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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字,也找不到明氏存在過的一點痕跡。現在,終于有人提了,卻是這樣的诋毀,欺負死人不能辯白麽!沈雪深深吸一口冷氣,她這是擋了誰的路吧,連着向她砸大石頭,不在乎把她砸得血肉模糊,不在乎拿她的命蹚路,有多大的誘惑令某個人不惜打破鎮北侯府的禁忌也要诟病她出身卑微,——信王府世子?落水,被救,很好,命運畫出了相同的軌跡,她總得做點什麽才能對得起得回的前生記憶,習老大說,兔子急了也踹鷹!

冬草和冬果呆住了,此時五小姐流露出來的神色,是她們從沒見過的冷厲,是那種“觸龍逆鱗者必死,犯鳳虛頸者必亡”的凜冽,兩個人不由自主,不約而同,小小雀躍,五小姐挺直腰,咯,是那個人一直期待的哦!

沈雪再次深吸一口冷氣,厲色不再,平靜如水,淺聲道:“走吧,到毓秀園給老太君請安去。”

“小姐,藥來了!”冬花人剛進院門,聲音已飄到樓上。

“喲,冬花,這是小姐的藥吧,交給我吧,你在大廚房忙得也累了,下去歇會兒吧。”換了一身淺棕色軟綢襖裙的項嬷嬷笑容滿面,從冬花手裏接過食盒,穩當當踏上樓梯進了屋。

冬花跟在項嬷嬷身後,笑道:“我不累,小姐醒過來,我這心呀就從嗓子眼落回肚子了,呀,小姐起來了啊,奴婢打水去。”

沈雪淺笑道:“冬花歇會兒吧,你們三個,快去用早膳,一會兒到毓秀園。”

三個丫環福一禮出屋下樓。

項嬷嬷打開食盒,一邊提着紫砂藥罐把藥汁過濾注入青花瓷碗,一邊問:“毓秀園離着可遠,小姐的身子骨兒受得了不?本是孝心去見老太君,倒是怕有人多嘴說會過了病氣給旁人,不如多歇兩天,好利索了再出門。”

沈雪不語。這是擔心過病氣,還是拖延時間不想讓她知道某些事?沉吟片刻,道:“老太君賞下了血燕,我要是不去謝一下,落在有心人眼裏,那就是不給長輩請安,不給長輩請安是失禮的、不孝的,老太君或是三夫人責怪下來,我可擔不住,連累項嬷嬷挨板子,我會難過的,在這侯府裏,也就是項嬷嬷對我好。”

項嬷嬷笑道:“小姐說的也對,小姐是個沒人疼沒人幫的,說話做事讓人揪着錯處,小錯也成了大錯。嬷嬷的乖小姐,越發懂事了,來,喝了藥,嬷嬷陪小姐一起去毓秀園。”說着話,把藥碗遞給沈雪。

沈雪接過藥碗,輕輕吹了吹熱氣,并不遲疑飲下一口,心頭随即滾過冷笑,這是不死心呢,非讓她躺在床上做活死人,那幕後的黑手,今日在侯府我容你再一再二,他日現了原形休怪我手辣!小臉皺到了一起,勉強擠出一句“好苦”,嘔嘔止不住嘔吐,一大口藥汁連着剛吃下的燕窩粥桂花糕,粘了糊漉酸了吧唧的全都吐到了地板上,嘔吐中一個掌不住,藥碗滾落地上,藥汁灑了一地。這動靜唬得樓下正吃早飯的三個丫環忙不疊跑上來,倒水的倒水,打掃的打掃,拾掇的拾掇,一通忙活。

沈雪漱了口,臉色更蒼白,望着項嬷嬷,可憐兮兮道:“嬷嬷,這藥太苦,咽不下去,嬷嬷,不喝了好不好?”

項嬷嬷呆了呆,忙道:“小姐,不喝藥,這身子怎麽得好,嬷嬷給小姐拿蜜餞吧,小姐想吃梅果還是桃脯?”

