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死前第35天(1)
鄭澤挂了電話後又在床上躺屍了半個來小時,這才有空想想俞一心的事。
昨天調查的內容以及他家老爹的聯系方式老K已經發到郵箱裏了,不管怎麽說,他先聯系到他家老爸才是第一要務。其次,無論俞一心是不是他老爹的私生子,那30%股權的情況都必須要弄清楚,要不然這東西只會是一個□□,随時可能要了鄭氏的命。
至于其他事情……他懊惱的扒了一把頭發,又有些頭疼了。
雖然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可能,但到現在為止都是猜測,沒有實錘印證。他可以憑借那些證據猜出個大概,卻不能拿那些東西去質問俞一心。沒有确定俞一心身份之前,他做什麽都束手束腳,被動無比。
而且,他原本只是單一的恨着俞一心,現在卻多了很多複雜的情緒。昨晚上他寧願醉過去也不願面對那人就是最好的證明,鄭澤現在心裏頭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得,想到俞一心就又是酸澀又是苦悶。
他曾試着換位思考過,如果自己是俞一心,會怎麽做?答案讓他不寒而栗,如果他是俞一心,他也許會毀了現在的“鄭澤”。憑什麽“鄭澤”能過着安逸閑适的二世祖生活,而他卻要一步步那麽艱辛,靠自己慢慢往上爬。
但那都是假象,他才是鄭澤,是上輩子那個被欺騙、被戲耍、被抛棄,最後在意外中死掉的可憐蟲。
我恨俞一心,但如果兩人真的是兄弟,那這恨多多少少就變了些味道。鄭澤承認他是個俗人,他更在乎的是俞一心接近他的目的,更在乎上輩子為什麽他死後那人會那般的傷心。
鄭澤想了想,與其這麽拖着耗着,還不如快刀斬亂麻,直接做個DNA鑒定。到時候看結果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大不了就多了個弟弟而已。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雖然他一向不認為自己多麽的英勇,但事情如果真到那份上了,他除了勇敢的面對,還能怎樣呢?最壞不過多了個弟弟而已,雖然這個弟弟……
“媽的……”鄭澤恨恨的罵了句,他跟着起哄過,祝那群結婚的狐朋狗友有情人終成兄妹。沒想到最後倒是他自己,前情人成了兄弟。
人生永遠比電影來的戲劇性,可他的人生要真拍出來,也就是個大寫的悲劇。
不過真要做鑒定,也不是個簡單的事兒,首先鑒定的樣本就是個大難題。他老爹雖然不在沒關系,還有他自己的,可俞一心DNA就沒法兒了。
他雖然有俞一心家的鑰匙,但他總不至于跑到俞一心家裏偷用過的東西回來測試吧?而且男人就是這麽一點不方便,頭發短,掉下來的那些想要找毛囊都不容易。唯一的可能就是廁所跟浴室的垃圾桶,那裏倒是可以期待有些作案殘餘。
不過很可惜,在那個狗窩住了大半年,鄭澤對俞一心習慣清楚的很。那小子雖然不至于潔癖吧,但衛生習慣确實要比普通人要求高那麽一點點,當天的垃圾當天處理,絕對不會留到隔天過夜。
思來想去鄭澤也沒想出個具體辦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先給他家老爹發了個緊急求救的消息,把人騙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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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澤苦惱着怎麽才能拿到俞一心的DNA,就差沒找人去偷他喝過水的杯子,用過的紙了。可沒想到,沒過幾天這樣的機會就送上門了。
公關部打來電話的時候他正開着會,對象自然是葉總經理葉子琛先生,內容無外乎關于融資項目的具體占比分配。鄭澤有意多抽出流動資金,所以在控股底線上做了很大的讓步。
當然給出的計劃書上要求還是很高,各種苛刻的條款也沒少添加,但這也只是為了給兩方退路,畢竟上了談判桌能拿到多少股份是各憑本事,他即使有意讓步也不能做的太明顯,要不然董事局那裏他可不好交代。
