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死前第38天(4)
連闖了幾個紅燈,鄭澤終于趕在下班前回到了鄭氏,可當車停穩在鄭氏大樓,瞧見随着下班的人流一起走出大樓的俞一心時,他卻猶豫了。
鄭澤是憑着裏頭一股氣來到這裏的,真見到人了,他卻像是被凍住了似得,動彈不得。
他上去又能問些什麽呢?
問俞一心股權怎麽來的?問知不知道他母親當年的事?問他父親是誰?還是問他是不是刻意接近自己?
電臺裏播放着一手老舊的情歌,陳小春的《我愛的人》,那個貌不驚人的男人用着滄桑悲戚的語調唱着:愛不到我最想要愛的人誰還能要我怎樣呢?
我愛的人,不是我的愛人……
鄭澤曾經對那哀苦的歌詞嗤之一笑,非常不以為然,時過境遷,如今聽來卻不禁悲從中來。
他不得不承認的是,比起自己與俞一心的關系,他更在乎的是,俞一心到底為了什麽接近他。
鄭澤真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只覺得他的人生是那麽的滑稽與可笑。他那麽拼命的回來,那麽拼命的想改變歷史,卻發現命運跟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他回來是因為那割舍不斷的執念,是因為心有不甘,因為愛過成恨。
但如果一見鐘情的偶遇只是刻意的安排、那些讓他心動的瞬間也是精心的表演,那他的恨還有什麽意義?
一種難以言喻地傷感,自鄭澤心間慢慢擴散開來。他迷茫、他糾結、他掙紮,他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的鑽了牛角尖,怕把剛剛燃起的希望毀滅,悲涼了自己。
俞一心正與同事說着話,突然感受到一道炙熱的視線。他目光朝着大樓外的街道上掃了一眼,果不其然在隔着一條馬路的對面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
他記得那是鄭澤座駕,比起停在公司樓底下積灰的那幾輛豪華跑車,鄭澤其實更喜歡巨無霸“切諾基”,他說那種大塊頭、大排量才襯他的氣質,只可惜他印象裏的人卻與“寬宏大量”始終無緣。
其實也有例外,至少在他用那種自己都覺得蹩腳的理由提了分手後,那人并沒有如預料一般的死纏難打,而是潇灑的轉身,只留一個落寞的背影。
當然這沒什麽好驕傲的,雖然是他甩了那人。可俞一心就是覺得,那樣的潇灑與落寞都與鄭澤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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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該是驕傲的,狷狂的,而不是那樣悲愁。
不過也還好,前些日再見時,那人仿佛又恢複到了曾經的模樣。微微仰着下巴,像只高傲的孔雀般看着他,然後客客氣氣的道別。
俞一心說不上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回想起那天兩人的對話他會莫名其妙的郁卒,心裏頭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憋悶的他喘不過氣來。但想到自己之後要做的事情,他卻又覺得這樣挺好。
這種感覺很矛盾,出在他身上時又那麽合情合理。仿佛一切本該是這樣,他們就該是匆匆的過客,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
他們的相遇是偶然,分開則是必然。
只是午夜夢回,發現身邊竟然是空着的時候,俞一心也曾抑制不住心中的念想,然後枯坐到天明。
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那人了,多一次的對話,多一眼的對視都可能讓他無法控制自己,他只想着速戰速決,早些解決,早些離開。只是,那人卻沒有個他這樣的機會。
他避無可避,只能迎難而上。
人群漸漸散去,俞一心卻還停留在原地。直到身邊的人都離開了,他才仿佛認命般邁動腳步,朝着街對面走了過去。
鄭澤原本正望着遠方出神,聽到手指敲擊玻璃的聲音,他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然後緩緩的降下了窗戶。
“你怎麽在這裏?”七月末的南方酷暑難當,在辦公室裏吹着冷氣喝着冷飲還不覺得,走出門來才不過幾步,俞一心卻已汗濕了額頭。
鄭澤望着眼前的人有些晃神,半天沒說話,只眨巴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人,似是在分辨什麽似的。他仿佛回到初見那天,那人也是這樣隔着窗戶朝他看過來,臉上流着得不清雨水還是汗水。
縱使冷淡如俞一心,在鄭澤那般癡纏目光的注視下也有意些不好意思。他偏了騙頭,輕咳一聲盡量冷下聲音問道:“鄭總找我有事?”