沈雪咳嗽兩聲,有氣無力:“項嬷嬷,你幫我去毓秀園告個罪吧,和老太君說,我緩過神來一定去給她請安,冬果,準備熱水,我要更衣,冬花,你把花瓶裏的枯花丢了,摘幾把藿香葉子插上,再泡一杯藿香茶來,冬草,換上曬過的被子,睡着舒服些。”四個人各有安排,與平常無異,應該可以起到一定的障眼作用,免得那幕後的人過快生疑。沈雪又咳一聲,她需要時間籌謀,沖動是魔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劃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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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摔跤

更新時間2013-7-28 18:49:18 字數:2051

項嬷嬷細細看着嘴唇發青無血色的沈雪,憂慮不已:“小姐,嬷嬷聽你的話,嬷嬷這就去見老太君,小姐你要乖,好好歇着,小姐什麽時候想吃東西了,嬷嬷給你取去,身子是最重要的。”

沈雪勉力一笑:“知道了,嬷嬷你快去吧,晚了要受老太君責備的。——哦,嬷嬷,把藥收走吧,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有老太君賞下來的血燕,我會好起來的,是藥三分毒,實在不好了再吃吧。”

聽得“毒”字,項嬷嬷身子微不可見地顫了顫,“喏”一聲笑了:“小姐身子總弱,這是吃藥吃怕了,也對,是藥三分毒,不吃也罷,好好調養比什麽都重要。”轉過身提起食盒往外走。

冬花抓着枯花也往外走,看見項嬷嬷提了食盒,連忙道:“項嬷嬷,這是奴婢的活兒,還是奴婢來吧。”不由分說幾乎是搶過那個裝藥罐的食盒,嘴裏嘻嘻笑道,“項嬷嬷是長輩,動動嘴就好了,奴婢年輕,手腳快——”話還沒落,腳下絆着門坎,身體一下子摔出門去,重重地摔向前廊的雕花扶欄,若不是項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扯住裙帶,冬花很有可能撞斷扶攔,摔下樓摔到院子裏去,真是太懸了!

冬草驚叫,顧不得看一眼沈雪,急忙撲上前扶起冬花:“可摔着哪兒?總是這樣毛毛躁躁的不叫人省心!小姐仁厚不計較,你自個兒更該小心做事,擱別個院子,不知吃多少板子!”

冬果很不厚道地嘻嘻笑道:“冬花姐姐人長得好看,摔跟頭也摔得比別人好看,光把手上東西摔了,一點點沒摔着臉,冬花姐姐的荷包要清減了。”

冬花瞪一眼冬果,罵道:“想我摔爛了臉見不得人?你那個荷包要是鼓鼓的就奇怪了,沒我也輪不到你個小懦貨在主子面前得力,美得你!”回頭看看樓下摔爛的食盒、摔碎的紫砂藥罐,瞟了瞟項嬷嬷,揉揉胳膊肘兒,揉揉膝蓋,揉揉手掌,又拍了拍心口:“菩薩保佑!”

冬果正準備下樓,一扭頭一吐舌頭,嘿嘿道:“菩薩有眼,只保佑好人的。”

冬草扶住因膝蓋疼痛而有些站不太穩的冬花:“菩薩慈悲保佑你,保佑你被項嬷嬷扯住,保佑你沒把胳膊腿摔斷咧!”看項嬷嬷,“抻着項嬷嬷沒?得虧項嬷嬷,不然說輕的也得個把月下不了床。謝項嬷嬷啊。”再回頭責備地瞪冬花,“杵着發呆,摔傻了怎的,損了大廚房的東西要賠的,趕緊求小姐饒恕吧。”

“你們兩個丫頭倒是要好,”項嬷嬷憐愛地撫平冬花衣裳上的褶皺,“都是小姐跟前的,謝不謝的聽着不親,冬草為了你好,冬花你還真得改改毛躁的性子,總這個急火火不穩重的樣子,連累小姐被人笑話教仆無方,慣着你們不成體統,小姐的名聲一點點的都在小事兒上,名聲不好,選夫家可得費死勁,你們呀,往後說話做事多長幾個心眼兒!現在小姐身子骨不好,多說些軟乎話,別磕一個頭就算完事,自求多福,嬷嬷走了。”下了樓梯,叫過一個婆子把院子收拾幹淨,徑直往院門走去,插在發髻的紫金釵上的紅寶石在晨光中閃過一點瑰色。

