地一點頭:“當然有了,不總得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算了,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她父親和我父親原來都在商會主席那邊謀職,我倆一開始也是在舞場上認識的……”郁律無可奈何地解釋,沒提他後來和詹妮弗好到快要同穿一條褲子,兩個漂亮的年輕人一個帥一個美,都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個性,既然志同道合到這個份上,倆人真是比一般的閨蜜還親了。

只可惜他後來栽在了賀致因的手上,小命提前交待,也就顧不得詹妮弗了,也不知道她最後怎麽樣,只記得自己臨死前,她是和一個報館裏的打工仔好上了。

“怎麽就成了鬼呢……”

而且耽誤了這麽久都不投胎。

當着闫家老小的面,郁律不好說出自己跟詹妮弗的淵源,一旦他也被當成了鬼,狐仙牌估計就拿不了了。朝着詹妮弗走近了兩步,他打算先把這位昔日閨蜜拽下來,閨蜜的小手已經探進闫小鳳白花花的胸脯裏了——這丫頭,她不是喜歡男人麽?

“找到了找到了!”

身後響起沉重的腳步聲,闫媽喘得跟個風箱似的跑了上來,手裏還抱着一個大鐵罐子,罐子口貼了張黃色的大封條,封條上還寫着一豎條龍飛鳳舞的符咒。

慌慌張張地掰開罐子,一片白光刷的把這位母親的下巴颏映得雪亮,探進拳頭在罐子裏掏了一把,她掄圓了胳膊往床上灑出一片白色晶瑩的粉末,在夕陽橙紅色的光輝裏一閃一閃。

酆都嘴角一抽,姑且還是問了問:“你在幹什麽?”

“撒鹽!”闫媽動作飛快,不一會兒床上就均勻覆了一層白.粉:“從之前那個大師那兒買來的,說是開了光的海鹽,靈得很!”

闫爸和闫小川也跟着點頭,詹妮弗摟着瑟瑟發抖的闫小鳳,終于把注意力從闫小鳳的大饅頭轉移到了床上,她咬着指甲蓋,津津有味地欣賞人工降雪。

郁律扶額——怪不得闫小川缺錢,合着全被一群不靠譜的神棍坑走了。

“往那兒灑沒用。”酆都倒是不嫌事大,勾着嘴角朝闫小鳳一指:“鬼還在你閨女背上趴着呢。”

“啊?”闫媽愣愣地做了個原地向後轉,一想起女兒被一只鬼纏得半死不活,火氣騰的就從五髒頂了上來,眼睛也紅了,“嘩”的一聲,她對着酆都手指的方向,把一整罐的鹽都潑了出去。

“個陰魂不散的玩意兒!看我不弄死你!”

闫小鳳,闫小川以及闫小川他爸頂着一腦袋的鹽,呆呆地看着闫女士。

“媽——”闫小鳳又氣又抖,尖叫急轉直上成了海豚音,震得她頭頂的鹽沙沙地掉落,下雪似的。

“哈哈哈哈哈。”詹妮弗笑了個倒仰,那所謂的開光海鹽沒對她起任何作用,貼着闫小鳳的臉蛋一舔,她咂了咂鹽津津的舌頭,笑說:“好玩兒好玩兒——”

話還沒說完,她忽然仰面朝天地朝地上倒去,回頭一看,糙漢子抓着她的後領,卯足了勁往外拖,詹妮弗不願離開闫小鳳,兩條胳膊勒得死緊,很快就把闫小鳳的脖子勒出青痕,已經開始一抽一抽地翻白眼。

闫家二老看傻了:“鳳啊?鳳啊你怎麽了鳳!”

郁律沒想到閨蜜竟然無賴到這種地步,大嗓門一聲吼:“你松不松手?”

詹妮弗理直氣壯地喊:“不松不松不松,誰也別想讓我和她分開!”

酆都一按煙頭,朝詹妮弗似笑非笑地走了過去,指關節按得咯吱咯吱響。

“你要幹嘛!”詹妮弗覺得酆都長得有點吓人,扒着闫小鳳的肩膀往後躲,然而後領被郁律抓着,她躲無可躲,眼見着酆都走過來了,她猛地揚起精致的小臉,沖酆都無辜地眨眨眼睛,兩片紅潤潤的嘴唇撅得老高。

“大哥……”她輕聲叫。

酆都懶洋洋地看着她,冷笑道:“美人計?”

詹妮弗又抛出一個媚眼:“你說呢?”

酆都從鼻子裏噴出一口涼氣:“我說你不夠格。”

“不夠格?”詹妮弗一怔,登時扯高了嗓門:“我不夠格,誰夠?”

酆都朝糙漢子一指,柔聲說:“除了他,誰也不夠。”

詹妮弗仿佛是吓着了,張大了嘴:“他?!”

