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成親 我們就成親吧

翌日一早, 還沒到卯時荊寒章就醒了,他偏頭看了一樣窩在被子裏睡得正熟的晏行昱,氣不打一處來。

這鹿還說早上叫自己起床, 沒想到他自己都起不來!

晏行昱睡姿很乖巧, 昨晚是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 荊寒章瞪了他一眼,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打算去抄經。

他怕把晏行昱吵醒,但剛一坐起來,睡得正熟的晏行昱卻像是一腳踏空, 渾身一顫直接驚醒了。

他迷迷瞪瞪的還沒睜開眼睛, 就掙紮着去拽荊寒章,茫然道:“殿下,你……去哪裏?”

荊寒章沒想到他竟然醒了,這才道:“我去抄經。”

晏行昱耳畔嗡鳴, 沒怎麽聽清,他喃喃道:“您要把我送走嗎?”

荊寒章見他都睡懵了,沒好氣地屈指在他眉心一彈,道:“我把你送哪兒去?睡傻了?”

晏行昱被彈得激靈了一下, 這才迷茫地張開眼睛看他,好一會才醒神。

“殿下。”晏行昱揉着眼睛,自然地朝荊寒章伸出一只手,含糊道,“殿下抱我。”

荊寒章:“……”

荊寒章不知怎麽,突然笑了,他坐在床沿,淡淡道:“要我抱你啊?好啊。”

晏行昱乖巧地伸着手, 等着他抱。

荊寒章朝他慢悠悠地伸出手,在即将握住晏行昱的手時,突然轉勢朝着晏行昱的脖子探了過去。

荊寒章冰涼的爪子直接貼着晏行昱的脖頸一路滑了下去,仿佛碰到了一塊冷玉,将晏行昱冷得打了個寒顫,拼命把身體往被子裏縮。

荊寒章得意洋洋地收回手,道:“還要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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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行昱摸着脖子,悶悶搖頭。

不敢了,他都被凍清醒了。

荊寒章旗開得勝,高興得不行,只是心中又隐隐有些空蕩蕩的,好像在演武場第一次打輸了一樣。

他沒多想,拍了晏行昱一下,道:“起來,一起去抄經。”

晏行昱點頭。

兩人魂魄一互換,也不知道誰抄經有用,索性兩人都一起抄,也算有個照應。

荊寒章從未嘗試過和同齡人一起抄書,哪怕是陪伴他多年的江楓華都沒這樣過。

七殿下覺得十分新奇,坐在禪房,盤着腿撐着下巴看着對面的晏行昱。

晏行昱将炭盆放在荊寒章身邊,撩着袖子正在磨墨。

用着荊寒章的身體,他的一舉一動依然是雍容儒雅的,垂眸淡笑時,幾乎讓荊寒章都忘記了這是自己的身體。

荊寒章看了一會,突然問道:“你為什麽要讓江楓華跟過來?”

晏行昱道:“他不是陛下派來的嗎?你的侍從都是大殿下身邊的人,若是江楓華不來,陛下怎麽會放任你脫離他的掌控?”

荊寒章托着下颌,吹了吹額前的一绺發,似笑非笑道:“你倒是了解我父皇,若非知道不可能,我都懷疑你是我父皇的私生子了。”

晏行昱抿唇笑了,似乎覺得這個說法很好笑。

荊寒章伸腳踢了踢他:“你笑什麽?”

晏行昱如實道:“很好笑。”

“好笑?”荊寒章挑眉,“哪裏好笑?”

晏行昱卻還是笑,不說話。

荊寒章正要鬧他,晏行昱将墨放下,道:“墨好了,殿下,我們開始吧。”

荊寒章:“……”

荊寒章不情不願地提筆抄經,晏行昱道:“殿下,要誠心。”

荊寒章不情不願地誠心。

晏行昱無奈,也沒再勸,荊寒章這種性子,願意替他抄書晏行昱已經很高興了。

晏行昱提筆開始抄經,只是抄了一張,荊寒章又開始拿腳勾他的小腿。

“我抄書從來都抄不成句。”荊寒章叼着筆,懶洋洋道,“你是怎麽抄對每一個字的?”

晏行昱脾氣很好,也不生氣,還乖乖搬着荊寒章的腿放回原處,道:“這經我自小抄到大,每一個字已熟背于心,就算閉着眼也能倒背如流。”

荊寒章回想起了之前自己桌案上那抄得整整齊齊的十遍《大學》,挑眉問道:“其他書你也倒抄如流?”