沈雪看着這一派唱念做打,微微冷笑,這一跤摔得可真有趣,大大咧咧碎嘴碎舌的冬花原來也是個有趣的,這三個丫環,怕是都不幹淨。侯府裏沒有一個主子把聽雨院放在眼裏,自然怪不得仆婦踩低,月例銀子雖無短缺,終究是有限,比不得其他院子見慣的各種賞賜,有誰不是可以被收買的,或者在她們進聽雨院之前就已認了主子,五小姐從來不是她們的主子。

沈雪忽然意興闌珊,在這個忠孝治家國的帝王社會,子女的一切都在爹娘手裏拿捏,幾乎不可能自主未來,男尊女卑,尋常女子更是無法脫離家族而獨自生存。在這個三代功勳的侯府內宅,娘不是親娘,不怪她冷眼,爹可是親爹,卻是多一眼都不給她,爹不疼,娘不愛,兄弟姐妹欺負是常菜,她的婚事一定用來為侯府換取利益。坐以待斃?那是落水之前的沈雪,往後的沈雪,以無母庶女之弱勝功勳侯府之強,必須的。

沈雪看着跪在腳下求饒的冬花,淡淡道:“那藥,你一直照看着,沒離開過?”侯府上下數百人,藥庫的藥材進進出出,保不齊有人會動歪腦子,管事按方給冬花拿藥,不好說有沒有無意或故意拿錯;大廚房事多物雜,來來往往哪個院子的都有,最是個容易出亂子的地方。煎藥的是冬花,端藥的是項嬷嬷,她也不能冤了冬花或項嬷嬷不是?

冬花擡頭看沈雪,看到她蒼白的臉上若隐若現一個涼飕飕的笑意,習慣的碎碎念不由得全都吞回肚子裏,悶聲道:“是。”

沈雪笑意略深,一眨不眨盯着冬花,然後幽幽吐出兩個字:“真苦。”

冬花雙肩一垮,難不成藥不苦蜜苦?一轉念,虧得藥苦才沒出亂子,菩薩保佑!咯,這可是件大事,必須得讓那個人知道!圓圓的蓮子臉一皺一抽,快哭了:“小姐,良藥苦口唉。”

沈雪唇角彎彎:“你摔壞的東西,你自己去公中報賠,我就不管了,冬草說你得改改這毛躁的性子,項嬷嬷說你沒個侯府丫環的穩勁兒,賠幾個錢長長記性也好,冬果也說你的荷包可以清減清減。”沈雪輕松将禍水引給項嬷嬷和冬草冬果,那意思,冬花,你得明白,不是小姐我不想給你報賠,項嬷嬷和冬草冬果她們三個都說讓你賠錢是為了你好。

冬花真哭了,就指着這幾個錢攢嫁妝壓箱底呢,一抹淚,恨恨地瞪向冬草。

冬草臉一變,只覺得滿嘴發苦,吃了一大把黃連的苦,小姐,小姐怎麽能——“挑撥”呢!會“挑撥”的五小姐,還是五小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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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兩生花

更新時間2013-7-30 17:17:48 字數:2130

沈雪瞄瞄冬花,揮手讓冬草扶她站起來,緩緩吐出三個字:“我餓了。”毛老人家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冬花哭泣流淚的臉立即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小姐等着,奴婢去大廚房取燕窩粥。”轉過身,擡腳就跑,險險和上樓剛到樓梯口的冬果撞個滿懷,冬果閃得快又抓住欄杆才不至于滾下樓梯。

沈雪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冬果臉也吓白了,看到沈雪那清洌無波的神色更是心怯,不自覺往後縮了縮,貌似要把自己縮成透明人,而又不得不禀告:“小姐,熱水準備好了,衣裳也放好了,奴婢扶小姐去沐浴?”

