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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走來的大爺穿得很簡單, 一頭頭發花白,眉宇間皺紋密布。他的目光遠遠落在樹下,似乎發現這裏的攤位比起早上多了一個陌生面孔的人, 一愣之後意識到或許他等了五天的人終于來擺攤了,驚喜浮在面上,他連忙加大了腳下的步伐。
但這位大爺腿腳不便,走急了腳下一絆差點摔跤。姜棠見狀連忙從小凳子上站起來快步走到了大爺的面前将人給攙扶住了。
“大爺, 您沒事吧?”
大爺反手拽住姜棠的手腕, 連忙搖頭,“我沒事,您……您就是那位神算先生是嗎?”
姜棠平時還能自诩一下天下第二, 這會聽到‘神算’兩個字倒是意外得有些臊得慌。他摸摸鼻子,小聲道:“應、應該是的。聽說您有事找我?要不咱們去那邊的椅子上坐一下?”
免費景點前有一排椅子,姜棠将人帶到了那邊,坐下。
他沖大爺笑了笑, “大爺怎麽稱呼?您有什麽事情可以跟我說。”
“我姓費。”大爺一雙漆黑的眼睛裏留着點水光,雙手緊緊握着姜棠的手腕,似乎将姜棠當成了最後的希望。
他已經将整個京市的算命大師都找了一遍, 然而看上去很厲害的那幾位他付不起錢,收費便宜的壓根解決不了他的問題。
周日晚上他路過這邊的時候正巧聽到有人在讨論今天有個年輕的大師來這裏擺攤結果被人搗亂的事情。費大爺甚至不知道姜棠的技藝怎麽樣,他來找姜棠就像是在茫茫大海撈魚,能解決問題便是幸運, 不能……那便繼續撈。
姜棠敏銳得察覺到握住自己的手力道大,甚至在顫抖。他垂眸看了眼, 隐約有些疼痛,不過他也管不了這麽多,輕聲安撫道:“費大爺, 您先別着急,有什麽事情咱們慢慢說。”
“大師,你這……能不能幫忙找人?”
“找人?”
費大爺咽了咽喉嚨,聲音聽着有些沙啞,他抹了把臉,聲音斷斷續續的:“是這樣的。我……我的孩子在幾十年前丢了,這二十多年來我一直在找他,但一直都找不到。”
警方一直在幫忙,他在全國各地向各位好心人留下了他的聯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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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間有人給他打電話,說是可能找到人了。然而等到他匆匆忙忙到了地方,又是空歡喜一場。
到後來,連電話都不怎麽有了。
畢竟已經丢了二十多年,能找到的機會寥寥無幾。所有人都在勸費大爺放棄,費大爺卻始終都搖搖頭,轉頭又去找孩子了。
什麽方法都用過了,有人見他兜兜轉轉這麽多年腦子一抽問他要不要去道觀找找那些道士。聽說有些道士算得可準了,指不定就能算到費大爺二十多年前丢了的孩子如今在哪兒。
費大爺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塊落在海面上的浮木。
今天,他找到了姜棠。
姜棠聽着費大爺費力地說完這一段故事,心頭有些酸澀。大爺的眼眶一片通紅,老淚縱橫。姜棠拿出放在口袋裏的紙巾遞給他,輕聲道:“您放心,能幫上忙我一定幫。”
丢失了二十多年的孩子要找回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姜棠跟在國師身後這些年見過國師大展身手甚至逆天改命,但他沒有參與。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但總要試一試的。
費大爺登時瞪大了眼睛,“真的嗎?謝謝大師,真的謝謝您。”
“您先別激動,找人也不能急于一時,咱們先好好理一下。”
“好、好,好。”
連說了三個‘好’字,可想而知費大爺有多激動。
他連忙站起來,沖着姜棠彎腰。
…
姜棠接下了費大爺的懇求,聽費大爺講了當初的事情。孩子走丢的時候已經四歲多了,費大爺和妻子生孩子的年紀和當年那些人相比算是偏大,因此孩子生下來他們一家人都各位激動。盡管孩子被查出來有心髒病,他們的家庭不富裕,也一直都沒有放棄過。
他們想,家裏有些積蓄,等孩子可以做手術還有很多年,他們就趁着這些年好好賺錢,總能給孩子籌到手術費用。然而就在某一天,這個本就微小的願望徹底落空了。
