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你老是說,這真的說是你藏船的地方?”唐無樂一雙帶着寒光的眼睛瞥向老吳,對方被盯着一個抖索,滿臉的皺紋擠成一團,身子還順帶着朝後邊縮了縮。
“說啊。”
老吳迅速地搖搖頭,随後又在羅樓同樣淩厲的眼神下點點頭,“我真的沒有來過,雖然有看過小月灣的圖,但是那東西交在我手裏,這可是我頭一回帶人進來!”
羅樓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嗤聲,“哦,我知道,這也是你第一次進來。”
老頭兒老老實實地點頭,“對啊,別的人,我就算敢帶進來,也不能把他們都帶進來的。”
說完,老吳就一手摸着牆壁,朝着前面走去,在幾步遠處停了下來,“哎,這裏真的有盞燈!”
唐無樂進來一小會兒,已經适應了裏面的黑暗環境,他看着所謂的一盞燈,鐵鏈一伸出去,一瞬間就把那個老頭子拉了過來:“別動!”
老吳勾着身子,在兩人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彎起了嘴角。
羅樓發動異能直接從方才進門的牆角邊鎖定一塊小石頭,反手就甩在那盞燈上。剎那間從壁燈的位置投射出越來越多的水流,但是這些水流都是流往指定的位置。冰冷的水流遇上有些沉悶的洞穴,空氣裏居然有一種獨特的味道。
唐無樂戒心重,羅樓這下子也長了個記性,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老吳,那個老頭子只是把目光投在水流流向,臉上面無表情。
他知道這個老頭子的話,一定不可能都是真話,可能有一兩句的真話,但是大部分都是假話——沒有帶過人進來?沒有帶過人進來能夠一進來就适應黑暗,再“順帶”摸了一把隔着幾尺遠外的牆角機關?
如果不是提前有所察覺,豈不是要順着這個老頭子的意思,如果淹不死就被毒氣毒死?說實在的,這點機關算計算是直白并且簡單的了。只要時間允許,一般有些警惕性的人也能發現。
羅樓沒去看唐無樂的臉色,對方拉出那一爪子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不管這個老頭子什麽目的,現在他們首要的目的就是盡快的把東西帶回去——可以這老頭瞅準人就跑上來:喂小子,我知道你要幹嘛,我給你開條路,能不能行就看你自己了。
一路的“莫名其妙”也足以說明老吳的戒心。他相信八年前能夠讓一切暫歸平穩的那個人,不代表老吳能夠認同現在的這幾個毛都沒有長全的小子。如果人就這麽折在門口,他就帶着自己這條老命,和小月灣的秘密一同被埋葬。
這一路上被“輕看”的經驗已經讓羅樓都覺得不耐,何況是唐無樂?兩個人默契地錯開老頭的位置,向前摸索。
“左邊兩步走,”唐無樂走在羅樓身後兩步的位置,兩個人走位并不交疊,羅樓基本是謹慎并且沒有出錯的,“右上方注意,前面直接躍過去,地板承重敏感。”
老吳人老,但是腳程卻沒有被甩開多遠。并不寬敞的通道拉開不了距離,他就不緊不慢地跟在兩個人的身後。
“他來不來都無所謂了,我更加傾向一種設想。”
接到隊友暗語的時候,羅樓只是驚訝了一下子就鎮定下來,“你怎麽看?我沒有辦法準确判斷他的目的,但是至少确定,他不會是想要害人。”
唐無樂一手摸向牆壁,“牆壁內的水汽凝地很重,這個洞裏,可是有不少的‘前輩’。”至于這些先來者的屍骨存于何處,自然不是他來關心的問題了。
“如果只是單純的試探,不至于用自己的性命作餌。我猜想,他其實也不知道,小月灣這個洞裏,到底藏了什麽。”
就單憑着這些越往後走,越需要重力持平才能激活或者暫停的機關,老吳一個人哪怕是借助工具也沒有辦法準确計算角度和承重。
直到兩人來到一處分岔路口,羅樓深吸一口氣,“我就知道會遇到這種事情,左邊還是右邊?”
唐無樂搖頭,冒着些許寒光的千機匣在有些昏暗的光線裏伸展開來,少年甩手就往兩個路口一邊扔了一個機關。機關順勢落在距離路口中央二十尺的位置,“支咔支咔”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裏一層層地回蕩着。
羅樓稍微走進來一些,他朝着聲源處看去,那些小巧而精致的圓柱形機關看上去并沒有那麽圓滑——定睛看去,就像是許多層的機關拼湊而成,底座就像有一個不會停歇的泵支撐着整個機關不停地活動着。以機關為中心,一圈一圈地往外散發着若有若無的氣場。
老吳停在兩人身後,他沒有再上前一步,反而是長長舒了一口氣,回過身一步步朝着門口走去。
“他走了?”