鄭澤準備充分,所以在對方反駁的并提出其他條件的時候他也沒着急。一臉苦大仇深得看向葉子琛,他面上看起來像是被葉氏各種過分的條件逼的忍無可忍,随時可能拍桌子走人,但內裏卻已經計算好了得失,只等着葉子琛往坑裏跳。
索性葉子琛也不是什麽草包,雖然步步緊逼,但也沒把事情做絕,最後定下來的協議與鄭澤一開始跟劉董提出的差不多。這樣一來雖然表面看項目還是由鄭氏控股,但後續款項基本都是由葉氏負責了。
最終數額确定的時候,鄭澤在心裏暗暗呼出了一口氣,他原本還以為今天會是一場硬仗,不少塊肉也得掉層皮,沒想到最後那麽順暢,比預期實在好上太多。
當然這和他的期望值低,準備充分有關,更重要的是葉子琛的态度。
除了最開始說了兩句話客套話以外,葉子琛後頭一直沒開腔,人倒是坐在房間裏,但魂兒早不知道神游天外在哪兒去了。尤其是那雙淺灰色的眼睛,雖然視線是落在他這邊了,但焦點卻明顯有些偏。
鄭澤對此不做他想,反倒是任其為之,反正這位葉大少的脾性他是沒摸透過,沒辦法迎合,他做到分內之事就好。
大框架定下之後還有許多細枝末節的條約需要整理,這些雖然沒股權占比重要,但卻是最容易讓人鑽空子的。一般來說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起碼要讨論,合計兩三個月,但鄭澤卻等不了那麽久了。他只想速戰速決,在股災前拿回流動資金,所以初步意向決定之後他想着趁熱打鐵,能不能繼續商讨條款內容。
卻沒想到,他還沒開口,公關部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這場會議開始時他就把手機給了Jane,這會兒要不是真有事發生,Jane絕對不可能這時候打斷他。所以他也只來得及跟重人道一聲歉,就趕忙回到了辦公室接電話。
打來電話的是公關部的經理,特別穩重的一個北方漢子,跟着他老爹打江山一起起來的,平日裏總是淡定自如,天塌下來也奶喝不了他的樣子。然而這次電話一接通,對方卻火急火燎的道:“葉總不好了,‘瑞立新村’的項目出事了。”
鄭澤一聽腦袋裏立刻嗡的一聲。
“瑞立新村”是鄭氏手上除已決定與葉氏合作的項目以外,最大的獨立完成項目。之所以一開始沒想着将這個項目拿出來合作,是因為這個項目臨市政府不僅是甲方,還是合資方。項目本身就是當地政府為了政績做的獨立招标項目,目的是建立當地最大的休閑、旅游、度假一體中心,因此簽署合同的時候兩方就協商過,政府方要有絕對的決定權。鄭澤不敢拿這個項目開刀,為求資金就只能拿自主項目買單。
這種政企合作的項目照理來說應該是最為穩當的,畢竟有政府方開路,一路綠燈暢通無阻。當如果真到了出了事的地步,那絕對不會簡單。
鄭澤心頭狂跳,有種不祥的預感。但他卻不能亂,如果這時候他都沒了方寸,之後的事情就更沒有人能處理了。所以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安,耐着性子道:“你先別急,慢慢說,到底出了什麽事。”
電話那頭聲音仍舊焦急,但聽了鄭澤的話後也只好強自鎮定,先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來。
鄭澤皺着眉頭聽完才知道,原來這次的都他媽的是當地政府的鍋。
“瑞立新村”項目選址臨市郊區,政府當時為了騰出地皮曾經跟當地農民簽署過協議,在每平米土地等價賠償的同時,還答應給他們一套安居房,面具根據戶口上人數确定。
這本來是個惠民的工程,既改善了居住環境,又能拓展基礎設施建設,所以一開始非常受歡迎,雖然有幾個釘子戶念舊舍不得老房子,遲遲不肯簽約,但在政府方的動員下最後還是松了口,以大局為上。
項目簽約是去年年初的事情,至今已經一年有餘,原本一切都按部就班進行的好好的,卻沒想,也不知道是哪兒走漏了風聲,竟然被村民知道了村委會貪污賠償款的事情。
原住的村民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大半輩子面朝黃土地朝天,就靠田地吃飯。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發達的機會,卻被村委會的人中飽私囊侵吞了財産,知道當然不幹了。
