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無辜 五
“好了, 你老跟未來同學提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一個短發女生走過來,一只手搭在女孩兒肩上,笑着朝陸見深招了招手, “你好,我叫李夢瑤。”
李夢瑤剪了一頭帥氣的短發, 校褲被她改成了小腳的樣式,臉上花着精致的妝容,眼尾的一顆淚痣更凸顯了她五官的精致。
她顯然在這個班級裏是極受歡迎的,無論走到哪裏, 身邊總不會缺了跟她聊天逗趣的人。
李夢瑤挨着女生坐下,一邊分享着小零食,一邊感嘆道:“最近發生這麽多事, 要不是今天聽你說了這麽一耳朵, 我還真快忘了咱們班上還有過這一位。你說,要是死的人是方佳琪該有多好, 反正有她沒她也沒有什麽分別, 怎麽偏偏就是桑桑他們呢,老天爺實在是不長眼。”
“可不是。”女生應道。
陸見深坐在一旁默默地聽着,先前聽女生說起方佳琪的态度,她大約也能猜出, 她和班上的人相處不好, 只是沒想到, 居然會有人厭惡她到希望她代替別人去死的程度。
“噔噔。”沈遇走過來敲了敲她們面前的桌板, “打擾了, 我得帶着我家小孩先走一步,有機會的話,你們下次再聊吧。”
女生不好意思地掃了沈遇幾眼,她暗自咂舌,要不是在教室裏碰到,她是怎麽也不敢相信,這樣的男人居然會是她同齡人的家長。
陸見深朝兩人道了聲再見,就跟着沈遇向外走去,張老師正靠牆站着等他們。
“對了,那個方佳琪……”陸見深本來只是随口一提,可張老師在聽到這個名字的同時,一下子就變了臉色,她眼中湧現出深深的惶恐,一手勉力撐着牆壁,道:“你怎麽會突然提到她?”
“不能提她嗎?”陸見深試探地問道,“和你們班上的人聊了幾句,我對這個方佳琪還挺感興趣的。聽說她從這裏退學了,你是她的老師,總該有個她的住址,不然聯系方式總有吧,我們想去看看她。”
“不用了。”張老師唇色發白,“你們不用麻煩了。”
“為什麽?”陸見深皺眉道。
張老師擡起頭,直勾勾地盯着陸見深:“你們找不到她的。”
“……方佳琪,她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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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裏面最先死的人,其實是那個叫方佳琪的女學生?”阮安叼着根棒棒糖,手指噼裏啪啦地在鍵盤上翻飛。
陸見深坐在轉椅上繞圈圈,“張老師不至于連這個都要說假話。”
“倒不是懷疑這個,我現在反而在思考另一個問題。”阮安向她招手示意,“我翻遍了三班所有人的社交軟件,除了這張運動會上的大合照,方佳琪居然連半張照片都沒留下,就連這張唯一的照片,她也是站在最後排的最角落,連張完整的臉都沒有。”
“這女娃娃真是三班的學生嗎?”阮安疑惑地說道。
陸見深看着電腦屏幕上阮安放大了的照片。站在她旁邊的人笑得開懷,而她唇角下拉,厚厚的劉海擋住了她的前額,女孩兒冷冰冰盯着鏡頭,半點要笑的意思都沒有。
陸見深從兜裏翻出在張老師那裏要來的學生們入學登記時的照片,那時的方佳琪看上去分明是個清秀內向的普通女學生,而在大半年後的合照中,她簡直成了一具活屍的模樣。
阮安懶洋洋地放出了軟乎的尾巴垂在地上,沈思原抱着一疊小山高的文件路過,不小心一腳踩到了他的狐貍尾巴上,整個人向前倒去,陸見深來不及阻止他的動作,只有将他的身形傾斜地控制在半空中。沈思原松了口氣,還沒站起來,阮安就一腳踹向沈思原的屁股,他一邊抱着他的尾巴心疼地哈氣,一邊憤憤道:“老子的尾巴!沈思原你瞎啊!”
沈思原手裏的文件灑了一地,他忙着收拾,朝阮安翻了個白眼,“怪我,誰讓你把尾巴亂放的,一個沒看清,我還以為是誰把拖把用完随手扔那兒了呢。我都沒怪你絆着我,你還好意識惡人先告狀。”
阮安臉紅脖子粗的,手上露出了尖利的毛爪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往沈思原的臉上招呼。
一手白皙的手抓住了他的爪子,陸見深拿着個指甲剪,把阮安爪子上尖尖的長指甲毫不猶豫地剪去,阮安氣得直跺腳,“陸陸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哪邊都不站。”陸見深偷摸着撸了把阮安的毛毛,“我就是想提醒你,在辦公室裏鬧起來,組長可是要扣工資的。”她看了看牆上的鐘表,沈遇和她從校門出來,快到調查組大樓的時候,他突然接了個電話,就急匆匆的走了,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
宋顯舉起手中的小黑本:“我都記下來了,一會兒有什麽損壞的東西,記得在組長回來之前及時補上。”
“說的好像補上了,組長就會放過我們似的。”
宋顯露出一個虛僞的假笑,“當然不,不過一百大板和九十九板,少一個也好不是。”
“……哥們,你的幸災樂禍略明顯了些。”沈思原陰恻恻地道,他腦袋上的針腳松動,連帶着他的頭看起來都搖搖欲墜。
宋顯敷衍地道:“下回注意。”
沈思原:你踏馬還想有下回!