沈雪:“冬花去大廚房了,你去摘些藿香葉子插花瓶裏吧,再備好藿香茶。”

冬草伸手準備扶沈雪:“小姐,你身子還弱,由冬草伺候着吧。”

沈雪搖搖頭。之前的沈雪,近身很多事都是自己做,現在更不習慣讓人伺候洗浴。緩步下了樓梯進了浴室,關上了門。

浴室牆壁地面一色兒用光滑的青石板砌鋪,上嵌一面碩大銅鏡,室內中間一個注滿水的大木桶,兩側各有一個方形石甕,一甕熱水,一甕涼水,甕中漂着一只長柄木瓢。

沈雪除去衣服,跨進浴桶坐了下來,頭仰靠在寬大的浴桶邊緣,周身浸入溫熱的水裏,緩緩地閉上眼,大腦開始飛快運轉。

上一世躍馬持搶馳騁過沙場,千軍萬馬中可取敵上将首級,又一世是軍械學院的高材生,莫說各種槍械,火炮導彈也是玩過的,學生時代的每個假期,爸爸抓她去跳傘,媽媽抓她去特訓。那一對模範軍人夫妻,他們知道深愛的獨生女兒是死于謀殺而非車禍嗎?往後的歲月再無人承歡膝下,他們一定非常痛苦吧。沈雪忽然覺得鼻尖一酸,爸爸,媽媽,多麽遙遠的稱呼,又多麽溫暖!

這一世,她有生身的爹娘,卻無爹娘的疼惜!兩行清淚悄悄滑落,沈雪掬起一捧水從額前流下,過去的讓它過去吧,就現在這個小身板,能幹什麽呢,好的身手不是想象出來的,必須經過鍛煉,對自己狠,将來才有機會對對手狠,無論何時何地,只有強者才有說話的資格。侯門深如海,暗影憧憧,想鍛煉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定得想個辦法!找回一身武功,也就找到了侯府之外的立足之地。

想到了出路,沈雪心頭的郁氣散了不少。悠然洗完澡,用棉巾擦幹身子絞幹頭發,穿上絲質中衣,披上錦緞披風,沈雪返回樓上的房間。

此時的沈雪并不知道,上一世的她車禍身亡不久,沈爸在搶險救災中為搶救國家軍工戰略物資犧牲,同一天沈媽在執行緝毒任務中為保護戰友犧牲。

******

侯府的荷塘原來種着半塘的荷花,此時已是八月下旬,晚荷也已開敗,只有滿月一般的荷葉在水中茂密地生長着,紅白錦鯉在荷葉下悠閑地游弋。荷塘邊盛開着一大片妖豔的紅色花朵,一眼望去竟仿佛是燃燒的血火,紅得奪目而驚心。涼爽的秋風夾着桂花的花香從荷塘那一邊飄過來,香裏透着蜜一般的清甜,荷塘邊的紅衣少女想要抓住那鼻尖之間的清甜,似乎又一瞬間被另一種令人更加沉醉的蜜香吸引。

“這三年,你我的日子都過得太平淡了,既然你失了光華,那麽,我會讓你看着我,看着我沿你走過的路,一步一步走到最高處,與他一起望最美的風景!你,我會在你的身邊堆滿這些美麗的紅花,傳說,花香是有魔力的,能喚起前生的記憶,哦,你想起前生又如何,亦只能看着我,眼睜睜看着我捧走你的幸福,比你還幸福!”

鵝卵石的小路那邊,匆匆走來一人,見到紅衣少女,好似被驚着了,止步福禮。

紅衣少女的目光似不經意地從紅花轉向荷葉,眼角卻掃視周邊,低低道:“成了?”

那人誠惶誠恐:“老奴無能,那事兒,沒成。”若是有人看見,不過是覺得這人深懼紅衣少女罷了,在這侯府裏,有幾個不懼紅衣少女的?

