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骨與蝶（二）

安室透是什麽想法绫辻行人不得而知。

偵探拿着折原臨也給的地址，抵達池袋之後在某家飲品店裏見到了之前出現在相片裏的少女。

最近人氣正盛的少女偶像穿着身邊緣綴有蕾絲的黑色連衣裙，皮膚蒼白，烏黑的及肩短發上系着條紅色的發帶，面容精致卻少了幾分生氣，黑沉沉的眸子裏看不出人任何情緒，宛如一尊淨琉璃人偶。

“您就是聖邊琉璃小姐嗎？”绫辻行人問完，等少女點頭應“是”後才在對面坐下。

“我是绫辻行人。”

“嗯，我從折原臨也那裏聽說過您的名字，”聖邊琉璃的聲音很平靜，但還是略微感覺到幾分局促。

绫辻行人随便點了杯東西，送走服務生後道：“打擾了，前段時間看到閣下做的人偶之後非常感興趣，所以拜托人調查了有關的事——希望您不要介意。”

“沒什麽，”聖邊琉璃搖頭，而後猶豫着開口，“冒昧問一句，為什麽會喜歡那些怪獸人偶？我自己并沒有制作人偶的經驗，那個時候也只是剛好有時間……從各種方面上說那個都算不上什麽優秀的作品。我聽說绫辻老師喜歡收集人偶，可是我并不認為我做的那些有被收藏的價值。”

她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

“大概是因為您做的作品具有某種‘靈魂’吧？”绫辻行人想了想後答。

出現埃那部電影裏的人偶身上确實存在着某種與衆不同的東西，和技法無關、而是更深層的某種特質。

“靈魂？”聖邊琉璃遲疑。

“雖然是死物，但卻能給人一種‘這就是怪獸本身’的感覺，”绫辻行人解釋。

要是讓跟绫辻行人合作過的那些警察看到他這副樣子一定會驚訝地不知道說什麽好——畢竟绫辻行人在向他們解釋案件緣由、作案手法的時候都沒這麽有耐心。

“是這樣嗎？！那就是怪獸本身嗎？”聖邊琉璃終于露出了不一樣的表情，喃喃道。

情緒體現到她身上後變得極其細微，但少女的神情确實帶上了幾絲雀躍的意味。

绫辻行人觀察着聖邊琉璃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少女本人帶給他的感覺和當初看到相片時的一模一樣。沉靜中透出絲絲不協調感。

就仿佛面前的人只是一個虛假的空殼，她的靈魂則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面目。讓绫辻行人有些懷疑折原臨也在給他資料的時候是不是隐瞞了什麽東西。

而直到剛剛的時刻，“聖邊琉璃”這個人才終于變得有了人的氣息。

聖邊琉璃确實是發自內心地高興。

原因很簡單——自己做的怪獸人偶居然被人說是“怪獸本身”。從小就對怪物有着異常迷戀的少女為這樣的評價雀躍不已。

這樣的評價對她而言簡直是再好不過的稱贊。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重新看向绫辻行人。

在聽說從折原臨也那裏聽到绫辻行人這個名字，并得知對方是個偵探時，聖邊琉璃的确産生過拒絕的念頭。

作為代號“好萊塢”的連環殺人兇手，她顯然該對偵探這類人避而遠之，但又忍不住地好奇绫辻行人為什麽會提出這樣的委托。一番掙紮之下，她還是決定來赴約。就結果看來，她很高興自己當時沒有拒絕。

少女開口，語氣之間的那股疏離感淡了幾分：“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可以接受您的委托。”

聞言，金發赭眸的偵探露出一個淺到近乎錯覺的笑：“非常感謝——工期沒有特別的要求，其他方面也一樣，以您為主。”

這次的委托的要求并不複雜，所以其實也沒有多少要談的東西。

走出那家店的時候，也不過才過去半個小時。

兩人站在店門外。

午後時分，池袋街頭零零散散有不少閑逛的行人，看起來相當惬意。

绫辻行人看了眼電子招牌上的時間，轉頭問：“聖邊小姐，您是怎麽過來的？”

聖邊琉璃現在似乎是個人氣很高的偶像，現在如果坐電車或是就這麽走回去，說不定會被粉絲發現并圍堵，會造成不小的麻煩。

“之前是有人送我來的，現在還等在這裏，”聖邊琉璃答。

她指指遠處的某輛車，解釋：“是和我同一個公司的演員。”

