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吃垮

夜深人靜, 太虛峰內院籠着一層淺淡的月色,初春的蟲蟻鳥獸本該在暮色中喧鬧,卻像是被扼住了喉嚨,戰兢不語。

蕭瑟沉風中, 只有無邊空寂的沉郁。

長長的白色袖擺落在榻上,層層疊疊, 與少女的白色紗裙錯落交織。

顧莫念面似寒霜, 沉默不語,他低頭, 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撫摸着懷中少女水瀑般的青絲。

萱瑤已經哭累了, 她無力的蜷縮在顧莫念的懷中, 一張小臉上慘白慘白, 淚痕蜿蜒。

丹田處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她呼吸一停滞,下意識地調動靈氣安撫丹田, 經脈中卻空落落的, 再無一絲回響。

少女眼睫上瞬間蓄上淚珠,下意識的再次抓緊顧莫念的白衣。

顧莫念的手指頓了頓, 手指搭在她小巧軟膩的下巴上, 寬大的手掌捧着她的臉,大拇指抹去雪白肌膚上的淚痕。

“阿瑤, 你又痛了?”

委屈盈滿了心尖,萱瑤慫了慫鼻頭,哽咽道:“師父……”

“師父……”

她低低嗚咽, “師父,阿瑤好疼……阿瑤好疼……”

那雙清澈如同幼兔的眸子,此刻盈滿了茫然與失落,她痛的身體一痙攣,細長的手再也按捺不住,伸手環住他勁瘦的腰肢。

顧莫念眸色暗了暗,手指恰要撫摸到她的後脊,卻又生生懸在半空。

他最終微微一嘆,“阿瑤,師父我,已經無能為力。”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從謝冰處取丹的路徑已經被賭死,他們只能另想方法,可是,又如何能夠想到方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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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以來,顧莫念為了保萱瑤丹田不枯竭,硬生生往無底洞裏砸靈氣,修為損失大半,可是,再也等不來合适的靈丹。

空落寂然的大殿裏立着小小的香爐,熏香袅袅,繞着淡淡的冷冽青竹香。

萱瑤哽咽道,“師父,阿瑤知道……阿瑤知道……”

她将小腦袋更深地埋在顧莫念懷中,長發淩亂,露出一截白如玉的脖頸。

“阿瑤誰都不怪,這件事情,都怪阿瑤,小師弟都是為了我才受罰,大師姐也受了重傷……師父……師父,阿瑤實在是不忍心師父為我受累,你放棄我吧!”

她說到這裏,幾乎說不下去,淚水濡濕了他的衣衫,顧莫念的手終于放在她的後脊上。

她瘦了……

指尖摩挲着輕如紗的白衣,幾乎能感覺到指下溫潤的肌膚,少女的身體在掌下戰栗顫抖,就像是不甘心命運垂死掙紮的小獸。

他又何嘗願意看着她斷了修行路,垂垂老矣,成了一縷黃土呢?

她與聽雪那般相像,她受苦蹙眉,就仿佛看到了聽雪在對他皺着眉頭,不虞譴責的溫涼目光……

顧莫念的面容不由得沉上幾分,手指緩緩上移,懷中的少女被摩挲着,身體忍不住戰栗,酥酥麻麻。

顧莫念的喉頭一動,手指掠過天鵝般白皙後頸,停留在她的鬓邊。

他将淩亂的發絲搭在小巧的耳後,手指明明溫和,卻顯露出幾分用力的青筋。

“阿瑤,莫哭。”

“師父說過,天塌下來,有師父頂着。我顧莫念,一定護你周全。”

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纖瘦羸弱的肩頭,将軟的像是面條一般的她,從懷中撈起來。

入目,是已經哭花了的嬌嫩小臉。

她亂了發絲,紅了臉頰,皺了衣衫。

她哭的幾乎昏厥過去,擡起頭,竭力抽了幾口氣,小手捧住了顧莫念蒼白的臉頰,與他怯怯對視。

她明明是怕極了聽到師父放棄她的話,卻努力讓自己與顧莫念對視。

眼睫上淚珠滴滴滾落下去,灼燒在顧莫念青筋畢露的手指上:

“師父,你說的,是真的嗎?”

“阿瑤想永遠陪着師父,師父,是不是不會騙阿瑤?”

