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死前第25天（5）

白小羽至今無法描繪，他不顧爸媽的阻攔，離家出走來找俞一心，卻在俞一心家樓下看到兩人親密模樣時候的心情。

震驚、憤怒、還是恐懼？

也許都不是，更多的是懷疑，他不相信自己眼前所看的，寧願那只是一場幻覺而已。

白小羽回想那天的一切，仍然跟一場夢一樣。

在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裏，他靠着從俞一心之前寄回快遞的快遞單上記錄的地址，找到了俞一心居住的公寓。他打了俞一心的電話想要那人回來接他，但很可惜，那電話響了許久也沒有人接，再打過去只有嘟嘟的忙音。

他沒有進門卡也沒能聯系到人，最後只能獨自一人的站在小區的大門外，默默的等着。

那時的他心情是焦急的，是竊喜的，是期待的，更是充滿無限希望的。他唯一一次的勇敢用在了這裏，只希望能見那人一面，希望還來得及。

卻沒想到他終究還是遲了。

從早上等到日落西山，他一步不敢離開，生怕錯過了那人的蹤跡。終于在離人歸家的時刻，他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視力不錯的他雖然隔着小區的大門，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俞一心。

那人一手插在褲兜，一手提着個口袋，眼神有些出神的望着前方的小花壇，似乎在等着什麽人。

一別半年，白小羽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俞一心，更別提他千裏迢迢，就為的來找他，所以這會兒見着了人，他心裏自然激動的不行。

他興致勃勃張開嘴，想要高聲呼喚那人的名字，沒想到在下一秒他卻失去聲音。

因為，就在他第一個字出口的那一剎，另一個男人先他一步從背後竄了出來。他一把抱住了俞一心的腰不說，還将下巴放在了他肩膀上，撒嬌似的鑽了兩下。

那是他們小時候常做的動作，他喜歡看那人因為他皺緊眉頭焦急的樣子，喜歡聽那人聞言軟語的哄他，所以每次因為點小事鬧矛盾的時候，他總愛一聲不吭的藏起來。然後等那人因為找不到他而懊惱的時候，他再忽然沖出來，一把抱住那人，撲到他的背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惡狠狠的說：“看你還敢氣我不，敢不敢？”

小時候俞一心總會偏過頭，用側臉蹭蹭他的然後無奈的認輸，回一句：“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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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候，那人也的确那麽做了，他頭也沒回，反手抽出插在褲袋裏的手，反手摟住了身後那人，然後在他的頰邊蹭了蹭。

多麽熟悉的動作，只可惜對象卻已經換了一個人。

白小羽傻了，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不敢相信那會是他等了一天的人。

他瘋狂的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他憑什麽可以站在俞一心身邊，憑什麽可以那麽親近他，憑什麽……搶走了屬于他的位置。

然而這一幕只是開始，之後的一切才是真正最令白小羽崩潰的。

白小羽也不知道自己出自什麽心理，他沒有去找俞一心，而是偷偷藏了起來，甚至跟做賊一樣跟蹤起了兩人的行蹤。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專業的，很容易被人發現，所以每次只能遠遠的望着。

他到的那天剛好是周五，接下來兩天放假，他就那麽跟個傻子一樣，跟了兩人兩天。看着他們一起去超市采買日用品，看着他們選購食物，看着他們玩笑打鬧，甚至看着他們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偷偷接吻。

那是他沒有見過的俞一心，一個會偷笑、會生氣、會挑着眉毛一言不發，就等那人主動求饒。

這一切都超出了白小羽的認知。

他驚訝的發現，不過半年而已，為什麽就全都變了？

為什麽那個男人能在回家的路上，偷偷将俞一心拉到牆角強吻，而他卻只能乖乖的躲在背後做個乖巧懂事的弟弟？

明明是他先認識那人的啊……

從他記事起俞一心的身影就已經融入了他的生命中，那人總是無限的包容，從來不會生他的氣，将他照顧的無微不至，以至于他都忘了，那人也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怎麽可以……

那人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在自己習慣了他溫柔，習慣了的保護，習慣了每一分每一秒有他的日子之後，再跟別人在一起。

他從未想過俞一心有一天會愛上別人，也從未想過那人對他的種種好會施加在別人身上，而且有過之而不及。

然而最可恨的是，如果是個女人也就罷了，他知道自己永遠也不能替那個人生兒育女，所以也不求那人能為了他“斷子絕孫”。但他怎麽也沒想到，最後搶走俞一心的，會是一個男人。

而且還是一個大了他十幾歲的老男人……

憑什麽，明明他才是最愛俞一心的那個人啊！

俞一心即将出口的厲聲呵斥，在白小羽突如其來的告白面前變得蒼白無力，他讷讷的張了張口，只能拒絕道：“我……我從來都當你是弟弟。”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呢？你就想直接拒絕我是嗎？”白小羽苦苦哀求道：“哥，我難道不夠好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沒有人比我更愛你。你看那個人，明明就一副薄情寡性的樣子，只會說一些葷話，他……”