紅衣少女秀麗的眼眸飛快閃過一絲怒色,臉上卻是泰然自若,壓低的聲音則是狐疑不信的:“怎麽可能不成?那是十兩金子一錢的寶貝,若是有什麽不妥,據說只是極淡極淡的酸味,被那賤種發現了?”

那人退後一步,垂着頭:“應該不是,那樣子作不得假,也從不是個會作假的人。況且第二次是下在藥裏的,藥的味道本就重得很,那點兒淡酸根本不顯,許是湊巧。”這一退,令人覺得這人大概是被紅衣少女喝斥了。

少女目光如冰,盯着那人,忽地一笑:“你跟了我也不少時日了,想要的我都給了你,我要的回報就是看你這一樁做得成做不成,機會由你自己把握,我只看結果,別讓我失望,我,是不會讓你失望的。”這一笑,秋天湛藍如洗的天空竟似暗了三分,驚心動魄的紅花也失了顏色。

那人立即福一禮:“奴婢省得,奴婢豁出性命不要,也會做成這一樁。”

紅衣少女笑得更深:“保全自己也很重要,再多的銀子也得有命花不是?”遠遠看來,人們可見紅衣少女的笑容,令人覺得她必是被眼前的人取悅了。其實,笑,有時候就是個表情,與心情無關。

那人再福一禮:“謝主子關懷,奴婢一定不讓主子失望,奴婢告退。”身影很快消失在鵝卵石小路的另一頭。

風吹過,絕美的紅花随風起伏,風送花香。

紅衣少女輕輕一抖帕子,有細塵飄落,淡淡地笑着,笑意并不達眼底,她嘆息一聲,喃喃低語:“如果你不肯老老實實走我給你鋪下的路,那麽,就走一走我曾經走過的路吧,也許會有不同,祝你好運哦!”細塵飄落到的荷葉,忽然現出淺淺的焦黑,好似一瞬間枯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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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閻王殿

更新時間2013-7-31 18:27:07 字數:2204

冬花已從大廚房取了食盒回來,正和冬草、冬果說着話,一眼看到五小姐進屋,三個人都呆了呆。

一身簡單的雪白柔軟的中衣,襯出南方少女發育良好的玲珑身姿,披垂的濕潤頭發黑如墨玉,露出瑩如白玉的前額,有一種沐浴後的自然清新,無眼波流轉的嬌弱美态,亦無妩媚動人的豔冶風情,只靜靜地站立着,那一點點蒼白的面容,眼角斜飛的鳳眸,長入鬓角的劍眉,線條分明的圓潤的櫻唇,卻有着畫筆難以描繪的妙到極處的和諧,那清冷凜冽的氣度,宛若冰山上的雪蓮開放在三千紅塵!

人人常常誇贊長安城裏的貴女們個個美如天仙。三個丫環齊齊想着,天仙太遠,五小姐太近!從昏迷中醒過來的五小姐,給她們的感覺有些不太一樣,以前只覺得五小姐總是垂着頭,不喜被人矚目,安靜得近乎無聲無息,從無今天這樣,如璞玉去岩,似明珠除塵,散發着冷若冰霜卻又妍雅明麗的光華。這種感覺是陌生的,卻又讓她們覺得無比歡喜。

冬果喏喏道:“小姐,也不比她們差的。”

沈雪似笑非笑瞥一眼冬果,五小姐我素面朝天不比她們濃妝淡抹差的好不好,轉目看着冬花:“布膳吧。”

冬花正發呆,聞聲忽地跳起來,“哦”了一聲打開食盒,端出一個又一個彩繪花邊的碗碟,開始碎碎念:“小姐瞧着,蓮蓉水晶糕,薄荷水蜜糕,藕粉桂花糖糕,茯苓軟香餅,翡翠香芹蝦餃,豆蔻飲,紅棗蓮子羹,野山參烏雞湯,哼哼,七小姐自以為得三老爺寵哩,老太君賞給小姐的血燕也敢搶,說什麽給八少爺吃,八少爺落了水是小姐第一個救上岸的,回到府活蹦亂跳的就差上房揭瓦了,便是這樣那老太君也沒少賞,百年參論斤的舀,八少爺能短了血燕?哼哼,都是三房的庶小姐,誰比誰高貴不成,七小姐敢在大廚房搶五小姐的燕窩粥,五小姐的冬花就敢把大廚房的糕糕點點湯湯水水搜羅個遍!哪個瞪一眼,冬花踹一腳!”