郁律也跟着刷地擡頭,酆都迎着他的目光吹了聲口哨,空氣裏瞬間浮動起了一絲暧昧的氣息,幾乎要蓋過闫小川身上自帶的玫瑰芬芳,闫家二老聽得面紅耳赤,闫小川倒是見怪不怪,緩緩地替他姐拍背。

“咳。”郁律清了下嗓子,酆都剛才那句話的殺傷力真是太大了,糙漢子的心髒又這麽容易激動,他差點就沒控制住。

“你你你——”

詹妮弗穿着羊皮小高跟的腳在地上狂跺,指了指酆都,又指了指郁律,她生前就是個驕傲自信的女孩,死後自然更要面子,經剛才酆都那麽一說,她像是受了奇恥大辱似的,一時也顧不上跟闫小鳳黏糊了,“嗷”地大叫一聲,倏地一下消失在了房間裏。

下一秒,樓下起了地動山搖,竟是大怒的詹妮弗在那砸鍋摔碗,噌嚓聲連綿不絕,随之響起的還有女孩子罵罵咧咧的聲音,郁律搖了搖頭:“這丫頭,性子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而終于擺脫詹妮弗騷擾的闫小鳳腿一軟坐在地上,臉龐一下亮堂了,不過眨眼的時間,她兩頰上就已經有了血色,眼裏像攢着兩盞聚光燈似的點亮了闫家二老和她那天仙似的弟弟的臉。

“爸媽,弟弟……”她伸出手,不尖叫的時候居然也挺淑女。

“鳳啊——”闫家二老一把攥住自家閨女的手,闫小川站了起來,眼裏有點刮目相看的意思,朝着酆都和郁律道:“行啊你倆,一兩句話就把那女鬼趕跑了!”

郁律呵呵了一下:“跑是跑了,但你家客廳估計是沒法看了。”

闫小川擺擺手:“為了我姐,多少萬我都花了,還差那幾個碟子錢麽!”說着就要往外掏他那狐仙牌,郁律剛看見一截紅繩,闫小川他媽就跑過來握住他的手:“大師啊,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把那鬼徹底給除了吧,她如果一直這麽鬧,以後再纏上我家鳳可怎麽辦?”

郁律本就是這麽打算的,但如果當着這麽多人面跟詹妮弗攤牌,肯定又要引來一堆麻煩事,後果不堪設想。

想起剛才酆都那牛氣沖天的樣子,郁律昂了昂頭,也打算過把擺譜的瘾,神秘兮兮地道:“知道了,晚上你們誰也不要出來,交給本大爺就是。”

闫小川爸媽笑眯眯的:“都聽您的。”說罷兩人兵分兩路,一個留下來安慰女兒,一個把郁律和酆都送到客房。

闫媽自從聽了酆都剛才的話,在心裏暗自對兩人的關系重新做了定位,于是她福至心靈地,把郁律和酆都送進了同一個房間。

客房十分寬敞,還配了塊頂天立地的落地窗,此時夕陽已經落下山頭,藍如水的天光照亮了雙人大床的一角,随即“啪”一聲響起,整個房間變成了暖黃,是闫媽開了燈:“這就是你們的房間了。”

郁律眉毛開始跳:“只有這一間?”

闫媽剛要說話,酆都忽然一摟郁律的肩,贊許地對闫女士說:“這裏很好。”

闫媽也是見過大風浪的人,見怪不怪地點點頭:“放好東西下來吃飯啊!”

酆都滿面微笑地目送闫媽離開,扭頭就見糙漢子睡死在地上,而靈魂出竅的郁律半飄在空中,一雙墨綠眼睛射.出兇狠光芒:“怎麽着,你還打上和我同床共枕的主意了?”

酆都踩上床去抓他,笑得特別欠抽:“早在你家的時候就一個房間裏睡過了,你現在裝什麽貞潔烈女?”

郁律噎得差點說不出話來,氣急反笑:“你理理清楚,是誰先賴在我家不走的?”

“好像是我?“酆都厚着臉皮握住他的手指,往懷裏一拽:“剛才挺威風啊,擺譜擺的特過瘾吧?”

郁律臉上一讪,板着臉道:“我那哪兒叫擺譜,我本來就是個少爺好嗎!天生的!”

說着把腦袋一揚,倒還得瑟起來了,酆都看着他那搖頭晃腦的樣子,心裏就跟着一癢癢,腳下又是一張松軟大床,平時一直強忍着的欲.望這會兒加倍地蒸騰上來,恨不得現在就按住郁律的腦袋就地□□!

“兩位大師,吃飯了!”闫媽的聲音非常不合時宜地在門外響起。

郁律趁機鑽進糙漢子的身體,回道:“來了來了。”

等酆都想起要抓他的時候,他早一溜煙下了樓。

然而等郁律來到客廳,他卻是徹底傻了眼,就見天花板上那個最大的水晶花燈在頭頂上搖搖欲墜着,二十盞燈泡被砸壞了一半,除此之外還有那一地的碎花瓶碎盤子,雪白的牆上還被人用番茄醬畫了個大鬼臉,旁邊還歪七扭八地配了三個字:我好恨!

郁律在心裏做了個深呼吸:你恨個屁!

空中還漂浮着淡淡的陰氣,說明詹妮弗沒走遠,但具體在哪,先吃飯要緊!