“陸陸,你之前說方佳琪是要退學回老家念書?”宋顯咂咂舌,“不對吧,她老家的父母在她來帝都之前就出車禍沒了,要不是因為這個,她也不會被接到帝都和她大姑一家住在一塊兒。退學回老家,哪來的老家給她回呀。”
“我倒是找到了她大姑家的地址。”宋顯從電腦後面探出頭來,“要不要去看看?”
沒有多想,陸見深斬釘截鐵地道:“要!”
她直覺這個方佳琪,就算不是所發生一切事情的源頭,也一定與這些事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系。
方家大姑的家位于帝都五環外,那是個老小區了,宋顯朝小區門口的保安樂呵呵地聊了幾句天,順暢的帶着陸見深走了進去,保安大叔還追出來往他手上塞了兩個薄皮大橘子。
陸見深:調查組“交際花”的大名果然名不虛傳。
這裏的住房建了十多年,牆皮都有些脫落,走在樓下,時不時就能看見老頭老太們手拉着手圍着小區走路健身,兩人輕松找到了方大姑家的住所,可當他們按下門鈴後,卻久久沒人來開。
宋顯附耳過去貼在門上,“奇怪,裏面明明有人聲來着。”
“請問,你們是誰啊,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有個婦人警惕着拎着手裏的購物袋,站在樓梯口看着他們,稍有不對勁,就打算轉身就跑。
他們來之前看過方大姑的照片,照片裏的女人染了頭發,看起來神采奕奕的,而他們眼前的這個人,頭發白了大半,再加上灰撲撲的打扮和黯淡的面龐,比照片裏的樣子老了起碼十歲不止。
“是方姑姑嗎?我是方佳琪的高中老師,聽說了方同學的事,特地來慰問你的。”宋顯誠懇地道,邊說邊從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遞了過去,“這是我們學校老師們湊的一點心意,還請您千萬不要推辭。”
方大姑握着厚實的信封,她看上去有些猶豫,卻還是把它塞了回去,“不用了,我不需要這個,你們拿回去吧。”她說着,快步走到門前,開門閃身進去,她正要把門關上,陸見深一把抵住了房門,任方大姑怎麽用力都關不上。
方大姑咬牙,“你們幹什麽,是要私闖民宅嗎,我可要報警了!”
“滾,滾啊,媽,媽你在哪兒呢。”
有聲音隐隐約約從屋裏地傳來,方大姑臉色一凝,她再顧不上宋顯和陸見深兩個,撇下他們小跑着進了左手邊第一間屋子。
宋顯和陸見深對視一眼,一起跟了進去。
方大姑家的陳設很簡單,別說裝修,就連一項多餘的家具都沒有。房門是大開着的,方大姑正抱着一個男生垂淚,男生十多歲的年紀,被粗粗的麻繩捆住了手腳,都已經勒出了血痕,他從床上滾下來,腦袋磕到了桌角,淳淳鮮血直往下滴。可他就跟沒有痛覺似的,只知道大喊大叫地嘶吼。
男生雙眼無神地直視前方,口中不停地喊着:“媽,佳琪回來了,是她,是她回來了,媽,救我,你救救我啊。”
“滾,你給我滾開!”
方大姑死命抱着兒子,哭成了個淚人,“你看看清楚,這裏什麽都沒有。”
“金頂玄天,仁為上帝,一止血,二止路,封斷血路無去處,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陸見深右手掐訣,快速在男生腦袋的傷口出寫出一個虛虛的金字,方大姑還沒來得及制止,就看見兒子頭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要不是血痕尚在,她都要以為剛才看見的東西是不是她在做夢。
宋顯将手覆蓋在男生的眼睛上,不消片刻,男生像是被卸去了一身勁力,軟趴趴地倒下,沉入了睡夢中。
“你們,你們……”方大姑睜大眼睛看着二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這是真遇着高人了?
宋顯道:“請你相信我們,我們沒有惡意。”
方大姑沉默了片刻,将兒子扶起來放回床上,轉身對二人道:“跟我來客廳坐吧。”
她倒了兩杯水給他們,坐在開裂的沙發上,回頭看着兒子的房間,眼裏滿是怨憤:“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把那丫頭帶回家來,她就是個禍害,到死都不肯放過我們,還要趴在我脖子上吸血!”
“早知如此,我當初就該任她自生自滅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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