七小姐沈露露,生母小孫姨娘有個良妾的身份,沈凱川捧在手心裏怕摔着的寶貝,沈雪微微一笑,有着嫡女的雙名也大恨着不是從艾氏的肚子裏爬出來的吧。靜靜注視着冬花,沈雪說道:“你這般放肆,不怕被拖了去打板子?”

冬花大無畏地擡頭挺胸:“不怕,主辱仆死,要挨板子,奴婢也得拖着那些欺負了小姐的一起去,七小姐在三老爺跟前再得臉,五小姐也不是她可以欺負的,更不是一幫子沒臉皮的下人可以欺負的!”

沈雪坐到桌邊,慢條斯理地吃着糕,喝着湯:“七小姐從聽雨院要走的東西還少麽?你家小姐從來就是誰都可以踩兩腳的,你能一一踹回去?也不怕閃了你那小蠻腰?”

冬花嘿嘿笑道:“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小姐挺直了腰,奴婢就不會趴下!”

沈雪擡手捂嘴,捂住差點噴出的紅棗蓮子羹,緩了緩神,漱一漱口,又淨了手,站起身,直視冬花,眸中閃起明銳的亮光:“冬花,你這是得誰做了靠山,敢放這樣的瘋話?”

冬果抖一抖,暗道,我也想伸伸胳膊踢踢腿,弄倆荷包玩玩。

冬草臉色變了變,卻沒象平常一樣去捂冬花的嘴或是扯她的衣袖,皺起了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冬花。

冬花嘻嘻笑道:“奴婢自然是聽……聽,聽小姐的吩咐啊,小姐救了三個哥兒的命,是侯府的功臣,誰再欺負小姐,那就是侯府的罪人!小姐昏了一整天,在閻王殿那兒打了轉兒,牛頭馬面都不敢勾了小姐去,這侯府的下人還能比那牛頭馬面更厲害?小姐就是奴婢的靠山,奴婢的靠山就是小姐,小姐好了,奴婢才好,小姐不好,奴婢也不會好。”

沈雪眯起眼斜瞅着冬花,涼涼地說道:“冬花,還真讓你說着了,小姐我真到了閻王殿,不過,沒見着閻王爺,見着閻王奶奶了,閻王奶奶拉着我逛閻王殿,見着崔判官、鐘魁、黑白無常,還要我做她老人家的學生哩。臨走的時候讓我帶句話給你,話太多了要下拔舌地獄的。”

冬果“嘤”一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滿眼是驚恐的淚:“小姐,別吓奴婢啊,奴婢膽小,晚上會睡不着覺的!”

冬花用力捂住了嘴,兩眼瞪得渾圓,愣愣地,忽然道:“那小姐有沒有告訴閻王奶奶,冬花雖是個話多的,也說過些瞎話混話,可從來不做昧良心的壞事,不做損陰德的龌龊事?”

冬草側側耳,似乎聽到什麽,挑了挑眉頭,笑道:“冬花,你個笨丫頭,你算個什麽,勞閻王奶奶記得住你,小姐吓唬你的。唉,就你這麽個笨笨的,我倒是想問問你,知道豬是怎麽死的嗎?”

冬花莫名其妙:“豬是怎麽死的跟我有關系嗎?”

冬草撇撇嘴:“因為你太笨,豬被你氣死的。”

冬果“撲哧”笑,看着冬草冬花同時扔過來的眼刀,縮縮脖子轉過身,就見兩個瘦小的肩膀在聳動。

冬花一拍腦門:“不對啊,我一直都是個笨的,冬草你咋還活着呢?”

冬果忍不住又“撲哧”一聲,肩膀聳動得更厲害了,豬都不如啊冬草姐姐!