她正說着，那輛車的車門打開。接着，一個黑發黑眸、穿着月白色襯衫的人走了下來。

“……羽島幽平？”

雖然對明星電視劇之類的事完全不關心，但在因為聖邊琉璃的緣故，绫辻行人還是能認出面前的人是她前段時間剛曝光的交往對象羽島幽平。

同意缺少表情的少年彬彬有禮道：“初次見面，琉璃的事麻煩您了。”

雖然看起來還很年輕，但他給人的感覺卻相當沉穩。

“不，是我該說謝謝，”绫辻行人的視線在聖邊琉璃身上停頓兩秒後移開，像是沒有任何事發生一般道，“那就以後再見。”

——數小時前，有人在網站上上傳了一個視頻，短短半小時內這個視頻就被瘋狂轉發，熱度瞬間登頂。

點開視頻後，首先出現的是一堆雜亂無章的灰黑色塊。

屏幕上的馬賽克消失之後，一個戴着白色骷髅面具、身穿黑色長袍的男人出現在了屏幕裏。

整個視頻都籠罩着種壓抑而沉重的氣息。

停頓了大概兩三秒，畫面正中的男人身影輕微動了一下。接着，通過變聲器的處理後的怪異男聲傳來。

“我将在接下來的十二小時內對剝奪他人生命的罪人井上元太進行宣判，他将體會到和那名被他殺死的少女一樣的痛苦。”

“這些行為卑劣、醜惡的罪人，即便法律不予處置，我也定會施以制裁。”

骷髅面具被瞬間放大，男人的聲音陰森可怖：“我乃二十面相……不知悔改的罪人們，惶恐着等待我的到來吧！”

才剛到傍晚沒多久，城市就染上幾分暮色。

建築物投下陰影的邊界已經模糊不清，街頭巷角的店門前亮起了各色的霓虹燈。到了下班和放學的時間，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街邊嵌在大樓外牆上的屏幕裏播放着最近的新聞。

【今日上午，涉嫌殺害未成年人的嫌犯因嫌疑不足而被警方撤銷起訴，目前……】

偶爾有人駐足，看過新聞之後免不了幾聲咒罵。

在中心區域的外圍，某個寂靜晦暗的小巷深處，一個喝得爛醉如泥的年輕男人正蹒跚着向前，他的眼神有些迷離，扶着牆才勉強維持着沒有直接倒下去。

借着旁邊漫咖門口的燈光隐約能看清他的樣貌。

——這個人的臉，和剛剛那則新聞裏嫌犯的一模一樣。

夜風微涼。

過量酒精的作用下，醉漢的神志已然一團混沌，仍然跌跌撞撞地在巷子裏前進。

在他不小心把手裏握着的酒瓶摔落在地後，一個穿着黑色長袍、戴着骷髅面具的男人從更深處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它宛如帶來死亡的使者一般無聲無息地走到醉漢背後，持刀的擡起手，冷白色的利刃在晦暗的夜裏泛出寒光，随後自上而下劃出一道淩厲的弧光，幹脆利落地砍向毫無知覺地醉漢。

——？！

幾乎是同一時間發生的事，另一個不速之客扯住醉漢的袖口、猛地把他拽到一邊，然後擡腿踢向握刀的人。

後者被突如其來的攻擊打亂陣腳，手腕抽痛之下松開了握刀的手。

那名攻擊他的——留着淺金色爆炸頭的少年——毫不猶豫地把刀踢到了遠處，然後順勢按住男人的右臂、把他抵在牆邊。

他手裏原先還端着杯可樂，剛剛走出漫咖的門。大概是趁着放假時間來這裏玩、剛打算回家的學生。結果剛出門突然撞見有人行兇，來不及思考就先出手救人了。

“不要動！”爆豪勝己手心火光閃動，發出幾聲威懾性地爆炸音。

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到了巷口傳來的腳步聲，旋即意識到現場還有另一個人。

爆豪勝己看向出現在巷口的男人。

看清來人的樣貌後他心底猛地一沉，定了定神後，惡狠狠道：“站住！你跟這家夥是一夥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