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淳于生的煩惱】

項權說,‘唐脈你得學會溫柔,哪個男人能受得了你這烈性子啊?’

唐脈說,‘我又不是女人,為什麽要溫柔?’

項權又說,‘這你就不懂了吧?這男人那,都喜歡又騷又溫柔的,偶爾的撒潑就夠了。’

唐脈沒說話,他突然覺得項權的話很有道理,雖然他不是女人,可淳于生是男人啊!保不準兒那呆子真的喜歡那種類型呢。

于是,唐脈辛辛苦苦練習了一天的溫柔,嘴角都要笑抽了。

晚上放學他去找淳于生的時候,還保持着微笑,“蠢……淳于生,今天我帶了幾塊兒蛋糕,一會兒你餓的時候吃吧。”

淳于生卻不笑了,他盯着一臉僵硬的唐脈,“你咋了?”

“什麽咋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唐脈笑,還學人家小姑娘害羞的低頭。

“你碰上什麽好事兒了嗎?”淳于生認真的問。

唐脈一頓,他緩緩坐下,拿出筆和本兒,“今天我上課的時候把你教我的語法都寫了一遍,突然覺得你還真是厲害,這麽複雜的東西,你一遍就說明白了。”

“你不應該上課寫,上課應該聽老師講課。”

“……”唐脈又一頓,“我這不是覺得老師講的沒你好嘛。”

“那你這是撿了芝麻丢西瓜,下次不要這樣了,回去的時候再看我給你整理的,上課要好好聽。”

淳于生苦口婆婆心的說着,他沒發現臉一點點綠掉的人。

“淳于生……”

“還有,你要多做題,多背單詞,英語的基礎就是單詞,你只有認識了單詞才能做題,所以還得從基礎做起。”

“淳于生!”

這一聲淳于生徹底閉嘴了,他擡頭,看到的是雙眼都要噴火的唐脈。

至此,唐脈的溫柔計劃破滅了,他突然覺得,面對淳于生,溫柔是行不通的,還把自己累個半死。

唐脈二郎腿一翹,錘了錘因為不能放松而酸痛的肩膀,挑着眉,“蠢魚,你絮絮叨叨的怎麽跟個老媽子似得?”

“……”淳于生呆了幾秒,然後一笑,不說話了。

唐脈被淳于生笑的發懵,他用筆捅了捅淳于生的腦門,“你傻笑什麽呢?終于病了?”

淳于生還在笑,他摸了摸被唐脈捅過的腦門,“這才像你。”

“……”唐脈後知後覺,“诶我說蠢魚,你是故意的吧?看着我這樣覺得好玩就故意唠叨我是吧?”

“是有點好玩,但是我覺得那樣不像你,看着別扭。”

“……”

此時唐脈又發現,淳于生并不傻,只是他說話做事的方式比較笨而已。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我覺得不該為了誰去刻意改變。”

淳于生發表意見,可意見卻讓唐脈不願意了,“你以為我這是為了誰?”

“為了誰?”

“為了一個呆子,蠢貨,白癡!”

“那不值得啊。”淳于生總結。

“呵呵……”唐脈一下氣笑了,他點點頭,“是挺不值的,可惜那二愣子硬是不明白。”

淳于生也笑,他沒聽進去唐脈的話裏話,就盯着唐脈的小嘴兒,神情都有些恍惚。

唐脈的溫柔計劃雖然破碎了,可他怎麽也想不到,淳于生,變了。

怎麽個變法?

接下來的幾天裏,淳于生總是在教他學習的時候跑神,要不就是忘了自己講到哪裏了,唐脈以為淳于生這是累的,還給淳于生買了很多士力架,就怕淳于生講着講着睡着了。其實他不知道,淳于生不是累了,而是開始注意他了。

尤其是聖誕節那個吻之後,淳于生夜裏總是想到唇上的一軟,連夢裏都開始出現唐脈。

唐脈刁蠻,性子也烈,欺負弱小還學習不好,可有時候偏偏淳于生就覺得這樣的唐脈很可愛,可愛到軟化了唐脈的所有尖銳。

淳于生還發現,每次看到唐脈的時候,心裏的感覺和以前不一樣了,可他又不知道哪裏不一樣。

淳于生遲鈍,從小就自己玩,別說朋友了,連他哥都很少跟他玩兒,不是淳于生招人煩,他幹淨也很善良,別的孩子不找他玩是有原因的,因為他的家庭。

淳于生住在快要拆遷的貧樓區,那裏都是拖家帶口的窮人家。本來淳于生家裏挺寬裕的,多年前那裏還不是拆遷摟的時候,他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可自從他爸走了之後,家裏就一貧如洗了,因為他爸在外面找小姐,被人家算計了,不僅欠下一屁債,還惹上黑/道被剁了兩根手指頭。那年淳于生才上一年級,還是不懂得黑白概念的孩子,一夜間,他心中偉岸又溫柔的老爸消失了,丢下他們三口人至今再也沒有回來過,而他老媽,就這樣養着他和他哥一直到現在,早就積了一身的勞病。

