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卷三 江湖情,衛臻(十九)

薛黎陷終于逼迫自己文雅的幹掉了這一整盒子的糕點,爾後直起身來揉了揉肚子,并且四下看了看周圍的守衛有沒有注意他們這裏的。

掃視了一圈,心下有了點數……

□□也只是剎那間,搶在銀銀出袖的前一秒,薛黎陷單手已經穩固的掐在了蘇提燈的脖子上,只不過薛黎陷生的高大,又是直接蹿到了車前,單手扶在車後背上,單手掐住了蘇提燈,爾後俯下身來,在他耳邊輕聲的說了一句話。

連坐在近處的綠奴都沒發現出異常來,畢竟書南大哥找先生談事的時候先生都沒讓他坐遠點,薛大哥的距離近是近了些……但都是熟人了,沒關系的吧。

薛掌櫃現在整個人渾身都很松散,弓着背,一條大長腿別再另一條腿後面,純粹是個悠閑聊天的模樣。

拇指和中指掐在他的脖頸上,食指弓起那指關節頂在喉結上。

蘇提燈整個人不得不極力的靠在椅子裏,仰着頭,有些艱難的呼吸着。

薛黎陷比他預想的要厲害的多。多得多。

太大意了。

蘇提燈真的開始有點後怕,他剛才一瞬間竟無法看清這人是怎樣出現到了眼前,甚至連銀銀也是在薛黎陷已經掐住了自己後,才察覺到不對鑽了出來,只不過已經不敢下口咬了。

他咬死他之前,他能掐死自己的主人。

蘇提燈有點鬧不明白,他會失誤也就罷了,銀銀怎麽也會反映慢一拍。

還是薛黎陷真就厲害到了如此地步……

薛黎陷說完那句話之後還好心情的沖那條原本對自己耀武揚威過的蛇吹了幾聲口哨。

蘇提燈郁悶的皺了皺眉,輕聲道了句,「回去。」

那條蛇沒有猶豫,像是士兵聽到長官的發言,立馬就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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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黎陷不依不饒的再度俯下身追問,「蘇善人,你說是也不是?」

「……是。」

薛黎陷收回手時,就有些後悔了,估計他真就是個糙漢所以下手也沒輕重,蘇提燈雖然剛才只有一點呼吸困難的征兆,但是沒有呼痛也沒有求饒,只是平靜的答完了他的問題,但這麽一收手,這才發現已經在他脖子上留下了近一圈紅痕。

蘇提燈現在也被薛黎陷一驚一乍的作風給吓着了,這人表面上看起來裝瘋賣傻,實際也是個深不可測的角色。

被反将一軍的滋味并不好受,蘇提燈笑的有些嘲諷,「薛掌櫃剛才用的那招,不也是一樣嗎?過目不忘的又不止小生一個,更何況,薛掌櫃若之前沒見過,又怎知那日小生用的就是衛家的鎖喉式?」

「我跟你知道衛家招式的方式肯定不一樣,我是因為幾年前跟衛家的人交過手,才印象深刻。我就奇怪了,蘇善人又是從哪裏知道的呢?其實你多半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在正淵盟瘋狂的舉動了,你拼了命的想撓死你自己,我只好拼了命的護住你不讓你撓死你自己,可是吧,你當時在脖子上抓的那一下确實讓我驚詫了很久,當時我只是覺得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兒,直到前不久,我來了衛家,想起來了。」

蘇提燈翻了個白眼,他不知道衛臻去跟正淵盟的胡說八道甚麽了,讓他們把矛頭都指向了自己,「可是,小生又不可能真的預測天機,前不久在正淵盟用了一招衛家的招式,爾後衛家出事出多了,就怪罪到小生頭上吧。」

薛黎陷看了眼不遠處回過頭來但不知所以的綠奴,沖他笑了笑,然後推過蘇提燈的輪椅,往旁邊移了移,就在他手剛扶上椅子的時候,銀銀就鑽了出來。

蘇提燈左手還不及按住它,就見銀銀突然被定住了似的,爾後委委屈屈的看了蘇提燈一眼,又委委屈屈的軟下了身子,貼在蘇提燈右手手臂上。

薛黎陷也驚訝,他剛才不過是瞪了那東西一眼,心說我想整死你們爺倆也就是片刻的事情,大不了一起死,估計是被他身上煞氣和殺氣震懾,銀銀都服軟了。

蘇提燈險些一口氣沒提的上來,不由得回頭驚異的問道,「薛黎陷,你剛幹嘛了?!」

薛掌櫃笑的有些尴尬,「我,我就剛瞪了它一眼啊……真沒幹別的,嗳呦,蘇善人,我是甚麽人你還不知道麽,我只對事不對人,我也是個正人君子的做派,肯定不是偷射了銀針或者下毒甚麽的……」