顧莫念克制地将她捧着臉的手攬下,放在自己寬大的手中細細把玩。

青蔥般的手被他揉來撚去,甚至有點痛了,萱瑤發出一聲輕呼,又生生忍耐在喉間。

顧莫念眼底晦澀難明,隐隐約約,傳來一聲喟嘆。

“師父,當然不會騙你。”-

吃完睡,睡完吃。

謝冰過起了美滋滋的舒心日子。

她身體受的重傷可由靈丹妙藥幫助修補,神識受損只能靠自己閉目養神,這幾日都在神識海中修補神識。

她是太虛派內門弟子,理應當享受最頂級的資源,院子塌了而已,很快便由外門弟子的施工部負責重建。

這幾天謝冰無家可歸,安心呆在小憩閣調理,殷倦之在這裏,不會有人放肆。

本來因為門派大爆炸消息,來探望謝冰的不絕如縷,結果一看謝冰到了小憩閣,都歇了心思。

大師兄雖說為人和善,可是威望甚高,誰也不敢放肆。

藥浴已經結束,下次考試還有幾天,顧莫念不會再取她的內丹,殷倦之又披着大師兄的馬甲不會動她,謝冰難得心寬體胖,又有各種吃的病號餐,養病養的跟度假一樣。

更為重要的是,殷倦之一直沒見她,謝冰随便吃也沒人管。

等到晏成癡來探望病號的時候,他震驚地看着女侍端上一碟碟令人食指大動的美食,“這……?”

謝冰正在啃雞腿,啃的只剩下一塊腿骨,擡眼含糊不清道:“晏師兄?”

晏成癡抽了抽嘴角,鼻尖全都是萦繞的香噴噴飯香。

他恍恍惚惚地左右看了看,不可置信道:“這是我兄弟的小憩閣?”

謝冰:???

什麽意思?

晏成癡撓了撓頭,“我大概幾十年沒有在小憩閣聞到飯菜的香味了!還都是大魚大肉!”

謝冰眨了眨眼:“……我是凡人之體啊,養身體就得吃肉。”

她身體虧空,吃肉才能補身體,吃肉才能補大腦,謝冰雖然沒什麽食欲,也強自逼着自己吃。

這時候顧不得什麽修士不喜葷腥之類的,反正大師兄不能把她掃地出門,她只想抓緊時間吃好喝好,将身體養好。

晏成癡無語了,他坐在一邊,左看右看謝冰,欲言又止。

謝冰嘆了一口氣,将雞腿骨擱在小碟子上,嗦了嗦手指,“晏師兄還想問什麽?”

看他的樣子,怎麽樣都像是想要說又不好說的模樣,究竟發生了什麽?

謝冰這麽想着,卻聽到晏成癡小心謹慎道:

“你,瘋了沒?”

小小金丹期就承擔五百道神魂鞭子,沒自爆已經是心性堅韌,多數人甚至要瘋個幾十年才能稍稍清醒,弟妹不會也瘋了吧?哪兒有女修吃的這麽磕顫的?

謝冰:???

話說完,他看着謝冰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自己也知道答案了,“沒病就好沒病就好,好不容易有個合心意的弟妹,可不能成了瘋子。”

謝冰愣住了:“……什麽?”

……弟妹?晏成癡拉郎配到殷倦之頭上,這也太敢了!

晏成癡嘿嘿一笑,一溜煙地跑出去了,“弟妹慢慢吃,我去看看我兄弟。”

謝冰低頭探手,抓住豬蹄正要啃,晏成癡又折返,探出頭來:“弟妹,多吃點,我兄弟有的是靈石,吃垮他!”

謝冰:???

吃垮殷倦之?謝冰想到他随手就可以拿出來的幾個億,下輩子吧!

