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比爛

等到回了房, 晏行昱還在悶聲笑。

荊寒章臉上通紅一片,見他笑了自己一路,故作生氣道:“別笑了!”

晏行昱還是不停, 道:“大喜日子,殿下不讓我笑,難道還讓我哭嗎?”

荊寒章:“……”

整個房間被布置得通紅一片,晏行昱随手從桌子上抓來一把糖,笑吟吟地遞給荊寒章, 道:“請殿下吃糖。”

荊寒章不情不願地接過糖,小聲嘀咕:“別提這事了。”

晏行昱彎彎眼睛:“好。”

晏行昱沒多少惡趣, 說不提就不提, 連揶揄的笑意也收去了, 臉上挂着笑,又是那個溫潤如玉的小美人。

荊寒章這才滿意。

天色微亮,荊寒章看了看時辰, 對晏行昱道:“今日八成要累着,你若撐不住, 定要和我說。”

晏行昱搖搖頭:“再累也沒有晚上和殿下比爛累。”

荊寒章:“……”

荊寒章兇巴巴道:“住口!這種話怎麽能輕易說出口?!”

誰家會将活兒爛挂在嘴邊?!

而且還是“比”?

若是被旁人聽到了, 不就明晃晃地表示兩人一個精通人事的都沒有嗎?

不丢臉嗎?!

晏行昱疑惑道:“可這是事實啊。”

“事實也不能說!”荊寒章還是很兇, “你殿下總有一日會練好的!”

晏行昱幽幽看他半天,才小聲道:“嗯, 在我身上練, 折騰的還是我。”

荊寒章:“……”

荊寒章無言以對。

荊寒章氣咻咻地出去了,看着似乎被晏行昱氣到。

晏行昱:“殿下?殿下!”

沒一會,“生氣”的七殿下又跑了回來,左右看了看,偷偷塞給荊寒章一小包糕點, 小聲道:“拿着,今日一整日你都不能吃東西,餓了就偷偷吃這個。”

晏行昱接過來塞到了寬大的袖子裏,好奇道:“吃了不就不守規矩了嗎?”

荊寒章也對那繁瑣的規矩煩得不行,但宮裏還來了嬷嬷來當喜婆,已經在外面候着了。

因為是皇帝特意指派過來的,荊寒章不好推拒,又擔心自己不在晏行昱會吃虧,便偷偷來送吃的。

塞完之後,荊寒章盯着晏行昱孱弱蒼白的臉蛋看了半晌,突然深深陷入了沉思。

他為什麽……總是不自覺地将這只披着鹿皮的蛇蠍美人想得那麽柔弱?

吃虧?

晏行昱像是會在一個嬷嬷手中吃虧的人嗎?

“那什麽……”荊寒章幹巴巴道,“你就……你餓了就吃,渴了就喝,別管其他人。”

晏行昱認真點頭:“好。”

兩個男人大婚,定是要一個人做新娘禮,荊寒章抗議了好幾次都不成,晏行昱倒是對行什麽禮沒什麽講究,哪怕讓他穿鳳冠霞帔他也不會有絲毫異議。

荊寒章摸了摸晏行昱的頭,小聲道:“我來迎你時會敲門,到時候你不要出來。”

晏行昱仰着頭看他:“為何?”

“這是習俗。”荊寒章道,“我敲第三次,你再裝作不情願的模樣出來。”

晏行昱:“……”

晏行昱“噗嗤”一聲笑了,不知道大婚竟然還有這樣玩鬧似的習俗。

荊寒章晃他:“聽我的。”

晏行昱點頭:“好吧。”

荊寒章又俯下身親了親他,老媽子似的又叮囑了一些有的沒的,這才去前廳。

荊寒章是皇帝最寵愛的皇子,哪怕和男人成婚排場也極其大,府門口張燈結彩,鑼鼓喧鬧不息。

剛過午時便是賓客滿府,前來道賀的人皆是整個京都城有頭有臉的人,算是給足了荊寒章面子。

瑞王過來的時候,讓人擡了好幾箱子價值連城的珠寶過來,不要錢似的全都塞到了客堂,讓人驚羨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賓客前來祝賀,鮮少有瑞王這麽直白直接送銀錢珠寶的。

荊寒章一身鮮紅喜服更加張揚,他看到瑞王泰來的東西,高興得不行,選了一箱子有許多金子的,讓人擡去喜房給晏行昱數着玩。

“多謝大哥。”荊寒章真心實意道,“行昱很喜歡金子,肯定很高興。”

瑞王:“……”

在佛堂吃齋念佛多年,那麽神仙似的美人竟然喜歡這種銅臭之物,也是新鮮。

瑞王嘆了一口氣,道:“你去忙吧,不必招待我。”

瑣事全都有下人做,荊寒章其實也不忙,但不知怎麽的就是歇不下來,他自己倒是樂此不疲,笑得臉都要僵了。

京都城的衆人還沒見過桀骜不馴的七殿下這麽笑過,紛紛感慨荊寒章這次真的栽了,也不知那傳聞中的丞相公子到底是何模樣,能讓七殿下迷成這樣?

