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溫風至一聽小莊是為成祥而來,臉色立變。
小莊直視溫風至雙眼,問道:“溫大人,你可知道何為‘雪道’?”
溫風至眉頭一皺:“你……為何問這個?”
小莊道:“所謂‘雪道’,是鹽枭們的暗語。是他們偷運私鹽的河道,白鹽如雪,又因價貴,故而暗話裏稱為雪道,……也有十萬雪花銀之意。——溫大人鎮守此地,必然也是聽過的?”
是的,那人說的話,小莊一直都記得最為清楚,甚至一字不差。
溫風至驚動,不由地重将她上下打量一遍:“你怎知道的如此清楚?”
小莊道:“溫大人不用管我為何明白,我想問溫大人,為何判定成捕頭私通鹽枭,可有證據?”
溫風至滿心好奇,只覺眼前女子乃是個大大謎團,卻又有着不可捉摸的吸引力。然而她偏偏三句話不離成祥,溫風至冷道:“原來你也是來質問溫某的?若沒有人證物證,溫某怎會魯莽拿人?”
小莊雙手斂在腰間,低頭颔首:“妾身願聞其詳。”
以溫風至的脾氣,本是不願理會“閑雜人等”,何況又是一介女流……然而小莊本身非凡,如此一低頭,又帶三分恭敬七分地恬然,叫溫風至覺得十分受用,竟沒生出反感抵觸的心理。
溫風至掃過站在對面石獅子旁邊的一幹衙差,又看向小莊,開口道:“既然如此,我便叫你心服口服,這人證便是,——前些日子捉拿在牢中的那鹽枭開口招認,承認成祥是私通他們的內線,這些日子捕快們雖然四處出擊,卻始終捉不到鹽枭,就是因為成祥事先将風聲透露他們。”
小莊淡聲道:“鹽枭一面之詞,不足為憑,成捕頭本就是他們的眼中釘,若能把污水潑在他身上,拉他倒臺,對他們自然是兩全齊美之事。”
溫 風至見她侃侃而談,毫無閨閣羞澀,心中越發稱奇,道:“若只有這鹽枭一面之詞,自然不足為憑,另外還有物證。——那鹽枭招認,曾多次給過成祥髒銀,成祥家 中雖一無所獲,但季家那裏,卻找出了足足三百兩的銀錠,另外季冬青在賭坊裏揮霍的五百兩,也都是成祥周濟他的髒銀。——樂水縣人盡皆知,成祥跟季家關系匪 淺,這八百兩的銀子,總賴不掉吧。”
溫風至說完,略露出幾分得色,便看小莊如何應付。
小莊面色依舊平靜:“溫大人可确定哪些銀兩經過成捕頭的手?須知這其中也有‘栽贓’之嫌。”
溫風至不悅:“人證物證都有了,為何你還糾纏不休?若說鹽枭誣賴成祥,季家那邊,卻是鐵證,八百兩非小數目,倘若不是成祥從中使力,鹽枭怎會報以這麽多銀兩?”
小莊垂眸無言。溫風至見她沉默,便微微一笑:“你無話可說了吧?”
小莊心思轉動,緩緩問道:“那季家方面可詢問過了?季老先生可承認是從鹽枭手裏得的髒銀?還有季三爺……溫大人查問過了?”
溫風至道:“季冬青在逃,張知縣即刻就要發海捕文書,季老先生并未承認是鹽枭給的銀兩,卻承認那給銀子的人說是一點孝心,他也以為是成祥所給……本要在押,但因他病中虛弱,張知縣網開一面,由他回家了。”
小莊聽溫風至說着,卻放眼四看,方才季三兒就在縣衙門口,這會兒不知為何又不見了人影。
小莊知道此事必有蹊跷,是鹽枭們做了一個大套,要把成祥套在其中,成祥自己倒是無懈可擊,但他身邊兒的人卻極好下手……季老爹年紀大了有些頭腦不清,不知銀兩來路也是有的,可是季老三呢?此刻只有他出面先說個清楚,可他偏偏又不見了。
這瞬間日頭正高,小莊略覺頭暈,眼前一陣白汽兒浮動,景物跟人也影影綽綽看不清。
溫風至看小莊臉色蒼白,而腿上的血順着腳背滴落……溫風至蹙眉:“我瞧你傷的不輕,還是不要在此做無謂奔走了……對了,你當真是成祥的……娘子?”