……

晏成癡臉上挂着蕩漾的笑往後院去了,前院被謝冰霸占着,他兄弟就一直在後院休息,這幾天他忙的緊,這才趕回來看兄弟,還沒來得及好好唠唠嗑。

剛踏進門,就聽到一聲悶響,他連忙進去,就看到殷倦之噗的一口吐出血,将眼前的地面噴濺一片。

“倦之,你傷勢怎麽這般嚴重?”晏成癡愕然。

殷倦之神色有些萎靡,他收了打坐,慢慢地走到案桌邊,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水,緩了半天才道:“我沒事。”

晏成癡:“……”

他還不了解殷倦之?外表上雲淡風輕,嘴上說着沒事,實際上什麽事兒都在自己心裏憋着。上次遭遇生死意外,修為整整掉了三個階層,他必須去閉關,否則修為大減不說,甚至可能會走火入魔。

修士的閉關可分為兩種,一種是閉死關,要麽死要麽突破,一種是閉克關,克期取證,一般都需要護法,殷倦之修為高強,閉關從不需要護法,饒是如此,多數情況下需要數年甚至幾十年。不管是哪種閉關,都不能被輕易打斷,否則都會引起來更強的反噬。

這次受傷按照晏成癡估計,等再見到殷倦之至少要兩三年,誰知道剛去閉關沒幾天,愣是出關了!

他瞅着殷倦之與尋常無異,還以為沒事,誰知道眼睜睜看着殷倦之吐血了。

無語地坐在案桌對面,晏成癡腦海裏天馬行空,謝冰差點被宿采逸挖了靈丹,殷倦之為保謝冰破關而出受反噬,怎麽想都覺着吃了一嘴的狗糧,他還能說什麽?

他還能說什麽!

總不能祝兄弟早生貴子吧。

他轉了話題,說起來此次任務情況:“我剛從魔界那邊回來,大長老南宮潛随着焚天大陣失蹤了許久,前些日子才回來,實力竟然更勝往昔,魔尊受了傷,親衛又受損嚴重,被冥主和南宮潛擺了一道,隐忍不發,魔宮裏站隊的站隊,亂成了一鍋粥。”

“南宮潛跟魔尊水火不容,又光明正大與冥主勾結,雖說城池被毀怨聲載道,可是畢竟魔界以實力為尊,魔尊即位不久,威望不及根深蒂固的南宮潛,我看興許能坐山觀虎鬥。”

“魔宮死了不少魔修,正在遞補魔衛,我回來的時候萬仙盟那邊已經開始安排了。”

殷倦之唇色有些白,他手指扣着茶盞,沉吟道:“魔修內鬥自顧不暇,冥修正在休養生息,我們與妖族的聯盟不日即将舉行,這個關口要十分慎重,這次淵魔出世,可有消息?”

他們查探了致使太虛派任務小隊的湮滅原因,是因為大規模的淵魔出世,不過大部分都被最近的焚天谷給斬滅了,沒多久因為萱瑤被碎丹一事,太虛派的人反殺而來,殘餘的淵魔四處逃竄,很快就不知所蹤。淵魔大幅入侵,這着實太過于異常。

晏成癡搖了搖頭,“萱瑤小師妹應當只是運氣不好,深淵峽谷并未有什麽異常,也沒有再出現大舉淵魔入侵。你受傷便別操心這些事情,好生閉關休息。”

殷倦之的眸子,宛如一汪波瀾不驚的湖,他唇角猶有血跡,低低應了一聲,忽然間擡頭看向窗外。

一道傳訊紙鶴飛到他的指尖,他随手拈過,展開一覽,眉眼間籠上一層意味深長,話語裏倒是憂慮:

“師父帶着萱瑤師妹出山去蓬萊,去尋陰陽五靈珠,要我暫理護山之責,又要籌備與妖族山盟之事,怕是不得清淨了。”

陰陽五靈珠?晏成癡愕然了,這不是傳說中蓬萊的鎮派之寶?傳說可以溝通天地,貫徹陰陽,能使普通人也能修仙的法寶。主座大人為了弟子,真是殚精竭慮,實在是可敬可嘆。

殷倦之神色幽幽立在窗邊,手指搭在窗框,輕輕敲動。

……

能下床走動後,謝冰吃了早飯,自己出了小憩閣,禦劍往石林峰去。

也不知道她被轟炸成渣渣的家現在變得怎麽樣了。

冰霜靈劍破開霧霭仙山,穩穩地降落在半山腰上,謝冰從天際俯視,入目便是初具形狀的院落,幾天的功夫,已經平整了原地,連蒲公英路燈蜿蜒而成的小路都鋪上了青石板,原地立起幾乎與原來小院一模一樣的嶄新院落。

只是,略有些詭異的氣息。

外門弟子在兢兢業業地蓋房子,各種物料飛來飛去,井然有序,院子前面,卻站着幾個穿着白衣的內門弟子。

身上背着巨劍的有之,手中提着靈劍的有之,還有的抱臂而立,白衣上紋路并不相同,卻都言語奚落,将中央的人圍了起來。

“你一個雞毛撣子,眼巴巴過來有什麽用?打擾衛生嗎?”