那一天費大爺和妻子一如往常出去工作,等到回家的時候發現家裏門大開,而孩子卻不見蹤影。
此後,便是漫長的尋子之路。
姜棠看了看費大爺的面相,面相顯示費大爺為人熱情善心,本該受到庇護,一生順遂。但現在額頭一股黑氣彌漫,馬上就要将最後一點生氣都剝奪了。
這樣的運勢再繼續下去,費大爺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費大爺,我看你面相,您近年來似乎做了不少好事。”
費大爺愣了一下,随即搖搖頭,“不算好事。我找孩子的時候會遇上其他和我一樣遭遇的父母,有消息了便告訴他們。這麽多年來倒也促成了不少家庭重新團圓。除此之外還贊助過幾個孩子、收養了一個孩子。”
妻子因為孩子走丢的事情一直郁郁,這些年來身心狀态都不好。費大爺沒有辦法,便去孤兒院收養了一個男孩子,希望能讓妻子重新開心起來。效果是顯著的,看到孩子揚起可愛的小臉,妻子重新面露笑意,他甚至想過要不就這樣吧——這樣也挺好的。
然而不管是他還是妻子,始終都放不下那個孩子。
他們會在無數個深夜想起孩子走丢的那天天氣不好,下過一場大雨。不知道孩子離開的時候有沒有感冒。
也會想起孩子的心髒病怎麽樣了。
費大爺艱難地露出一個笑容,“其實很多人都告訴我孩子可能已經不在了。先前我找過的一個大師也是這麽告訴我的,但是我始終都不相信。”
“我知道了。”姜棠遞過去一瓶礦泉水,沖他笑了笑,少年的笑容很好的驅散了一直籠罩在費大爺頭頂的陰霾。
費大爺想,他的孩子比眼前的少年要大上好幾歲,或許長得沒有姜棠這麽好看,但一定也很帥氣很穩重。
“您身邊還留着您孩子的貼身物品嗎?如果有的話,可以給我。”想了想,姜棠又補充道,“你放心,用完了還會還給你們的。”
姜棠知道如果真的有這貼身物品,一定是費大爺和妻子的寶貝。
“有的有的,有一副長命鎖,還有一些他穿過的小衣服。這些可以嗎?”
“當然。”姜棠點點頭。
看了眼這會兒的時間,他是吃過午飯過來的,和費大爺聊了一個半小時左右,眼下也不過兩點。
擇日不如撞日。
“費大爺,我們現在就去你家取東西。”
“好好好。”費大爺連連應了兩聲,踉跄着起身就要帶姜棠去家裏。
姜棠到攤位上收拾東西,氣球攤老板便知道姜棠和這位大爺是談妥了,不由得笑了笑:“你這可太忙了。”
姜棠笑了笑,還未來得及開口便注意到悉開一條縫的小挎包裏頭有一道光閃了閃。他扒開小挎包一看,發現是燕時發了信息過來。連忙将手機打開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話:在橋邊擺攤?我過來找你。
姜棠連忙給對方撥去了一個電話,将費大爺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燕時擰了擰眉道:“你們在原地等我,我馬上過來,和你一起去。”
于是姜棠便乖乖站在大樹邊上等燕時過來。費大爺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寂靜之中出聲,聲音之中滿含試探:“大師,你這裏是怎麽收費的?”
姜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笑開了,“費大爺你不用想太多,我不缺錢。”
原先他還擔心自己那百萬違約費,現在那破經紀公司都被他舅舅收購了,他也不用付這錢了。
現在的姜棠是影帝的兒子,星河娛樂老總的外甥,加上自己看相算卦得來的零花錢,也算是一個小富翁。
從費大爺之前的講述中姜棠基本也能猜到費大爺家裏應當不富裕,所以錢不錢的倒是不要緊。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辦法找到您的孩子,其他都是小事。”
費大爺眼眶紅了又紅,低着頭無聲抹去眼角的熱淚。他在找兒子的這麽多年裏,遇到過的好心人數不勝數。費大爺無以為報,只能牢牢将這些恩情都記在心裏。
現在,多了一個姜棠。
燕時匆匆趕來,下車後他快步走到大樹邊,目光劃過姜棠和費大爺,揉了揉姜棠的腦袋,他低聲問:“是要現在去嗎?讓沈林送我們過去。”
“好呀。”姜棠應下以後便帶着費大爺走到了車邊。
黑色的賓利車車身流暢,即便費大爺不懂車,也能看得出這是一輛價格高昂的豪車。他愣了愣,看向面前兩人的目光變得有些遲疑,“要不……我将地址告訴大師您,然後我到家等你們,您看這樣行嗎?”
