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委屈 殿下也要一起午睡嗎?

荊寒章雖然沒碰過通房侍婢, 但對一些事情該知道的還是知道的,加上他這些年一直都在京都城到處橫行霸道,倒也知道不少床笫之私的污言穢語。

他之前總覺得自己見多識廣, 比一竅不通的晏小鹿好了太多, 但沒曾想到, 晏行昱随便一句沒什麽意義的話,竟然比荊寒章這些年所聽過的虎狼之詞要厲害的多。

荊寒章僵了半天, 開始懷疑晏行昱是不是又在騙他。

他仔細想了想,晏行昱過了年便十七了,他歸京這麽久難道真的不知道這種話到底會讓人産生什麽樣的歧義嗎?

他到底是故意的, 還是真的什麽都不懂?

荊寒章都要崩潰了, 最後還是強行将晏行昱扣的死緊的手從他腰上扒拉下來,像個受輕薄的姑娘似的滿臉通紅地往後退了幾步。

晏行昱不能沾“帝氣”了,遲疑了一下:“殿下,怎麽了?”

荊寒章再也沒了素日裏的張狂, 他直接跌坐在椅子裏,揉着眉心,喃喃道:“讓你殿下緩一緩。”

晏行昱很乖,便在那等着荊寒章緩。

等到荊寒章緩過來的時候, 晏行昱已經坐在了自己腳邊,正抱着膝蓋仰頭看着他。

對上晏行昱的視線,荊寒章面無表情,道:“你在幹什麽?”

“蹭帝氣。”晏行昱乖乖地說。

荊寒章:“……”

荊寒章自己給自己挖了坑,又不好收回,懊悔得不行。

晏行昱在地上坐着,荊寒章見他單薄的小身板唯恐他着涼,朝他伸出手, 要拉他起來,道:“來,地上涼,坐我身……”

坐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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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說完,晏行昱就将冰涼的手搭在荊寒章溫熱的掌心,借着力起了身,接着……毫不猶豫地坐在了荊寒章腿上,整個身子都往荊寒章懷裏靠。

荊寒章:“……”

荊寒章都要尖叫了:“晏行昱——”

晏行昱見他反應這麽大,忙站起來:“我壓着殿下了?”

荊寒章:“……”

荊寒章徹底服氣了,他有氣無力指着旁邊的位置:“你坐在這兒,我給你手,你拉着蹭。”

晏行昱“哦”了一聲,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将手放在桌子上,眼巴巴看着荊寒章,示意他“手”。

荊寒章只好将手遞給了晏行昱,讓他兩只手抱着。

晏行昱是真的在認真地蹭帝氣,他的手比荊寒章小一些,五指纖細修長,一只抓着荊寒章的拇指,一只握着小指和無名指,來來回回地摩挲。

荊寒章被方才晏行昱直接往腿上坐給吓壞了,被摸手好像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他淡然地看着晏行昱不住摸他的手,覺得就算現在劈下個旱天雷來,他也不會大驚小怪了。

下一瞬,晏行昱大概是位置找好了,兩只手抓好了荊寒章的手指,身體往桌前坐了坐,然後在荊寒章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将臉一下埋到了荊寒章寬大的掌心中——像是貓終于找到了舒服的位置,惬意地躺下去的模樣。

荊寒章:“……”

荊寒章覺得自己好像被雷給劈中了,一股酥麻的感覺從掌心蔓延至全身,讓他整個動彈不得。

晏行昱側臉貼着荊寒章的掌心,含糊道:“殿下的手好熱啊。”

荊寒章艱難穩住沒有崩潰,他面無表情:“熱啊,熱你就能直接往掌心裏埋了嗎?”

晏行昱又歪了歪臉,保持着這樣的姿勢看着荊寒章,疑惑道:“這樣能蹭帝氣呀。”

荊寒章:“……”

蹭蹭蹭,蹭個鬼!