“什麽雞毛撣子,明明是掃帚,以前聽說謝冰還幫蘇肈擋過赤焰峰的小霸王,現在呢?現在謝冰都金丹期了,你怎麽還是築基期啊?”

“小掃帚巴巴地過來獻殷勤,還不是一樣沒見到人?”

“怎麽有臉與謝師姐當朋友?”

謝冰心念一轉,直接降落在正中央。

從高空落下,蕩起一陣風,有人罵到:“誰啊?”

“……謝冰?”

她神情冷淡,一雙黑眸透着亮,藏着捉摸不定的笑意,“各位師兄弟,你們是來找我打架的?”

衆人:“……?”

誰要跟謝冰打架啦?敢扛五百道神魂鞭笞的狠人!

“不不是,謝冰師姐,你可能誤會了……”

他們如今修為也才出竅期,謝冰入太虛派的時間不早了,修為又比他們高,算下來他們都該喊謝冰師姐。

謝冰懶得聽他們解釋,那些欺辱旁人的理由與僞飾,說來說去,不都是那些嗎?

她聲音清澈而又有力:“蘇肈是我的朋友,他來找我是理所當然的,換句話說,蘇肈,我罩了。”

“若是你們仍有不滿,不妨與我打一架。”

謝冰站在原地,明明是清淡的眉眼,大家卻都噤聲了。

謝冰,是個狠人。不管謝冰的風評怎麽樣,夠狠夠猖狂。

再者,主座大人的弟子,各個都是一頂一的高手,誰也不敢硬碰硬。

“我們就是瞎說的,對,瞎說的而已。”

他們讪笑着,對視一眼,直接離開。

施工部的外門弟子見到謝冰,俱都停下行禮,口喚師姐,謝冰應了之後,有些擔憂地去看蘇肈。

出乎謝冰的意料,被圍着的蘇肈臉上沒有什麽痛苦的表情,雲淡風輕地站在原地,他們離開了也沒有多看一眼,他眸間隐有星河,那星光都凝落在謝冰臉上。

“蘇肈?你看什麽?”

她臉上有東西嗎?

明明是晨陽初出的早上,蘇肈烏黑的發梢卻染上了重重的霧氣,額前碎發籠着朦胧的濕意,一雙眸子愈發顯得溫潤清澈,仿佛被露水清澈淘洗過。

他手中捏着一疊圖紙,身後的長尾便随之跳躍着,似是有些難耐的歡喜。

一步一步,到了謝冰面前,他又腼腆地站住,身後曳動的尾巴只露出一點尖,笑得眼睛眯起來:

“你可算回來了。”

謝冰:??

你是不是把剛才那些人的哔哔當空氣了?

她這才知道,自打謝冰受刑昏迷後,蘇肈想要去看望謝冰,卻被攔在了小憩閣外,他想為謝冰做些什麽,正好看到施工部來給謝冰重建院落,便自覺地擔當了監工。

施工部的外門弟子正在發愁給謝冰建造什麽樣的房子,內門弟子各個都是一等一的大爺,萬一趕出來的院落不合心意,重建是小事兒,吃挂落怎麽辦,蘇肈願意來監工,那可太好了!

用靈氣建造房屋進度很快,幾天之後已經剩下內部裝潢,蘇肈按照謝冰之前的喜好吩咐了施工部,最多兩天便可交工了。

謝冰感動極了,特別是巡視一圈後,發現院落雖然大了一圈,還是原本的模樣,而院落中央從小溪裏引出活水,在院落中新建的池子中成了一抹小小的清泉後,更是感動了:“這下黑貓在院子裏也可以捕魚吃了!”

小黑總管也不知道哪裏去了,院子裏倒是常有一些黑皮家族,黑貓黑烏鴉之類的落在院中休息,這下不愁吃的了。

蘇肈立在晨霧中,笑得眼睛彎起,水色澹澹,“你喜歡就好。”

嗚嗚……蘇肈也太善解人意了吧!