所以在今天淩晨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組織的,該村的原住村民竟然撐着所有人都睡着的時候,堵住進村的路。
“瑞立新村”選址在那裏本就是因為那依山傍水風景獨好,雖然出入村只有一條道麻煩了些,但基礎設施建設好了這些都不是問題。卻沒想到,這條路倒是方便了村民,鋤頭拖拉機往那兒一堵,徹底絕了進出的路。
現在當地政府為了阻止事态惡化擴散,已經調部隊将出入口徹底包圍,并封鎖了所有消息擴散渠道。兩方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大有僵持下去的意味。
然而這還不是最令鄭澤頭疼的,最麻煩是,項目已經進行一半,鄭氏員有百多人駐紮在那裏。雖然開始堵路的時候有些人得到了消息,逃了一些出來,但還是有大半被困在了村裏。現在這批人情況不明,電話也打不通,消息也傳不進去,真是急的團團轉。
這件事可大可小,公關部經理不敢怠慢只好打到了鄭澤這裏,請求明示。
也許是經歷過上輩子談判桌上的背叛,鄭澤在聽到确切的消息之後反而鎮定了下來。
首先他可以确定的是,上輩子“瑞立新村”的項目絕對沒有出現過問題,無論是貪污賠償款,還是堵路談判,都是突發事件。爆料人的目的他無從得知,但很明顯他是沖着鄭氏來的。
如果只是為了舉報貪污,他大可以組織村民上訪靜坐,這樣不僅影響大,還能快速解決。這麽慫恿村民不理智的對抗,除了激化矛盾并無他用。因此他非常懷疑爆料人的用心,也擔心這件是之後的發展,可能會超出他的控制範圍。
但無論怎麽樣,現在最重要的是将鄭氏被困員工解救出來最迫在眉睫的事。面對此時的境況公關部不敢妄下決定,鄭澤無奈自己去臨縣走一趟。
可“瑞立新村”的事情雖然重要,與葉氏的合資也不容怠慢。鄭澤不放心其他人,只好把後續的事情交到了Jane手裏。
Jane聞言初時一愣,但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表示會将事情處理妥當,并叮囑鄭澤不要注意安全,随時保持聯系。
事态緊急刻不容緩,鄭澤回到會議室,含糊解釋一番後就準備離開。
鄭澤原以為葉子琛至少會說點什麽,或者借機再提出些要求,卻沒想到葉大少只是微微一笑道:“既然事情緊急我也耽擱鄭澤時間了,後續條款我會安排人拟好送到葉氏,您路上小心,一路順風。”葉子琛這話說的不僅合情合理,還非常客氣。
只是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葉子琛說的話雖然是對着他,可眼神卻不那麽專心,視線一直在往鄭澤旁邊飄,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鄭澤起初還有些疑問,但側頭看了眼身邊從進門開始就皺着眉的Jane之後,立刻恍然大悟。這樣一來,之前葉子琛出神也得到了解釋,因為葉子琛望去的方向背後就是他的辦公室,秘書處幾個人都在會議室裏,留在那裏的只有一開始因為身體不适缺席會議的Jane。
這一發現讓鄭澤心中疑窦漸深,一個詭異的猜測在他心中漸漸成形。
然而這時候他也顧不了這麽多了,Jane與葉子琛的關系他無從知曉,當前最緊要的還是“瑞立新村”的事情。
“多謝葉總體諒。”鄭澤點點頭,不在多說,将文件交到Jane手中之後便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鄭澤不敢拖延,出了辦公室之後便立即吩咐所有該項目的所有有關負人員到停車場集合,朝臨市趕去。
鄭澤走的急,吩咐也下的急,在停車場看俞一心的時候他怔了怔,過了好半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瑞麗新村”是俞一心一直跟的項目。
而且不僅如此,也是因為這個項目讓鄭澤誤以為,俞一心已經接受了自己。
看來的是禍躲不過,鄭澤上到車裏的一瞬間心中有種不得已認命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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