晏行昱自從歸京後很少在外人面前出現,哪怕是春獵時,也只是在最開始的時候匆匆露了一面,其餘時候全都是被荊寒章護着,來參加大婚的人絕大多數都沒去今年春獵,所以也只是道聽途說丞相公子皮囊極美。

王府前所未有的熱鬧,就連在喜房的晏行昱都聽到了。

他一身紅衣,用荊寒章親手雕出來的紅石玉冠束發,發間還垂着幾條血紅玉石和金線打造出來的墜子,極其精致,更是襯着他面容絕豔。

晏行昱坐在荊寒章送來的那口箱子上,來回踢着腿,層層衣擺仿佛花簇似的不住蕩漾,他側耳聽着外面隐約的喧鬧聲,眉目溫柔一片。

他清淨慣了,這樣偶爾的熱鬧倒也不讓他心煩。

封青齡從外而來,單膝點地,道:“宮裏的嬷嬷到了。”

晏行昱點點頭:“嗯,請進來吧。”

封青齡猶豫了一下,道:“她瞧着面色不善,我怕她會為難公子。”

晏行昱歪着頭,額前的紅色墜子貼着眉心往下墜了一下,他疑惑道:“為難我?”

封青齡:“……”

封青齡暗罵自己想太多,忙道:“我這就讓她進來。”

沒一會,那一臉深沉的嬷嬷就走了進來,掃見晏行昱還坐在箱子上踢腳玩,眉頭一皺,聲音冰冷道:“公子,我是陛下派來教公子禮數的掌事嬷嬷。”

晏行昱沖她一笑,姿态十分随意:“姑姑好。”

他托着臉側,輕聲道:“我哪裏做的不合禮數嗎?”

嬷嬷冷冷數落,完全不給晏行昱半點面子:“公子不比其他女子,雖然不從母家出嫁,但還是要遵從禮數,端正坐于榻邊,還有蓋頭……”

她說着,将一旁箱子裏本來棄之不用的紅蓋頭撿起來:“公子還請蓋上,在未到洞房前不可讓其他人窺見臉。”

聽着這明晃晃折辱晏行昱的話,封青齡在一旁戰戰兢兢,有些擔心晏行昱會暴怒。

但晏行昱看起來心情還不錯,他笑着道:“可是殿下說我不必用蓋頭,會悶得慌。”

嬷嬷冷酷無情:“這是規矩。”

她說着,就要上前親手為晏行昱戴。

嬷嬷剛剛到晏行昱身邊,晏行昱突然輕輕“啊”了一聲,封青齡立刻拔劍出半寸。

“龍涎香。”晏行昱手指輕輕敲了敲身下的箱子,發出輕微一聲脆響。

正要将蓋頭扔到他頭上的嬷嬷一愣。

“你雖然是管事嬷嬷,被陛下指派過來應該也不必親自去面聖接旨吧。”晏行昱饒有興致地看着她,“陛下交代了你什麽事嗎?”

嬷嬷一愣,一直沒有波瀾的臉上終于浮現一抹錯愕。

晏行昱點頭:“看來是了。”

他從箱子上跳下來,衣擺翻飛,随手接過嬷嬷手中的蓋頭,也不覺得有什麽折辱的,直接蓋在了頭上,擋住明豔的臉。

竟是不再問了。

封青齡在一旁有些焦急,卻又不敢随便插手晏行昱的決定,只能在角落裏瞧着。

鮮紅蓋頭下的晏行昱輕輕閉着眼睛,思緒翻飛。

他既然已經和荊寒章大婚,就算是七殺格,對皇位也沒有絲毫影響,皇帝必不可能再在大婚之日害他,但若是把七殺格換成紫微星……

如果皇帝知道他才是真正的紫微星,那按照他寧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的性子必然要鏟除他——哪怕他最疼愛的兒子再戀慕都不成。