鄭澤依舊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俞一心不知怎麽了,看着鄭澤略帶迷茫的表情,竟然有些莫名的心動,他手擡了擡想碰碰那人臉頰,最後卻還是放了下去。
“鄭總,要是沒事的話早點回家吧,這大熱天的,沒必要在這裏耗着。”俞一心話雖說的客氣,但語氣裏卻帶着自己都未察覺的關心。
他知道自己應該遠離鄭澤,也确實那麽執行着理智的勸導,可當那人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卻險些失了方寸。也許看不見,心就不會亂了吧?俞一心垂下眼睫,最後再深深看了眼前的人一眼,轉身準備離開。
鄭澤原本還有些晃神,見俞一心就要離開,他這才仿似回過神一般叫了一聲:“俞一心!”
俞一心頓住腳步,沒有回頭。
鄭澤望着眼前寬厚的背影良久,忽得一笑道:“陪我去喝一杯怎麽樣?”
他開口的時候聲音很低,嗓音也沙啞的厲害。俞一心險些沒有聽清他說的什麽,但在弄明白話的內容之後還是轉過身。
他盯着鄭澤有些水潤的眼眸看了幾秒,似乎在考慮這句話真實性。但是猶豫過後,他還是點了點頭,只應了一個字:“好。”
俞一心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竟鬼使神差般答應了下來。而且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鄭澤已經一腳踩下了油門。指針在儀表盤上迅速移動,不一會兒就如風般消失在了街頭。
他本想提醒鄭澤開慢些,但在側頭看了眼沉着臉面無表情的鄭澤,他最後卻拉過安全帶系好,不再多言。
鄭澤去的地方自然是“ms”,前一次來熱鬧非凡,湊熱鬧的損友熱情的快把空氣點燃。而這一次他卻只要了拐角的一間小包間,空間不大,但兩個一起喝酒卻綽綽有餘了。
鄭澤一進房間就叫人把他存在這兒的酒拿了出來,都是上好的紅酒,其中還有瓶82年的。那是祁少峰送他的30歲生日禮物,以前他還省着,這回卻是直接拿整瓶拿了出來。
說是讓俞一心陪着喝酒,但鄭澤卻是從進門開始就一言不發,酒一開啓,還沒來得及醒酒,他就倒了滿滿一杯,然後一幹而淨。他喝的有點急,沒來得及進到嘴裏的酒從脖頸處一路流下,最後低落在了胸口。紅色的酒漬在雪白的襯衫上浸染開,像午夜盛開的玫瑰,留下醒目的痕跡。
俞一心看着他這般牛嚼牡丹的樣子微微皺起了眉頭,他雖然不懂酒,但也知道這些酒一定價值不菲,鄭澤這麽喝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但他卻沒有阻攔,只是坐到鄭澤對面,靜靜的看着他。
鄭澤也許是喝起了興致,倒了一杯又一杯,一瓶解決完之後他沒停歇的又開了另一瓶。不過這次可不是什麽後勁才發力的紅酒,而是烈酒伏特加。
喝過酒的人都知道,最忌諱的就是紅白混着喝,這樣必醉無疑。鄭澤酒桌上混了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這點,所以這會兒這麽放肆的喝着,顯然是為了求醉。
可沒成想,第二杯還沒下肚,杯口就被人擋住了。
酒過一旬鄭澤已經有些醉了,他偏過頭雙眼迷茫的看着擋住他杯子的人:“你也要?”鄭澤說這話的時候視線都有些對不準了,可他卻仍然朝着俞一心笑了笑,只是這笑卻不似往常那麽客套,反而滿是挑釁的意味。
俞一心瞧着這樣的鄭澤,心裏莫名的有些煩躁。他一把将酒杯搶了過來,垂下眼簾看了看那澄清的液體,然後仰頭喝了下去。他本就不常喝酒,更別說伏特加這種烈酒。半杯酒下肚,登時嗆得他咳嗽起來,胸腔更是像被烙鐵燙過一樣,火辣辣的疼。
鄭澤見狀,笑容拉的更大了,他伸手接過杯子,将剩下的一半酒倒進了自己的肚子裏。
而後的大半個小時裏,兩人就這麽相對無言,一來一往,最後将一整瓶伏特加喝了個幹淨。
紅酒的後勁加伏特加的烈性不容小觑,鄭澤喝到最後整個人都暈了,滿腦子的天旋地轉,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好在俞一心還清醒着,他雖然不常喝,但酒量還算不錯。撐着牆壁站起來,他搖搖晃晃的朝門口走去。本想出門叫服務員進來幫忙,卻不想門一打開,正好碰到急匆匆趕來的祁少峰。
四目相對,兩人雙雙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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