晏行昱道:“但凡我看過的,都能記住筆劃怎麽寫。”

荊寒章“啧”了一聲。

也就是說,哪怕用着荊寒章的身體,他抄書依然毫無阻礙。

荊寒章有點酸了。

外面再次下起了大雪,禪房中滿室溫熱,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和雪落聲,炭盆的火炭時不時爆了一聲,發出輕微的聲音。

晏行昱在嚴冬第一次感覺到了溫暖。

兩人就這麽規矩地抄了三日的書,第四日的時候,荊寒章的侍從從京都城而來,剛一進來就跪在禪房外:“殿下,有要事。”

荊寒章已經抄累了,此時正躺在席居上睡覺。

晏行昱将大氅披在荊寒章身上,淡淡道:“進來。”

侍從聽令進來,将手中的密信放在桌案上,簡短道:“殿下,大殿下今早接到封王的旨意。”

正在偷懶睡覺的荊寒章悄無聲息張開了眼睛。

晏行昱手依然穩穩地抄着經,淡淡道:“什麽封號?”

侍從道:“瑞。”

晏行昱将筆尖從紙上移開,微微挑眉:“瑞?”

這可是個好封號,特別是在祭天大典被毀之後。

晏行昱揮手讓侍從下去,擡筆繼續抄書。

荊寒章翻了個身,拿起密信看了看,懶洋洋道:“果然如你所料,我大哥在邊境尋到攝政王屍身并護送歸京有功……啧,操控章岳背後之人若是知道此事被你一篇策論便解決了,恐怕得氣死。”

晏行昱眸子一彎,笑得手一抖,這張紙的最後一個字沒收穩,落在筆上凝出一個墨點。

又得重新抄。

抄了三天的經荊寒章都要不耐煩地掀桌子了,但晏行昱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依然穩穩如剛開始抄時那樣,讓荊寒章嘆為觀止。

荊寒章滾了幾圈滾到晏行昱腿邊,不高興地說:“還要抄多久啊?”

晏行昱說:“還要十幾天呢。”

荊寒章:“我不想抄了,你殿下手腕好疼。”

晏行昱放下筆,認真地說:“那我給殿下揉揉?”

荊寒章對上他的眼睛,又面無表情地滾了回去,他滾到自己的蒲團旁,坐起來繼續抄經了。

晏行昱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

兩人在護國寺又過了七日,護國寺的高僧前來,告知他們經可以不必抄了。

晏行昱這幾日抄經抄的手腕都在發疼,他将兩人抄得佛經遞給高僧,高僧看了看,指了指晏行昱抄得那份,道:“這是誰的?”

晏行昱猶豫了一下,才道:“這是我為七殿下抄的。”

“若為旁人抄的,在第一日便要誠心告知我佛。”

晏行昱道:“我知道的。”

他本就是為荊寒章抄的。

晏行昱見高僧點頭,想了想,又問道:“少幾日會不會沒有用?”

“不會。”高僧淡淡道,“紫微星相助,事半功倍。”

晏行昱這才松了一口氣。

高僧沒多說,拿着佛經離開了。

晏行昱目送他離開,這才回去後院。

荊寒章正坐在輪椅上,眯着一只眼睛,将手中的弩對準樹枝上麻雀,似乎是要放箭過去。

晏行昱忙道:“殿下!”

荊寒章姿勢沒變,依然在看麻雀,随口道:“怎麽了?”

晏行昱道:“佛門聖地,不可殺生。”

荊寒章瞥了他一眼,這才将手放下,沒好氣道:“我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不能殺生,我比劃一下難道也礙着佛祖了?”

晏行昱道:“不礙的不礙的。”

荊寒章哼了一聲,才道:“今日還要抄經嗎?”

“不抄了。”晏行昱眸子彎彎,“等到護身符重新做好,我們就能回家了。”

荊寒章哼唧:“誰和你回家?”

晏行昱蹲在荊寒章身邊,又極其熟練地去拽他的袖子,荊寒章臉上全是不耐煩之色,但還是強行忍着讓他拽,眸間也有着絲絲縷縷的高興,不易察覺。

江楓華從大殿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愣了半天,根本想象不到那個喜怒無常的殿下會這麽殷勤地讨好一個人,還……還拽人家袖子。

江楓華在風雪中淩亂,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不要告知陛下。

若七殿下真的是個斷袖……

夜幕降臨,回到了廂房後,荊寒章察覺到周圍沒人,才蹙眉道:“今日江楓華的眼神,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晏行昱正在點燭,疑惑回頭:“誤會什麽?”