沈雪拈一塊蓮蓉水晶糕細細嚼着,眸光微轉,好整以暇地從三個丫環的臉上看過去,此刻,她的這三個丫環貌似和諧得很唉,這可不行,她們不生事,她就該有事了,必須得讓她們掐起來。眯了眼,心裏的小人兒優雅一笑,我是小人哦,小人會用離間計哦。

這一眼,看得三個丫環心肝直顫,小姐,那個無争、無求、無事退三尺的五小姐,也會憋着壞?

“呵呵,院子門口都聽得到你們在笑,說什麽好笑的再說一回,讓嬷嬷也笑一笑啊。”項嬷嬷邁步走進屋來,對着沈雪福一禮,笑道,“小姐精神大好了呢,果然是不需要吃藥的,嬷嬷這回安心了。”

沈雪擡起頭微微一笑:“嬷嬷回來了,老太君那裏怎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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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打扮

更新時間2013-8-1 18:48:14 字數:2268

項嬷嬷微露懼意:“小姐啊,老侯爺和老太君都在毓秀園等着小姐,嬷嬷聽得老太君身邊的丫環們報信兒,上上下下的主子都在往毓秀園趕,嬷嬷說句犯上的話,老太君可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小姐,趕緊過去吧,老太君一個不高興,這聽雨院能翻過來!”

冬花吓得跳起來:“項嬷嬷,這是發生什麽事了嗎,上上下下的主子,好大動靜啊,項嬷嬷沒打聽出什麽來?”

冬草苦笑:“冬花吓呆了吧,項嬷嬷拿什麽東西去打聽消息?聽雨院拿什麽去和別的院子争?”

冬花嘀咕道:“誰吓呆了啊,這不是問問嘛,項嬷嬷去毓秀園告罪說小姐醒是醒了,可還虛弱得很,稍後再去請安,老太君卻不管這個,定要小姐現在就去,還傳了全府的主子,小姐什麽時候成讓全府等候的貴人了,這是要三堂會審,不,侯府公審?老太君在府裏那是一人之下,可也不能這麽不待見小姐吧,比起長房二房隔了房頭的,小姐可是她的親孫女唉!”

沈雪示意冬果端過豆蔻飲來,不緊不慢優雅地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在她的記憶裏,老太君對她從不假以辭色,不近,不喜,這種情緒,應該來自于對她生母的厭恨。明氏,究竟是個什麽人呢?

項嬷嬷急得額上出汗:“嬷嬷的好小姐啊,聽雨院離着毓秀園最遠,小姐這還坐得住,可是給那些個直想尋小姐錯的人生生送了把柄,急死嬷嬷了,快點吧,冬果,快把小姐新做的那套繡纏枝花紋的衣裳取過來,冬花,快把小姐的妝盒擺上來,冬草,快把小姐的首飾匣子拿出來,快,快!”

三個丫環腳不沾地聽了項嬷嬷的安排。沈雪抿了抿唇,唇邊掠過一抹冷笑,并不說話,端坐不動,如木偶般由着項嬷嬷自作主張。

項嬷嬷挽起沈雪半幹的頭發,快速地梳了個垂髻,一邊上妝,一邊喋喋不休:“瞧瞧啊,瞧瞧小姐這臉色,煞白煞白的沒一點血色,別驚着老侯爺老太君,那些個主子,沒一個好相與的,喔唷,想想腿肚子就轉筋,來,嬷嬷的乖小姐,染點胭脂,撲點香粉,抹點唇脂,亮亮麗麗地去毓秀園,還能讨點喜不是?”