“您不必介意。”說話的人是燕時,深邃的目光落在費大爺身上,他難得溫和的笑了笑,“您現在是棠棠的客人,我們一起過去就可以了。”
姜棠和燕時輪番上陣,終于讓費大爺上了車。姜棠悄悄扯了扯燕時的衣服,悄悄對對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燕時眯了眯眼睛,唇角溢出淺淺的笑意。
費大爺的家在京市的郊區,地方很偏僻,鄉間的小道堪堪行駛過擦肩而過的兩輛車。将車停在村部的空地,姜棠三人随着費大爺下車去了費大爺的家裏。路過鄰裏相親,一群人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都笑意盈盈。
其中一人道:“老費啊,你家那小兒子今天回家哩。”
村裏的人都知道費大爺家的小孩走丢了,于是他們将走丢的那位稱之為大兒子,領養的叫做小兒子。這些年來,費大爺找兒子的路上村裏的村民也出力不少。一聲‘小兒子’便是誰也沒有忘記和否認當初走丢的小孩。
“嗯,他今天休息就過來看看。”
費大爺的小兒子已經大學畢業了,最近在一家小公司上班,公司雖小但事情很多,小兒子一有時間便回家看看爸媽。
到了家,費大爺的小兒子和上了年紀的女人正坐在屋檐下輕聲說話,注意到費大爺帶了人過來,費家小兒子立刻便走出來迎接。
“爸你回來了,這幾位先生是……?”
“這是爸爸請回來的大師。”費大爺笑了笑,“大師說需要你哥哥以前的貼身用品,我就回來取一取。”
“大師,這位是我的小兒子,叫做費鴻文。”
姜棠面帶笑意的和費鴻文打了個招呼,含笑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 ,短短幾秒的目光接觸間便将對方看了個透。注意到費大爺的這位兒子不僅有善心孝心,以後也是個成功人士,姜棠便收回了目光。
他對着大爺輕笑道:“您是個有福氣的人,孩子一定會找到的。”
費大爺如今對姜棠恨不得将人供起來,聽到這話心裏熱乎得緊,連連點頭。倒是費鴻文沉默着用狐疑的視線在姜棠三人身上掃了一遍。他是知識分子,對于看相算卦這種事自然不信。
但你要說姜棠幾人是騙子吧也不至于,哪家的騙子長這麽好看,穿的這麽好還氣勢十足的?
他沉默着沒開口,卻還是對三人點了點頭。
費大爺将姜棠的訴求告知了妻子後,兩人便回房間找出了一把長命鎖和幾套小衣服。衣服看着陳舊,但是卻非常幹淨,很顯然是被兩位老人精心保存的。
姜棠接過東西,又将自己的聯系方式告訴了費大爺以及費鴻文,這才帶着燕時和沈林離開。
離開的時候費鴻文接替了費大爺,送三人去村部。當看到那輛賓利車的時候,費鴻文心底的狐疑全然退卻。這三人顯然都是有錢人,行騙的可能性便降低了。
或許……真的是大師?
費鴻文抿了抿唇,眼見着姜棠要上車,卻還是在最後一刻控制不住似的上前一步,喊住了姜棠。
姜棠回頭看去,費鴻文顯得有些尴尬,他撓了撓頭,忽然彎腰:“希望大師能夠多多費心,我哥哥對我父母而言真的非常重要,以後您有什麽需要我做的,我義不容辭。”
“你放心。”姜棠笑了笑,“我會盡力的。小費先生趕緊回去吧。”
一直等到賓利車徹底消失在視野範圍之內,費鴻文才轉身離開。
希望這一次真的能夠找到哥哥。
父母已經為此耗費了太多的精力,如今兩人年紀也大了,費鴻文希望可以趕緊找到哥哥和哥哥一起讓父母兩人安度晚年。
燕時已經大致了解了事情經過,他捏了捏姜棠的後頸,讓正低頭看長命鎖的姜棠擡起頭。兩雙眼睛對視的時候,姜棠滿臉好奇,那雙大眼睛在無聲問:怎麽了?
燕時緩緩擰了擰眉,問道:“你要找費大爺丢失了二十多年的孩子,找得到嗎?”
“不知道啊。”姜棠捧着臉,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含糊不清,“要是老師在的話,一定能找得到。”
大夏那位國師……燕時與那位國師見過一兩次,說實話他不太喜歡對方。因為對方的眼中深邃得像漩渦,一眼望去仿佛跌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燕時曾懷疑過,大夏國師是不是知道自己不是土著居民。
因為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太怪異了。
他抿了抿唇,未說什麽,卻聽姜棠又道:“不過總得試試看嘛。費大爺找他兒子都找了二十多年了,什麽辦法都試過了……我試試也沒關系。”
姜棠看得出來費大爺和費大娘是真心疼愛那個丢失的孩子……姜棠不想他們失望。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會想,有沒有人把他的母後帶回來和他們團聚。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不是國師不是太傅不是不是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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