“誤會你我是個斷……”荊寒章的聲音戛然而止,直接把沒說出口的“袖”給吞了回去。

荊寒章幹咳一聲,道:“那本書你看了嗎?”

晏行昱點頭:“看了,青樓、斷袖,我都知曉是什麽了。”

荊寒章:“……”

你知道了難道不該臉紅一下的嗎?!

晏行昱沒臉紅,荊寒章的臉反倒有些紅了,他小小聲地說:“我懷疑江楓華是不是誤會你我是斷袖了。”

晏行昱“啊”了一聲,看書上說斷袖好像是不被世人輕易接受的,他有些急了,忙道:“那怎麽辦?我……我要不要找他說清楚?”

荊寒章幽幽道:“不必了,随他去胡思亂想去,反正你我又不是斷袖。”

不過就是同床共枕,摟摟抱抱,拽拽袖子……

不過如、如此。

荊寒章:“……”

荊寒章突然沉默了。

這不是斷袖是什麽?!

如果不是知道晏行昱根本不愛慕他,荊寒章都要忍不住覺得兩人是在蜜裏調油了。

太可怕了。

荊寒章打了個寒顫,他到底是什麽時候覺得,和晏行昱這樣相處完全沒問題的?

晏行昱還是有些擔心:“可他若是和陛下說了……”

“讓他說就是了。”荊寒章打斷他的話,他正在胡思亂想自己對晏行昱到底是什麽感情,随口道,“我若是斷袖我父皇會更開心,畢竟一個斷袖更不能對他的皇位有威脅了。”

荊寒章說着,又嗤笑一聲,道:“反正京都城有名望的貴女根本不會瞧上我這個毫無前途的皇子,我也沒打算随便和一個不愛的女人成親毀了人家一生,索性及冠後當個閑散王爺,孤身一人閑雲野鶴倒也不錯。”

晏行昱歪頭想了想,突然露出一種恍然大悟的神情。

荊寒章回過神來就看到晏行昱一副茅塞頓開的模樣,他愣了一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你……”荊寒章讷讷道,“你在想什麽?”

晏行昱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起身道:“殿下你等等。”

荊寒章不明所以。

晏行昱噔噔噔跑出去,很快就捧着一堆菩提子回來,也不知從哪裏找來的。

“全、全都給殿下。”晏行昱像是怕荊寒章不收似的,把菩提子往他懷裏推。

荊寒章迷迷瞪瞪的:“給我這個做什麽?”

“這裏有幾十顆佛珠,殿下先拿着,等回到京城可以來相府尋我兌換成金子。”

荊寒章:“……”

荊寒章一僵,一看晏行昱給他這麽多金子,就意識到這小美人大概是要說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了,立刻道:“住口!我不想聽,你別說!”

晏行昱着急道:“您……您收了我的金子,就是要聽的。”

“你拿這一串破珠子糊弄誰呢?”荊寒章被氣笑了,“我已經猜到你要說什麽了。”

晏行昱讷讷道:“殿下猜到了?”

荊寒章哼了一聲,耳垂卻悄悄紅了:“你因為命格之事也被皇帝忌憚,不就是想和本……本本本殿下一、一起冒充斷斷、斷袖嗎?”

都結巴了。

荊寒章越說聲音越小,說的實話氣勢十足,但實際上根本沒有底氣。

若是一起冒充……倒、倒倒也不是不可以,咳。

只是萬一晏行昱根本沒打算這樣,那他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荊寒章想到這個可能性,整張臉都要紅透了。

下一刻,他就聽到晏行昱有些茫然道:“我沒想和殿下一起冒充斷袖……”

荊寒章:“……”

荊寒章整顆心立刻如墜冰窖,難受得要命,但臉又因為尴尬而燒得通紅,整個人處于冰火兩重天,差點要在冰山上炸了。

他惱羞成怒,正要暴怒來掩藏恨不得鑽到地縫的尴尬。

晏行昱說完後面的話:“……我是想說,如果有朝一日殿下愛慕我了,那時我若還活着,那我們就成親吧。”

荊寒章醞釀着大陣仗的火山突然因為這一句話就啞了火,他愕然擡頭:“什麽?”

成成成……成親?!

怎麽突然就成成成親了?!

他還沒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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