蘇提燈冷笑了一聲,他人生中所有可能不可能,可以遇見不可以遇見的糟心事真是全讓薛黎陷給應驗了,簡直就是克星。

推到一旁準備貼心置腹的說一番話的薛黎陷看到蘇提燈無意識單手摩挲脖子的時候,就有點過意不去,神情真摯且誠懇的鞠了個大躬,「剛才……真不好意思。」

蘇提燈擡眼看了一眼薛黎陷,沒過多表示,「直接談正事吧。」

「你需要拿出很明顯很明顯的證據證明你跟弧青、鬼笙,也就是南疆的毒巫不是一夥的。畢竟衛臻的原話可是把你們三個一鍋炖了。」

「小生确實是毒巫出身。」蘇提燈有些倦了,他開始有點懷疑早上出現在房門的薛黎陷是不是個幻覺,現在自己是不是個幻覺。

薛黎陷驚訝,大手一揮,指了指身後的屍體,「那那那這群人是你的同伴?」

「同伴倒算不上,小生自幼不喜與人接觸,自己養自己的蛇蟲鼠蟻毒物玩罷了。」

難怪他一點也不難過,薛黎陷在內心再次腹诽了一句冷血,繼續執着的求答案,「現在正淵盟,信你的也就柳妙妙和我了。」

「哦?」蘇提燈有些意外,「你們兩個為甚麽會信我?」

「直覺。」薛黎陷說的胸有成竹,「你長了一張好人的模樣。」

「壞人行兇前也不會明目張膽的說自己是個壞人。」

「我會相面。」薛黎陷啧了一聲,他今天就是為了多問問的,畢竟正淵盟的刑堂……估計蘇提燈是有進無出。因為衛臻把他這陣子失蹤的事情一交代,加上前幾次的事情,蘇提燈的嫌疑實在太大了,而且很多嫌疑都足以讓他……

蘇提燈這邊也仔細想了想,最終輕微的搖了搖頭,「那日鬼笙派人用蠱鈴來殺我,你恰巧在是在,只不過聽不到,我倒不是說這鈴聲,這鈴聲只對我起作用,你們本身也聽不到,我的意思是薛掌櫃那日說的話實在太好了,正因為你聽不見,所以那女子走進屋來跟我說了甚麽你也不知道。就算有綠奴在場,但綠奴又是我這邊的……你甚至都可以反向認為,我是因為害怕暴露,所以才臨時起意殺了那女人。」

伸出手來捏了捏眉心,蘇提燈顯得有些憔悴,原來弧青之前的統統算計,只不過是為了能讓自己栽倒在今天。

這筆生意真是虧大了,許不定還得把自己賠進去。

一旦在這裏,在衛家、南宮、蘇家、正淵盟都在的場合下,矛頭指向自己,還有板上釘釘的證據……等等!

蘇提燈突然坐直了身子,他們是想讓自己被關起來,不能顧得上局勢?

他們難不成真想毀了中原……

「薛黎陷。」

薛掌櫃原先也在一邊愁眉苦臉呢,萬一蘇提燈真有這個嫌疑,這人還是他帶來的,他自己指不定也得進刑罰室領罪……這個倒不要緊,主要是那管刑罰的老爺子吧,對自己意見太大了,這,這指不定怎麽整自己呢……因此分心想了事情的薛黎陷突然覺得剛才是不是幻聽了,怎麽覺得蘇提燈那話裏有一絲顫音呢。

「咋了?」

怎麽開口?

蘇提燈突然也不知該怎麽接話了。

沉瑟說的沒錯,鬼笙不一定是被弧青請來的,而是他自己願來,又恰巧跟弧青結了同盟。

弧青想讓自己服軟,随她回南疆。

鬼笙則是想讓整個中原臣服……

一個比一個的癡心妄想!

「小生只能提醒你,南疆的毒巫竟然會死在這裏這麽多,指不定就是鬼笙挑事的一個噱頭,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想摧毀整個中原武林。我是沒有辦法洗脫嫌疑,但是……但是無論今後發生了甚麽,你們一定要及時的告訴我一下外面的局勢消息。我不是妄談中原武林沒人敵得過鬼笙,只是南疆巫蠱之術,你們不懂,可能就容易吃虧。小生不敢說自己的蠱術有多麽好,但是互相牽制這一點,還是能辦到的。」

薛黎陷笑了笑,他提醒的目的還真和衛臻合到點子上了,「就你現在這體質,你能幹嘛呀你說?」

蘇提燈垂眼,就覺一口氣堵在喉間沒喘的上來。

薛黎陷這一句本是好心好意提醒他多休息還是先養好身體吧,可是在他聽來就是一種貶低嘲諷的意思了。

薛掌櫃說完這句話自己也沒深思,他也不知道為甚麽,除了初見那日對這人的全身警備,日後越見越覺得放松,所以自己在外人面前正經謙恭有禮的大俠風範也會毀個一幹二淨,「等會兒鐵定有正淵盟管事的老大找你去問話。你自己多加小心點,我不一定也能旁聽。」

其實薛黎陷自己心裏也打鼓,那何止是一位管事的,好幾個元老級的呢,他實在想不通他們是故意找茬為了能見蘇提燈一面,還是真就是就事論事,還是就事論事的時候一起把額外的事兒也順道捎着辦了。

啧啧啧,一群老狐貍對付一只小狐貍。

蘇提燈原本心情已經很糟糕了,想到一會兒還要去應付正淵盟的人就更煩了,可是越煩的時候他越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梳理線索,腦子裏驀然就浮現那日綠奴說過正淵盟的人曾來過伫月樓的事情。

想到這兒,蘇提燈突然笑了。

有鬼。

鐵定有鬼。

「那勞煩薛掌櫃先帶小生回房洗漱一番吧,至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別一不留神被你們圈進去,平白無故被冤枉,是也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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