紫微星就是紫微星,天命之人,不能保證雌伏在男人身下的人還會再翻身讓江山易主。

晏行昱的手指輕輕瞧着膝蓋,腦海中浮現一個名字。

晏戟。

親手造就出來的“攝政王世子”脫離了掌控,晏戟要破罐子破摔了。

嬷嬷已經恢複鎮定,還以為晏行昱在說胡話,依然在各種挑刺。

晏行昱聽都沒聽,但還是有人在他耳畔喋喋不休,像是蟲子似的。

晏行昱眉頭輕輕皺起。

除了荊寒章,他不喜歡任何人在他耳邊多說一個字廢話。

就在嬷嬷走到他面前,拿着一塊白帕子要往床上鋪時,晏行昱徹底不耐煩了,他将蓋頭一角掀起輕輕搭在頭頂,露出半張臉。

“大喜之日……”晏行昱唇角勾起,露着的一只眼睛卻沒有絲毫笑意,“我不想見血,連一只蟲子也不想殺。”

嬷嬷一怔,正要大怒說話,晏行昱手指輕輕一敲床沿。

封青齡轉瞬而出,劍轉瞬出鞘,輕飄飄架在嬷嬷的脖子上。

嬷嬷:“……”

嬷嬷頓時面如死灰,嘴唇哆嗦道:“你……”

“聒噪。”晏行昱道。

封青齡一手刀将人劈暈,熟練地拎了出去。

在暗處的封塵舟輕輕落地,小聲道:“大人,那個嬷嬷,不滅口嗎?”

“滅什麽口?”

封塵舟猶豫一下:“她……若是在皇帝面前胡說八道……”

“就讓她去說。”晏行昱撐着腦袋,淡淡道,“晏戟已經開始把棋子亂下了,我掀一掀棋盤又怎麽了?”

封塵舟一愣:“您是想讓皇帝知道您可能是攝政王遺孤的事?”

“嗯。”晏行昱道,“回頭找個時間,給……”

他想了想,道:“給我師兄遞這個消息。”

晏行昱說到這裏,眼睛都仿佛燃着火苗似的,看起來極其愉悅:“若是皇帝知曉我可能被換成攝政王遺孤,最先殺的到底是我,還是晏相呢?”

“好玩。”晏行昱伸了個懶腰,笑着側躺在床上,“京都城的人真好玩。”

封塵舟看到他人畜無害似的笑容,突然打了個寒戰。

在像荊寒章坦白之前,晏行昱大概想要自己手上的殺孽盡量少一些,做事總是瞻前顧後,而現在荊寒章哪怕知道他的真面目也不在意,反而比之前還寵他。

這下晏行昱大概毫無顧忌,連可能是他親生父親的人都這般算計。

封塵舟又開始日常後悔,自己當年為什麽要嘴欠說那句話招惹了這只蛇蠍鹿。

吩咐完事情後,外面的喧鬧聲似乎更大了,且聲音正離喜房越來越近。

晏行昱連忙坐好,将蓋頭扯了下來,乖乖等荊寒章來迎他。

很快,門外傳來各種喧鬧聲。

荊寒章喝了點酒,臉龐微紅,被人擁簇着到了喜房門口,幹咳了一聲,輕輕敲了敲門。

“行昱,我來了。”

一旁人都在跟着笑,晏為明在一旁挺起小胸脯,做好了背他哥哥走過偌大王府的準備。

荊寒章和晏行昱說好了,要叫三遍晏行昱才能裝作不情願地打開,荊寒章叫完後,正等着敲第二遍門,貼着喜字福紙的雕花木門突然被打開。

晏行昱撩着半邊蓋頭,快步跑了出來,一頭栽到了荊寒章懷裏。

荊寒章:“……”

跟着荊寒章前來接晏行昱的人都是京都城的權貴公子,此時瞧見遮着半張臉的晏行昱,當即眼睛都直了——他們見過無數美人,卻從不知道有人竟然僅僅半張臉就能讓人神魂颠倒。

衆人看了看荊寒章寬闊的後背,唏噓不已。

他們突然知道為什麽一向恣睢肆意的荊寒章會栽在晏行昱身上了。

荊寒章抱着他,一邊臉紅一邊小聲道:“不是讓你等到第三聲嗎?”

晏行昱将臉頰靠在荊寒章頸窩輕輕蹭了蹭,額間的墜子偏了一下,他喃喃道:“殿下叫我,我片刻都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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