好在這一家四口都是淡定如風,踩着碎瓷片把保姆早買回來的外賣碼上桌,菜品特別豐盛,什麽松鼠鳜魚粉蒸肉紅燒蹄髈花花綠綠地擺了一圈,正中央是一只大湯盆,湯裏若隐若現一只甲魚殼,專門買來給闫小鳳補身體的。

酆都頂着一臉水珠子下來了。見郁律埋頭猛吃眼睛也不擡,又氣又笑,經過了剛才那一番折騰,所有人都餓得眼睛冒光,尤其是闫小鳳,之前飯量少是因為女鬼的糾纏,然她本質上是個超級大吃貨,之前肚子裏受的委屈一下子全爆發出來,她現在饞的能吞掉一頭豬,五分鐘就把大甲魚啃了個幹幹淨淨。

而郁律抄着一雙筷子,也是筷走如龍,吃到最後他見盤子還剩下一只肥豬蹄,閃電般對着那豬皮就是一.插,沒想到斜刺裏又伸進來一只筷子夾住豬蹄,順着筷子往上看,闫小鳳眼冒精光,一張清秀小臉繃得死緊,顯然也是動了真格。

闫小鳳嘴角抽搐地笑道:“大師,我大病初愈,正是補身體的時候,大師心胸寬廣,不至于和我搶一塊小小豬蹄吧。”

郁律勾起嘴角,分毫不讓:“小妹妹,我晚上還要抓鬼,任務艱巨,成與不成,就看這一塊豬蹄了。”

闫家二老一聽,就打算勸小鳳把豬蹄讓給郁律,畢竟抓鬼一事要緊,然而還沒等他們動嘴,又有一雙筷子加入戰争,闫小鳳本來有絕對優勢,沒想到此筷竟是緊如鐵鉗,一把從她那裏搶過豬蹄,然後穩穩地,送到了郁律的碗裏。

“吃吧。”酆都放下筷子,支着下巴對郁律說,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油光水滑的豬蹄落在晶瑩剔透的大白米飯,肉汁染得米飯也跟着噴香,郁律嗓子裏咕咚了一下,擡起臉,忽然朝着酆都笑了一下,笑得有點傻有點甜,是真心實意地高興了。

酆都好像是怔了一下,聲音有點啞:“吃你的吧!”

闫小鳳氣瘋了,撂下筷子甩手就走人,可走了兩步,她忽然回頭對着糙漢子別有情緒地看了一眼,臉上別別扭扭的,帶着點懷春少女特有的忸怩。酆都眼尖,登時懂了一切,不暇思索地就把胳膊往郁律的椅背上一搭,他沖着闫小鳳挑了挑眉。

他是我的。他用口型說。

闫小鳳愣了愣,猛地一跺腳,扭身走了,這點倒是跟詹妮弗有點像。

闫小川把這仨人輪流看了個遍,最後從頭到腳把糙漢仔仔細細打量了,他盡了全力想從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身上找到什麽美點,最後不但什麽都沒找着,還從他脖子上發現了一顆帶毛的大黑痣。

郁律這一餐吃得很愉快,雖然所有的飯都進了糙漢子的胃袋,但他此刻起碼精神上很滿足,臨走時還從闫女士那兒得了一大盒曲奇和牛奶作為宵夜。

酆都以為他還要吃,然等兩人回到房間,卻見郁律掏出手機,把小熊召喚了出來,

小熊這回徹底炸毛了:“你還知道叫我出來?!”

郁律對這熊孩子沒什麽好話,指着桌上的曲奇和牛奶:“給你的,吃吧!”

小熊把頭搖成了個撥浪鼓:“我特麽又不是小孩兒!我要吃豬蹄排骨大甲魚!”

郁律一拍糙漢子的肚皮:“都在這兒呢,要不然我吐給你?”

小熊臉上頓時露出驚恐之色,哭唧唧地把曲奇塞了一嘴。

夜半時分,郁律和酆都化成鬼魂飄下了樓。

晚上吃飯時能隐隐約約感受到詹妮弗的氣息,但是不強,郁律已經做好了耗一晚上的打算了,沒想到剛一在客廳落地,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道哭聲。

郁律飛快地和酆都對望了一眼,點點頭,兩人不約而同地向着哭聲飄去。

整棟房子都是漆黑,只有廚房裏閃爍着一點微弱的光芒,冰箱門開了條縫,白燈在地板上扯出一塊長長的水平條紋。

郁律和酆都飄過去的時候,正看見詹妮弗蹲在那光裏,虎虎生風地啃着一只大火腿,小臉仰着,臉龐上還挂着兩條晶瑩的淚。

作者有話要說: 更一發大粗.長,看我對你們好吧!

給闫小鳳的審美點根蠟,下章會解釋下她為啥會看上彪形大漢,以及詹妮弗小天使和她的恩怨情仇,帶點百合情節,一點點而已,不喜歡的親親就當友情向看好了,以及下一章嗷嗷嗷要變雙箭頭了我好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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