沈雪眯了眼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額發過眉,半遮了眼眸,香粉胭脂掩飾了原本光潔細膩的肌膚,那套繡纏枝花紋的衣裳的确是新的,卻是小孫姨娘不要的黃褐色料子做的,領口、腰身以及袖口處又巧妙地做了手腳,穿在身上看起來頗有些臃腫。上個月七夕女兒節,老太君給孫女們賞下衣料,她那塊寶藍色湖絲盡管是大家挑剩下的,她還是忍不住雀躍,湖絲啊,是她得到的最好的衣料了,不曾想還沒捂得熱,就被七小姐“換”走了。沈露露,如此淺眼皮子的你,我若與你相争豈不是拉低了我和你一個水準?不過讓你吃一回癟,應該挺爽的吧。

沈雪笑微微站起身:“嬷嬷的手藝真好!粉嘟嘟的看着就想咬一口。”

三個丫環一起垂下眼睑,不約而同想,小姐這是啥眼神兒?咬一口,不怕咬一口粉嗆着?

沈雪低頭理了理衣裳,扶了項嬷嬷的手便走,剛到門口,忽然“噫”了一聲:“冬草,快點兒,把我那塊刻着字的翠玉牌找出來,齊齊地都到了毓秀園,可別讓人認錯了去。”

冬草一愣,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不想說了,從鼻子裏“嗯”一下便翻找開了,一邊找一邊嘟嘟囔囔:“明明瞅見的,咋就不見了呢,會在哪兒呢?”默默地吶喊,小姐,那翠玉牌是我親手系在你腰帶上的好不好,你自己藏起來捉弄人,不帶這樣玩的!

“都說你是個穩重的,我看還不如冬果,收東西也沒個條理,”沈雪看一眼項嬷嬷,貌似很可憐地開口道,“要不嬷嬷先走一步,告知老太君,我找到翠玉牌就來,老太君面前嬷嬷千萬要說些軟話,免得老太君惱了我,到時挨罰的又是你們。”心裏的小人搖頭晃腦,冬草,算你聰明,委屈你了,可是我還不知道你到底是誰的人呢,你們一個個地都會裝,我這個主子就是現學也得學會了不是?

項嬷嬷想了想,無可奈何道:“小姐可要快些,嬷嬷先去了。”

待項嬷嬷的身影在院門口消失,在三個丫環目瞪口呆之中,沈雪疾速沖到樓下的浴室,洗去滿臉脂粉,照着鏡子拿起剪刀對準劉海兒一頓狂剪,然後拆了垂髻,用梳子梳得順溜了,她的頭發又多又密又黑又亮,傾瀉而下,真的好似一簾黑瀑,又似一匹黑緞,松松地歪編一根大麻花辮兒垂在胸前,用一根水藍色絲帶系成蝴蝶結绾就,回到樓上,打開衣櫃換穿了一身看着比較順眼的水藍色描繡雁飛湖葦的長裙,将翠玉牌系在腰間。

沈雪心情良好地看着鏡子裏的人,長眉入鬓,鳳眸晶亮,睫毛密長如黑蝴蝶的翅,不颦不笑,眼底自有羊脂白玉一般的沉洌。

斜倚着門框,微擡下巴,沈雪隐去笑意,冰冰涼地看着三個還沒回神的丫環,冰冰涼說道:“小姐我也不知道此去毓秀園是兇是吉,你們,誰跟我去?”

冬花使勁晃了晃腦袋,一拍胸口道:“哪怕是殺是剮,奴婢也随了小姐去!”

沈雪輕輕一搖頭:“你不行,你只是個二等丫環,沒資格。”

冬花立時哭喪了臉:“小姐,你這不是逗奴婢玩呢,不帶這樣欺負奴婢的。”

冬草不再說話,上前扶了沈雪的胳膊便往樓下走。

聽雨院的院牆上爬滿了薔薇的藤蔓,倚牆種着一棵碧枝綠葉的桂花樹,花開得正茂,飄香怡人,橫生的粗枝幹上蜷睡一只毛色油光水滑的胖花貓,樹下的花池有不少花盛開着,白色的玉簪,紫紅的野菊,橙黃的蘭蕉,也有已過花期的鳳仙、栀子、茉莉,還有兩株用來泡茶的藿香、佩蘭,都屬于比較好養活沒啥品種的,是其他院子不要的廉價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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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不奉陪》的合約,上海方面表示已經收到,在不知不覺中駐站改成了A簽。編編說,要穩定更新兩個星期才給推薦,兔子默淚,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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