荊寒章徹底忍不住了,掙紮着将自己的手收了回來,故作鎮定道:“我們說正事吧。”

晏行昱沒了手蹭,有些失望:“好。”

荊寒章故作鎮定,真的開始說正事。

“父皇殚精竭慮多年,身體已大不如前,若無意外的話,這幾年便會立儲。”

晏行昱“啊”了一聲,疑惑道:“是二皇子嗎?”

荊寒章點頭。

晏行昱眉頭輕輕蹙了起來,道:“殿下,我之前說過的話依然作數,若是瑞王有心,我可……”

“別說這個。”荊寒章這次沒有像之前那樣快速打斷他的話,反而聲音極其溫和。

晏行昱不明所以。

荊寒章嘆了一口氣:“你總是同我混在一起,二皇子恐怕會将你當成我和大哥的人,若是二皇子登基,整個相府連同你在內,恐怕日子不會好過。”

晏行昱搖搖頭:“我不在意這個,反正我不一定能活到他登基。”

荊寒章:“……”

荊寒章瞪了他一眼,伸手一敲桌子:“胡說什麽呢?”

晏行昱立刻擡手捂住嘴,不敢胡亂說這種話了。

荊寒章見他小臉有些白,像是想起了什麽,蹙眉道:“你早膳吃了嗎?”

晏行昱搖頭,藥要麽在飯前吃,要麽在飯後,他着急來見荊寒章,只喝了藥就飛快進宮了。

荊寒章見果真如此,便喚來宮人,讓人将七皇子宮裏小廚房熬好的藥膳端上來。

“先吃藥膳。”荊寒章給他盛了一碗湯,道,“我之前特意問過魚息,這些藥對你的病有用,來。”

晏行昱勾唇笑了笑,接過來小口小口喝着。

荊寒章:“對了,剛才說到哪裏了?”

晏行昱提醒他:“……我不在意這個。”

“哦。”荊寒章接着這句話,道,“你就算不在意這個,相府呢?還有你那個蠢弟弟呢?”

晏行昱歪着頭疑惑道:“我同殿下玩得好,并非是指相府就是支持大殿下,二皇子若是因為這種事發作晏丞相,那他這個皇帝恐怕也當不了太久。”

荊寒章古怪看他:“你還真是不怕。”

晏行昱不怕,他正拿着筷子去挑湯裏的口蘑,似乎打算偷偷扔了。

荊寒章慢悠悠地理了理衣袖,道:“吃了。”

晏行昱拿筷子的手一僵,只好不情不願地吃了。

等晏行昱喝完了一碗湯,荊寒章才翹着腿,繼續道:“皇位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用來奪的,我大哥德才兼備,比那個道貌岸然的二皇子好太多。”

這句話就差明着說瑞王要争皇位了,言語間晏行昱又被他塞了一碗湯,正在皺着眉吃,聞言漫不經心應了一聲:“嗯,大殿下應當的。”

荊寒章見他這副不在意的模樣,差點笑了,他無奈道:“你就不問我為什麽這麽說嗎?”

晏行昱只好問:“殿下為什麽要這麽說?”

荊寒章幽幽看他,輕輕吐出一句:“我要幫我大哥奪皇位。”

他本來覺得自己說出這句話,會讓晏行昱大吃一驚,沒想到晏行昱卻只是點點頭,臉上沒有絲毫變色——連看到湯裏的口蘑時,晏行昱的反應都比現在大。

晏行昱喝了一口,随口道:“要我幫殿下嗎?”

荊寒章:“……”

荊寒章瞪他:“不要你幫。我就是想告訴你,你可千萬別摻和進來這種事情來,就乖乖吃你的齋念你的佛,記住了嗎?”

晏行昱有些為難:“但如果殿下出事了怎麽辦?”

“出事了你也別管。”荊寒章蹙眉道,“現在京都城并非只有我大哥和二皇子兩方勢力,還有一方人在暗中攪和,雖然現在還不知是敵是友,但能确定的是,那人絕對來者不善。”

晏行昱抱着湯碗,眼睛張大,有些緊張道:“那殿下不是更危險?”