淳于生一家成了樓區的話題,大多數人家都告訴自己的孩子不要和淳于家的人來往,甚至還有傳出淳于家都是逃犯的無聊閑話,所以長時間下來,再也沒有小朋友來找淳于生玩了。

淳于生從小長得就比一般孩子大,當然不會被欺負,可沒人找他玩,他孤單,幾次拿着自己心愛的皮球找小朋友玩兒的時候,都被罵了,他老媽心疼,就告訴淳于生,要玩就自己玩,不要低三下四的去找別人。

淳于生聽話,從那之後就自己在屋子裏玩,雖然更多時候都是站在窗戶邊看着樓區的其他小朋友玩的嗨翻天,然後自己跟着樂,就這樣時而久之,他的笑少了,也很少再站在窗邊了。

他哥淳于安比他大了五歲,淳于生剛上小學的時候,淳于安已經小學畢業了,所以兩人更是玩不到一起去。

其實淳于安就算和淳于生一樣大,兩人也玩不到一起去,這是後來淳于生長大一些才知道的,他哥淳于安是個聾子,天生的,所以他媽才很大歲數再要了淳于生這個二胎,為此還交了不少罰金。

淳于安不是啞巴,他生下來耳朵就聾,聽不到別人說話自然也不會說話,他上的學校是聾啞學校,和淳于生的不一樣。

慢慢的,淳于生長大了,他的世界并沒有扭曲也沒有黑暗,而是充滿了正能量,多半是他媽的灌輸,他媽總是告訴他,做人要腳踏實地,不能投機取巧。淳于生活到現在,都是這麽過來的,從來都是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就算別人推了他一下,他寧願跌倒也不會跑。

所以,他的學習好,人品也好。

可那是別人看到的淳于生,別人看不到的,是淳于生心裏的一個窟窿。

那個窟窿是小時候他爸走那晚留下的,他媽為了找他爸離開了好幾天,淳于安就算比淳于生大,也是個聾啞人什麽都不知道,甚至心裏年齡更小一些,畢竟沒有接觸過這個社會,聽不到這個社會的污言穢語。

每天,淳于生就搬個小凳子坐在窗邊等着爸媽回來,餓了就從冰箱裏拿出之前的冷菜冷飯泡了熱水給哥哥吃,自己也吃點兒。

兩天過去了,媽媽也沒回來,淳于生就把家裏的所有面包和吃食分成了好幾份,每天都和哥哥吃點兒,不至于餓着。後來,晚上的時候他把自己的被褥搬到了狹小客廳的窗邊,夏天晚上不涼,可不知道為什麽夢裏他總會被凍醒。

五天之後,門開了,淳于生還坐在自己的被窩裏和哥哥玩着小車,他媽看到兩個孩子坐在窗邊的瞬間,就哭了,他抱着兩個孩子,邊哭邊道歉,她問淳于生,‘有沒有餓,有沒有怪媽媽。’

淳于生呆呆的,任由他老媽抱着他哭,他沒喊也沒鬧,他還告訴他媽,‘什麽事兒都沒有,什麽都沒有。’

那年是暑假,沒人知道這五天淳于生的等待,所以,沒人去深究等待對一個小孩子來說是多麽殘酷的事,淳于生說沒事兒,他媽就誇他乖,誇他懂事。

當然,也沒人發現,淳于生的心裏就是在那五天被挖了個窟窿。

這個窟窿,不疼也不癢,可到現在也沒有合上。

淳于生不是悲觀的人,更不是大喜大悲的人,他話少理正,只要他覺得對的他會一直做下去,覺得不好的東西他就隐藏起來,時間久了,那個窟窿他也給忘了。

淳于安在聾啞學校高中畢業之後就不讀了,每天都在家裏,能幫媽媽做些什麽就做什麽,而淳于生是自己走完的小學、初中和現在就讀的高中。他媽怕淳于生被欺負,就告訴淳于生不要把朋友帶回家也不要交太多朋友,更不能把家裏的事講給別人聽,淳于生習慣了自己一個人,慢慢的也就忘了交朋友,對他來說,學習要更重要,因為他媽說了,只有學習才能有出息,淳于家就出了淳于生這麽一個苗子,千萬不能折了。

聽了這麽多年,也就習慣成自然,自然又變成了百毒不侵。

可現在,唐脈的存在,卻成為了淳于生煩惱的源頭。

淳于生性子好,從來不會發火,老師和父母的話就是聖旨,所以唐脈處處找他茬的時候他也沒當回事兒,尋思着忍忍就過去了。可是唐脈突然變了性子,開始往他身邊湊合,這一湊合就成了朋友,淳于生對朋友這個概念很模糊,雖然唐脈沒說過做朋友,但他覺得這應該就是朋友,可他也明白,朋友是不會親嘴的。

情情愛愛那些東西沒接觸過,不過電視他倒看過,怎麽能不知道聖誕節那天唐脈對他做的是什麽意思呢?

可淳于生沒想過唐脈這是出于什麽,他只覺得那是唐脈想要給他解釋一下什麽叫喜歡,當然不會往深了想。

但,情窦初開的年紀,那一吻着實把淳于生吓到了,以至于好幾天的現在,他也無法從那個吻中回過神兒,甚至開始煩惱,煩惱自己開始覺得唐脈這人不錯,煩惱自己開始注意唐脈,連講課都開始莫名的緊張起來。

終于,淳于生那面百毒不侵的心裏城牆被唐脈撬開了一個縫兒,眼看着就要整面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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