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死前第20天（6）

末了也許是覺得這個問題太過複雜，鄭澤自嘲式的輕笑一聲，垂下眼睫道：“又或者說簡單點說……白小羽和我，你選誰？”

俞一心愣住：“這跟小羽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關系？”鄭澤笑笑道：“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就在你來之前，你家那可愛的弟弟才剛剛離開。”

俞一心錯愕：“小羽也來這裏了？”

“何止……”鄭澤冷笑一聲，“他不僅來了一趟，還到簽約儀式上搗了一次亂，要不然我們現在怎麽會在這裏！？”

也是，按照早先的安排，要是沒有出岔子現在簽約儀式早該結束，衆人也該在宴會廳裏慶功，而不是在這裏針鋒相對。

“小羽他……”俞一心讷讷的開口，很想問白小羽的近況，卻在注意到鄭澤冷漠的眼神之後閉上了嘴。

自那天在療養院裏匆匆一別，俞一心之後就再沒見過白小羽，雖然對方打過無數個電話，發過無數條短信過來道歉，但俞一心一條也沒回複。

白小羽那日的言行雖然不妥，但俞一心卻沒想過跟他計較，只是覺得白小羽太年輕，感情的事情不是三兩句就能說清楚的，他那般表白也許只是一時沖動，兩人不在聯系，過段時間冷靜下來再想想可能就沒有那麽激動，也不會那麽偏激了。

卻沒想到造化弄人，他還沒等到兩人冷靜，白小羽竟搖身一變成了他親弟弟。

鄭澤看着俞一心欲言又止的模樣，簡直哭笑不得。都到這份上了還那麽關心那個小白蓮兒，果然是兄弟情深啊。

不過也是，兩人也只能是兄弟了，還是親兄弟。

鄭澤是早就看開了，也沒必要跟上輩子一樣在感情上争個上下了，所以他只是淡淡道：“不僅如此，我手上這份授權書也是白小羽拿出來的。你家那位好弟弟阻止我簽約，為的了現在。好了，前因後果都已經清楚了，現在你可以做決定了嗎？我還是他，做個決定吧。”

鄭澤步步緊逼，而俞一心卻只能連連後退。

他腦袋裏其實是懵的，剛才的消息太過突然也太過震驚，他還沒來得及消化一直當作弟弟疼愛的白小羽突然真的成了自己親弟弟，也來不及消化母親突然冒出來一個情人，更沒來得及消化突然冒出的股權授權書，就直接被拉到一個懸崖的邊緣，要他做一個決斷。

是支持鄭澤，還是支持代表白小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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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一心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也許換個人來決定，于情于理都會覺得他該選擇鄭父。畢竟鄭澤已經決定跟他一刀兩斷再不聯系，而另一方卻是幼時曾經照顧過自己的叔叔以及親弟弟，孰優孰劣恐怕不用多想就能做出決定。

可俞一心卻不行。

“不，既然是這樣，我就更不能選。”俞一心閉上眼睛搖頭道，“鄭澤，無論是你還是小羽，我都不想傷害。為什麽一定要做個選擇，為什麽你們就不你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各退一步不行嗎？”

“談，談什麽？”鄭澤好笑的看着俞一心，雲淡風輕的道，“談怎麽把我弄下臺，怎麽算計我，還是怎麽報複？別傻了。”

鄭澤咄咄逼人的問話逼的俞一心有些喘不過氣來。他知道自己現在說這些可能已經晚了，也知道做什麽解釋都是多餘，但他還是想努力一把。

“鄭澤，你……你剛才說小羽是你爸爸和我媽媽的孩子，那既然這樣，小羽也應該是你的親弟弟吧。父子兄弟間哪兒有隔夜仇，一定要這樣争個你死我活嘛？”

俞一心從小的受到的教育就是“寬于待人，嚴于律己”，他雖然沒有父親，但母親給予他的關愛卻從來不會少一分。

雖然他年少不經事時也曾怨恨過母親，但年紀越大，經歷的越多，他越是能明白母親的苦衷以及為人母的艱辛。

哪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子女的呢，虎毒尚且不食子，相信鄭澤父子也一樣。

他選了，必然有人會受傷害，他不選，他們也許還有和解的機會。

“哈哈哈，父子哪有隔夜仇？”鄭澤被俞一心的話逗的笑了起來，“俞一心，我該說你單純呢，還是蠢呢？要是真能好好談一談就解決的話，我們還會站在這裏？省省吧，收起你愚昧的善良吧，商場無父子，你以為這些話真的是說着玩玩的？”

他轉身看向鄭繼宇，眼裏滿是嘲諷以及恨意：“又或者你去問問你親愛的鄭叔叔，我的爸爸。你看他願不願意退一步，讓我先把合同簽了，再慢慢的談什麽父子親情？”