“小羽！”俞一心忍不住打斷他，“他不是那種人。”

“不是那種人？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他都能當着你的面勾引我，還塞給我這張名片！”白小羽眼中淚水泛濫，“哥你忘了他吧，別在跟他聯系了，我會好好愛你的……”

“別說了小羽！”俞一心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之後才搖了搖頭道：“你不明白的，感情的事情不是先來後到那麽簡單，也不是說忘就忘得了的。鄭澤他的确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在感情方面，他從來沒有對不起我，相反一直做錯的是我。”

“哥……”白小羽哭聲凄厲，眼淚不停的往下掉。

俞一心上前一步，想像從前一樣安慰他，替他擦掉臉上的淚水，但在擡起手之後，他卻還是收了回來。

搖了搖頭，他低聲道：“別哭了，小羽，等你以後長大就明白了，你現在對我的那些喜歡只不過是錯覺而已，你太小了還不知道該怎麽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懂的，我就是喜歡你啊哥……”

俞一心見狀無奈，他猶豫再三，終于從深吸一口氣，做了最決絕的回答：“可我不喜歡。”

“小羽，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很固執，做下得絕對不會輕易改變，我從來都只把你當做弟弟疼愛，沒有想過改變也不可能改變，所以你……”鄭澤頓了頓，複又繼續道：“所以你別在說這些沒意義的話了，我會保護你一輩子，只因為你是我弟弟，其他的再無可能。至于我跟鄭澤的事，我可以原諒你一時行差踏錯的行為，但以後也不會再相信你。小羽，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俞一心不顧白小羽的挽留，徑直的轉身離開。

白小羽面如死灰，癡癡地望着俞一心遠去的背影，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他知道他們之間完了，十八年的感情在他說出那些話、做出哪些事之後，已經付之一炬。以後的日子裏，他只能遠遠的望着那人，徹底失去了站在他身邊的權利。

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那個男人……

“鄭澤，我會讓你後悔的……”白小羽緊緊的抓着鄭澤臨走時塞給他的那張名片，面上盡是怨毒之色，那張清秀的面孔扭曲得變了形，再不複當初單純可愛的模樣。

被白小羽那麽一耽擱，俞一心終究還是出來晚了。等他追到大門口的時候，鄭澤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看着奔流而過的車流怔怔的出神，他不知道哪一輛車裏坐的是他追的人，只知道它們帶走的是他最後的希望。他一直等着鄭澤來找他，想借機重新談一談，試着挽回那一份已經被他弄丢的感情，卻沒想到陰差陽錯，聽到了那些……

其實之前他到小花園的時候挺早的，他想着鄭澤也許還沒離開，所以就像沿途試着找找，看他們之間是不是真的有緣。

最後證明他們之間緣分還真的不淺，卻可惜只是孽緣。

鄭澤那些調戲的話語有一大半都進了他的耳朵裏，俞一心很難說得清當時是種什麽心情。他的理智告訴他鄭澤那些話不過是調笑而已，那人不就是那種脾性嗎，不正經的很，對着誰都能說笑兩句？可感情的事情哪兒是理智能控制的，真把話聽進耳朵裏了，他卻止不住的懷疑，如果真的該怎麽辦？

他就像一個深閨怨婦一樣，想着如果那人真的已經不愛他，開始對別人有興趣了，他該怎麽辦？搶回來，還是放手讓他過自己的生活去？

俞一心那時候只覺得心頭像是□□了一把刀，鄭澤每說一句那刀子就深上一份，到最後已經全部□□了他的心裏。

他耳邊也像是放了一張鼓，砰砰砰的震的他耳朵疼。

他倒是寧願那鼓聲再響一點，那樣他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聽到，然後微笑着與那人打聲招呼。

只可惜，事與願違。

頹然的坐到門口的長椅上，俞一心從兜裏掏出手機，撥了幾次被删掉卻已爛熟于心的號碼也沒人接聽後，他默默關掉了撥號界面，将畫面調到手機相冊的第一頁。那裏有張單獨的照片，是俞一心小心翼翼藏起來的，兩人唯一的合照——從白小羽給他的威脅郵件裏下載下來的。

俞一心平日言行禮貌克己，也就跟鄭澤在一起的時候才會發些他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脾氣。

他也是在看到那些偷拍的照片之後，才發現原來自己有那麽多表情。

他也會被鄭澤孩子氣的行為氣的哭笑不得，會因為一個禮物争吵半天，會忍不住偷看那人，會因為他改變自己。

那份感情早就在不知不覺間融入了他的生活，只是他發現的太晚，行動也太遲緩了些。

緊緊的握着手機，俞一心腦袋裏忽得放空了，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面上的表情竟然帶着淡淡的笑意。

茫然的望着天邊發呆，直到天邊的火燒雲也消退下去他才站起身，慢慢朝着療養院走了回去。

俞一心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之後，不遠處的轉角，一輛威風凜凜的切諾基慢慢的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