小莊恍惚裏聽了這句,便回眸看溫風至,隔了片刻,才道:“我只知道,成捕頭并非那等作奸犯科的人,絕不屑什麽雞鳴狗盜的伎倆,他是……”小莊定了定神,清楚說道:“他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
沒 有一個男子喜歡小莊這樣的美人兒在自己跟前誇另外的人,何況對溫風至而言,他雖然跟成祥只有過三個回合的“交鋒”,但沒一次落下好印象的,——第一次,他 從中作梗,放走了重大疑犯,并且順走了黃金飛天;第二次,他在那破落院子裏用三只狂吠的狗跟一泡雞屎招呼了他;第三次,他當街奚落,且蠱惑了捕快跟百姓, 害他顏面掃地。
總而言之,成祥那厮,粗.野輕狂,目無法紀,流裏流氣……這樣的人能成為捕頭是個奇跡。
若說他能犯下私通鹽枭的死罪……倒也不足為奇,溫風至覺得成祥身上,痞氣跟匪氣渾然天成,當個捕快委實屈才。
溫風至冷飕飕看着小莊,嘲諷之意溢于言表:“看不出,這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小莊一愣,本來她已經體力不支精神渙散,聽了這句,整個人卻仿佛又清醒過來,雙眸一睜看向溫風至:“到底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還是先入為主公報私仇,溫大人該好好掂量,情人眼裏出西施無傷大雅,但若是公報私仇,将來,恐怕會阻擋了溫大人的大好青雲路。”
溫風至聽了這般無禮的話,本是一怒,然而看着小莊那般凜然神情,卻竟無法發作:“大膽!你說什麽!”
小莊道:“溫大人初來乍到不解內情,又跟成爺有些私人恩怨,只怕決斷的太過草率了!”
溫風至氣道:“莫非你說張知縣的判決跟人證物證都是虛無,只憑你三言兩語,我便信了成祥無辜?究竟是誰草率?”
小莊腦中昏了昏,往後一步,按住石獅子。
溫風至見她臉色越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仿佛風吹雨打過的一支花兒,不由于心不忍,便按捺怒意,道:“我跟你說了這麽許多,已經是破例,姑娘……一介婦道人家,這件事上,請勿要再糾纏了。”。
小莊本要把在路上聽了鹽枭對話的事兒跟溫風至說,但看他一意孤行之态,恐怕就算她說出來他也不會信,反而以為她在胡編濫造意圖救成祥出來,畢竟,小莊無憑無據。
眼看溫風至欲走,小莊一手撐着石獅子,一邊從懷中将黃金飛天摸索出來,道:“溫大人,你看這是什麽?”
溫風至回頭,一眼看到小莊手中金燦燦地飛天,頓時便轉過身來:“怎會在你手中?”問了一句後即刻反應過來:“是成祥給你的?好啊!他還說沒拿過……這賊……”
小莊打斷他的話:“的确是成捕頭給我的沒錯,因為此物,本就歸我所有。”
溫風至聽了這句,毛骨悚然,盯着小莊:“你說什麽?這是……你的?”
小 莊見他駭然,便把飛天往前一遞,道:“這的确是我之物,正大光明……如果溫大人看重此物,那請溫大人看在此物面上,仔細想想,成捕頭這案子,溫大人可冷靜 細致處理了不曾,須知道當今天子乃聖明君主,天底下各處郡縣,都有暗行禦史細密查探,就算暫時的一手遮天,也終究會有真相大白一日……就算是為了您的将來 前途着想,溫大人,務必三思。”
溫風至握住那飛天,低頭一眼,擡頭又看,忽地覺得小莊的模樣,跟手中的飛天有些相似,溫風至愣怔之際,手竟情不自禁微微顫抖:“你說是你的……難道我就得信?這是……宮中禦用,未查明身份之前,我……可以将你暫時羁押。”
小莊渾然不驚:“将我羁押?溫大人,你确定你敢嗎?”