唐無樂點頭,“前面已經用不到他了。”
羅樓舔舔有些幹燥的嘴唇,“咱們倆能行?”
“好吧我單挑。”難得說一會玩笑話,羅樓終于能夠找回一點安全感了。
“這個機關能保持多久?”
唐無樂搖頭,“材料太匮乏了,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就想收回來。”接着,他用一個特別單純的眼神看向自己的隊友,“不建議你用這種制作費時費力的機關耍帥,搓個機關不容易,沒事兒幹的時候擺弄完了,關鍵時刻沒得用你就知道痛了。”
羅樓嘴巴張大,雙目微睜。事實上,他真的是第一次聽到唐無樂能夠一口氣說這麽多的話。任何時候都太淡定的小太子真的讓隊友覺得有壓力,什麽事情放在他的面前好像都不是問題。
但是現在,有了單獨和對方“公幹”的機會,羅樓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遇到啰嗦的人,唐無樂也會煩躁想罵人。吊炸天如唐無樂,也會擔心自己的武器沒有機關,還十分“有經驗”地告訴自己:武器是用來抗敵和保護隊友的,不是用來耍帥的。
啊,總結一下那就是長知識了。
空氣裏除了機關不停運動的聲音,終于有了一些別的動靜。羅樓全身都繃緊了,他咬着嘴唇,開始放慢自己呼吸的節奏。
“小心點,注意頭頂。”唐無樂的暗語傳來,羅樓幾乎是立刻就看向自己的上方。他伸出一只手,因為就着這個視角,仿佛通道的頂端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但是事實上,羅樓把手挺直也沒有觸摸到頂端的牆壁。
“滴滴——”
“滴滴——”
就像是水滴滴落的聲音,由遠及近慢慢傳來,唐無樂和羅樓默契地退步到了朝通道口的機關範圍內。那種敵人已經來襲,你卻沒有辦法察覺他的存在的感覺讓人不由得心生恐懼。
唐無樂扶起千機匣,最後檢查了一次彈匣。傳入耳中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就如果兩只濕噠噠的腳帶着滿滿的水漬,摩擦着地面而來,伴随這種壓抑而沉悶的摩擦聲的則是沒有間隙的水滴聲。
“我們為什麽要讓老頭子走?”羅樓能夠感覺到危險,他也想要嘗試。但是此時此刻,他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麽明明知道前方有問題迎接着他們倆,老頭子還是要走?
“他已經沒有辦法支撐自己在裏面待下去了。”唐無樂暗語傳音,“如果只是單純的濕氣疊加,到了他這個歲數,早就該走不動路了。”
老吳的真實年齡遠遠要大于肉眼能夠辨別出來的年紀,他寧可破罐子破摔死守秘密一輩子,也不願意讓人将就着來揭開最後的謎底。唐無樂最開始也惱怒對方別扭又話唠的性子,卻也不得不在這個關頭給這個老頭點個贊。
“如果這一次來這裏的是指揮長,估計老頭就親自迎接着到裏邊去了。”唐無樂腦子裏突然就冒出了這麽個念頭。顧崇優是什麽水平他不會清楚,但是能夠位居至此,和唐凜相比,想必不會太差。
老吳幾次提及八年前,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八年前的那個人是誰了——羅樓頓悟之後,差點沒想要出去和老頭算一把賬:這都是“自己人”,幹嘛搞那麽多的明堂賣那麽多的關子?
“你們也是來送死的?”
一道聲音由遠及近,帶着潮濕的回音萦繞在人的耳邊。
羅樓下意識就要閉上眼睛來回避這種正面沖撞——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是第一反應進行防禦,而是逃避。
“你們也是來送死的?”
又是一聲,唐無樂催動機關,機關運動時“支咔支咔”的聲音漸漸掩蓋了耳邊徘徊不去的回音。
“傻子醒醒!”
在淡綠夾雜着瑩白的機關氣場中,那道身影漸漸現出輪廓來,“你們也是來送死的嗎?我只是來奉勸一句,回去吧。”
羅樓定睛看去,那道身影已經差不多清晰了,是一個身材還算高挑健壯的男人,依稀能辨別他是穿着一身制服。但是肩膀的左邊已經虛化的看不見了,鮮紅的骨肉邊緣卻在瑩白淡綠的氣場裏顯得格外打眼。
唐無樂沒有撤下機關,他一爪子就把羅樓拉到自己身邊。
“戒心太重也不行,”那人看着兩個男孩都盯着他只剩下一半兒的肩膀,“這個不要緊,比起失去性命,不過是斷了一邊手臂,又有什麽關系呢?”
兩個人都不說話,男人站在機關範圍裏,終于忍不住了,“老吳沒有給你們通關口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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