荊寒章氣得要命,伸手捏着晏行昱的臉蛋扯了扯,咬牙切齒道:“我和你說這些,是為了讓你知道現在的京都城就是一灘吃人的渾水,誰來了都得陷下來蛻一層皮不可,你不要跟着瞎湊合,懂了嗎?”

晏行昱含糊道:“懂、懂了。”

實際上現在京都城的形勢并沒有荊寒章所說的這麽可怖,他就是為了吓一吓晏行昱,省得他為了自己跟着一起瞎攪和。

晏行昱繼續喝湯,随口問:“那另外一方人,是什麽人啊?”

荊寒章見他竟然還追問,氣得一拍桌子,晏行昱立刻将臉往碗裏埋,不說話了。

荊寒章:“……”

荊寒章差點被他氣笑了,他沒好氣道:“是攝政王留下的蟄衛,身手比現在的驚蟄衛好了不知多少,一人可擋百人。”

晏行昱偷偷擡起頭來,小聲說:“但我聽說封塵舟不是将那個什麽……偷盜玄玉令的人給抓起來了嗎?”

“抓起來有什麽用啊?”荊寒章哼道,“那人剛到了刑部大牢就自戕了,玄玉令也跟着碎了,誰也斷不出那玄玉令到底是真是假。”

晏行昱若有所思。

荊寒章又敲了敲桌子:“你不會真的想摻和吧?”

“沒有的。”晏行昱搖頭。

他喝了一口湯,最後壯着膽子小聲提議:“殿下,我不喜歡吃蘑菇,下回能別放了嗎?”

荊寒章哼道:“還有下次?”

晏行昱一愣,這才意識到這裏是皇宮,并非他能随意出入的地方,當即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眸,有些黯然。

荊寒章本來在逗他,見他好像有些難過,有些手足無措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是說,還有下次!還有,下次我肯定不讓小廚房放蘑菇了,成嗎?”

晏行昱這才開心起來。

荊寒章不着痕跡松了一口氣,幹咳着道:“過了年我大概就能出宮建府了,到時候你盡管來我府上。”

晏行昱眼睛一亮:“好,好好!”

在皇宮還是有諸多不方便之處的。

今日不必上課,荊寒章卻要時刻盯着皇帝寝殿的消息,到了午時又匆匆去了寝殿一趟,許久沒回來。

難得和荊寒章單獨相處,晏行昱不想這麽早回相府,在荊寒章離開的時候,他便借荊寒章的桌案來默寫佛經。

直到荊寒章午後回來,他已經将佛經抄完了。

荊寒章眉頭緊皺着,瞧見晏行昱乖乖坐在他平日裏的位置上抄書,不知怎麽滿心郁氣又瞬間消散。

他深吸一口氣,走過來,道:“用午膳了嗎?”

晏行昱點頭,将佛經疊好交給阿滿,揉了揉酸疼的手腕。

見晏行昱似乎有些恹恹的,荊寒章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他沒起燒這才松了一口氣。

“去休息休息吧。”

晏行昱搖頭,在七皇子殿休息,他肯定要被送去偏殿睡覺。

荊寒章大概瞧出來了,別扭地補了一句:“……在、在你殿下榻上睡。”

晏行昱一聽,立刻點頭。

荊寒章:“……”

晏行昱還在那問:“殿下也要一起午睡嗎?”

荊寒章磨牙,一字一頓:“你、說、呢?”

晏行昱:“……”

晏行昱只好收回所有期待,被荊寒章推着進了寝殿內室,不情不願地爬上塌去午睡了。

整個榻上全是荊寒章身上的氣息,給足了晏行昱安全感,哪怕沒有荊寒章在身邊,他也有些昏昏欲睡。

恍惚間,身邊的被褥似乎凹下去一塊。

晏行昱疑惑地回頭,就發現荊寒章不知什麽時候上了塌,正背對着他躺在床的邊沿,委委屈屈地縮着,稍微一動都能直接翻下去。

晏行昱:“……”

在自己的榻上,他為什麽要這麽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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