溫風至胸口一噎,小莊複淡淡一笑:“不是每個手持禦用的人都是賊匪吧?這點想必溫大人深知。”
溫風至心頭如罩寒冰,死死握住那飛天,竟無言以對:“你到底……是誰?想要如何?”
“眼下首要的并非是我,”小莊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成捕頭乃鹽枭死敵,近來一直拿不到鹽枭,已經是消息走漏的情形……如今鹽枭又供他私通,那這縣內必然有私通鹽枭的人……溫大人定然疑惑為何我如此裝扮,只因之前我想要離開樂水縣,但在半路卻遇到兩個人……”
小 莊将自己誤打誤撞偷聽鹽枭對話的事兒說了一遍,看着溫風至閃爍不定的眼神,道:“如今城內已經有鹽枭的耳目,成捕頭的手下都是熟悉樂水百姓的,溫大人只要 說服他們,叫他們去捉拿可疑面目之人,必然有所斬獲……我還記得那兩個鹽枭的模樣,也可相助,鹽枭們已經樂得看溫大人被耍的團團轉,溫大人想要讓他們坐山 觀虎鬥還是懸崖勒馬找出真相……一切,都在您的一念之間。”
小莊說完之後,又行了一禮,道:“溫大人也不必害怕我會私逃,在成捕頭恢複清白之前,我會一直都在樂水,至于我是誰……也等這件事完結之後,再同溫大人相談。”
溫風至一步一回頭,他知道小莊是走不了的,不僅是因為她的保證,還有她腿上的傷,她的臉色已經越發不好了,溫風至看着,竟生出幾分憐惜之意,但她偏是為了那成祥在奔波,于是又有些氣惱。
且方才他表示說要接小莊到自己宅子“暫住”,便于照料她的傷,當然,順便也好監視着她……卻給她拒絕了。
“暗行禦史?”溫風至看着手中的飛天,“連‘雪道’跟暗行禦史這些都知道……難道她真是宮中的人?難道她就是……”
溫風至目光描繪飛天的眉眼兒,心突突亂跳:如果她真的就是那個人……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溫風至重新回到縣衙,張知縣正在納涼,聽聞他去而複返,忙出來迎接。溫風至早把飛天揣到懷中:“張大人,成祥一案的供詞我想再看一遍。”
張知縣愕然:“有什麽不妥麽?都已經結案了……溫将軍不也已經向知府遞了書文?”
這正是溫風至最懊惱的,因為此事涉及鹽枭,有人證物證,又加上對成祥大有惡感,因此緝拿成祥後,溫風至便即刻向知府跟守備遞了書文報備,約略有點邀功之意。
若是如今又推翻……對于那些頂頭官長來說……自然會大為不喜。
溫風至搖了搖頭,心想:“這點上那女子倒是說對了,我真的有點兒……太急了……”
溫風至看了一會兒供詞,心想:“若成祥真的收了髒銀,怎會絲毫不給自己留些,卻全給了季家父子……就算跟季家父子再好,也不至于……何況成祥從來都跟他們分門別居,若說鹽枭恨極了成祥,卻又無法賄賂他,才特意找容易下手的季家父子……倒也是說得通。”
想到成祥那大大咧咧的模樣,又想到自己可能是冤枉了他……溫風至心中十分別扭,一拍桌子道:“來人,去把成祥押來,本官要親自審問。”
親兵們領命而去,溫風至站起身來,在室內來回踱步,片刻,成祥還未曾來,張知縣卻氣急敗壞地來了,道:“溫将軍,大事不妙了!那些刁民把縣衙包圍了,要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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