謝冰走完一圈,力氣也耗盡了,她還得回去休息,蘇肈不放心謝冰,堅持要送她到小憩園。

禦劍而行,兩人一路上說了許多,到了小憩閣附近便下了劍,周遭林間幽幽,安靜無比,兩人邊走邊笑談,沒一會兒便走到了小憩閣不遠處。

“後天院子便好了,”蘇肈站定,抿唇,“那時候你會回來吧?”

“當然啊!”謝冰嘆了一口氣,“我自然要回去的。”

中間的考試冷卻期即将結束,她又要迎來新的一輪考試,該集中精力備考了。

“你會喊我來念書嗎?”

謝冰頓了頓,心底又是一嘆。

是沒安全感的小狼啊。

剛才的羞辱,也許對于蘇肈來說是家常便飯,可是他明明是一臉不在乎的……

哪兒有什麽真正的不在乎,不過是不想讓她擔心而已,謝冰眼睛好了之後,便不再需要蘇肈為她念書,兩個人只是湊在一起看書而已,他分明還是怕謝冰抛下他。

“當然,”謝冰道,“我好了之後想去一趟翡翠谷,我們一同去吧。”

是兄弟,就一起逛街吧!

蘇肈長尾晃了晃,又是緊張又是期待道:“真的嗎?”

謝冰又嘆了一口氣,她故意跳過去,一把捏住了蘇肈的尾巴骨。

蓬松的長尾落在她掌心,咻的一下便要從她掌心的禁锢中溜出來,“不,不許摸。”

他微紅着臉道。

謝冰:???

現在怎麽不許摸了?還是不是兄弟了?

她好久沒摸蘇肈尾巴,戀戀不舍的又揉了一把,減壓又舒服,這才松開手走向小憩閣,

“我走啦,後天見!”

蘇肈一雙眸子漆黑水潤,喉間低嗯了一聲,看着大門被關上。

良久,那門沒再打開,他這才邁出了第一步。

長長的尾巴慫拉着,沒精打采地走遠了-

謝冰剛進門,耳邊便出現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

傳音入耳,是殷倦之:“上來。”

謝冰低聲哦了一聲,循着樓梯,一步一步走到了二樓的寬敞露臺。

殷倦之靠在露臺上,垂着頭飲茶,謝冰來了,他也只是虛虛揚了揚手,禮貌示意她坐下。

謝冰乖乖坐下,然後……

她眼睛瞬間瞪圓了!

謝冰發現,從這裏的視角,是可以清晰地看到整個半山腰的!

那剛才蘇肈跟她打鬧,殷倦之應當是看到了吧?

她也沒在意,卻有些莫名的緊張。

事情了了之後,殷倦之還沒有與謝冰單獨相處過,忽然喊她上來,是因為什麽?

殷倦之話語不急不緩,話題正兒八經,說起來師父和萱瑤出山的事情。

謝冰口中憂慮,情真意切地道:“希望小師妹能找到破解之法,再踏修仙之路。”

萱瑤是否攻略下顧莫念了?她不知道。不過天道之女不是白叫的,總有辦法讓萱瑤能修行,就看顧莫念願意付出什麽了。

謝冰正在神游太虛,忽然聽到殷倦之道:“師妹,可還記得你的允諾?”

“當、當然……”

她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她當然記得,為了讓大師兄幫她,她可是說師兄想要如何便是如何,狗比大師兄……想要什麽謝禮?

謝冰的心,登時緊張起來。

殷倦之卻低低笑了,他俊美的面容平靜,碎發輕柔地落在一邊,眸光微微斂了斂。

他話題又是一轉,“你與蘇肈關系倒是很好,在小憩閣前便依依不舍。”

謝冰更是茫然了,“……對啊。”

跟蘇肈又有什麽關系?她看到自己摸小狼尾巴啦?

大師兄難道也是毛絨絨控?也想摸?

殷倦之淡淡嗯了一聲,手掌随意張開,一道微光閃爍,謝冰面前出現了筆墨紙硯,可是紙張也太厚了吧?

厚厚一沓子,幾乎半人高!

他懶懶道:“既然要謝我,便幫我抄寫咒書一百遍,抄完再用膳。”

颀長的身體站起,他轉身便離開,只留下輕微的腳踩樓梯聲。

謝冰:……?

她的心底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趴在桌上,拿起來咒書一看,霍然後背一涼:

——《清心咒》

謝冰:……

為什麽要罰抄清心咒,他被她欺負出心理陰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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