鄭繼宇沉默，并不對這番沒有意義的争吵予以置評。

只是他的行為卻給帶着最後期盼的俞一心着實潑了一盆冷水，他被鄭澤的話噎了結結實實，毫無還擊之力。

雖然他不懂這些商戰之争，也不懂那些爾虞我詐的算計，但是鄭澤的一番話卻說的尤為清楚，利害也分析的十分明了。

兩人之間的矛盾早已是不可調和的了，他所謂的“退一步海闊天空”只是個可笑的奢望。

今天在這裏，他必須做出選擇。

選鄭澤，那按照他知道的鄭澤，白小羽一定不會好下場。他雖然不清楚兩人之間的矛盾的由來，以及白小羽如此針對鄭澤的原因，但是現場劍拔弩張的樣子卻已經可以看出他們的緊張的關系。

但如果選了幫助鄭父，那無意就是站到了鄭澤的對立面，兩人之間不但再無可能，還極其可能被鄭澤怨恨一輩子。他會害了鄭澤，也會害了自己。

背後是萬丈深淵，他們就站在懸崖的邊緣。他推一把對方掉入無盡深淵，拉一把便會是天堂。

天堂與地獄，全在他一念之間，他做不了這個決定，也不能做這個決定。

“不，我不選……”俞一心搖頭，艱難的拒絕道：“你們争股權也好，争公司也好，都跟我沒有關系。這12%的股份不是我想要的，也不該是我的。”

“你必須選！”鄭澤漠然道，“俞一心，現在這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這關系到合約，也關系到之後的鄭氏的今後的歸屬。”

“鄭氏的歸屬跟我有什麽關系！？”俞一心憤然道，“這這不過是你們兩父子之間的戰争，為什麽要扯到我，為什麽一定要我決定！那12%的股份你們不管誰要拿去就好，但是不要來找我這個什麽鬼決定！我不選！”

他拒絕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但到頭來卻毫無意義。

鄭澤斂眉看着俞一心，半響，淡淡吐出兩個字：“懦夫。”

“你說什麽？”俞一心抿着嘴，臉色白的吓人。

“我說什麽沒聽清楚？”鄭澤冷然道，“俞一心，你他媽人高大馬，個兒倒是長的不錯，但腦子裏都是豆腐渣。”

“你……”

“你什麽你，難道不是嗎？感情上優柔寡斷就算了，到了大事上還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真是懦夫。”鄭澤厲聲道，“年輕，不懂事，這都不是借口。你已經成年了，得對自己的所有的行為負責，不是說一句後悔了，就能挽回，也不是說一句我拒絕，就好像真的跟自己沒關系一樣。”

鄭澤這話說的有些狠了，但事實的确如此。

這輩子俞一心或許是被動推着走，但他卻早已是局中人了。不管是因為白小羽，還是他，又或者是錯綜複雜的血脈關系。俞一心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他不是故事的起點，卻是故事的終點。

他的一句話決定這成敗，也決定着所有人之後的路。

更何況上輩子，他可是确确實實做了決定的啊，雖然是讓他堕入無盡深淵的決定。

俞一心已經被逼入了絕境，他憤然的看向鄭澤，想從對方眼中開出可能的動搖，可他失敗了。

鄭澤眸光鑒定，甚至帶上了幾分寒意的銳利，看着俞一心一字一句道：“選一個吧，我還是他，嗯？”

俞一心終于崩潰了。

“我他媽的選你，選你，行了吧！”俞一心狠踹一把旁邊的椅子，禮貌和教養都去喂了狗，他失控的推開鄭澤，難受的怒吼道：“鄭澤你他|媽|的到底有沒有良心，老子對你怎麽樣，你不知道嗎！？老子連心都可以挖出來給你看，可你偏偏不信。為什麽要逼我，為什麽啊！！！”

鄭澤聞被推了個踉跄，他後退幾步才站住了腳。只是相比于俞一心的失控，鄭澤卻全然沒有怒火，他甚至輕輕笑了起來，笑意深入眼底。

只是那笑容不是得到滿意答案之後欣喜的笑，而是帶着心酸苦楚，以及無盡的悲涼。

俞一心瞬間愣住了，他嘴張到一半，怒罵的詞卡在了喉嚨口。

“為什麽？”鄭澤眼睛眨也不眨，直視俞一心由憤怒轉為驚詫的雙眼，然後一字一句的道：“因為你還可以選，而我卻沒得選擇了。”

俞一心也許會怪他太狠，先斬後奏不說，做事還如此不留情面，不給他交流的機會，也不給兩人轉圜的餘地。

可這卻正是鄭澤想要的。

俞一心還有機會挽回，還說可以補救，還能求他給一次機會，而他……誰又能給他一次機會呢？

倒計時20天，還有二十天他就只能魂歸天國，離開這紛紛擾擾的塵世。

情面，機會，可能，未來，這些他都不需要，他只知道他所有的感情與希冀，都死在了上輩子。

左手指尖的執念線已經越來越淺，鄭澤早已身陷絕境，沒有回頭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