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死前第14天

鄭澤登時就傻眼了，掙紮兩下想将人丢出去，卻沒想到那人比自己力氣還要打，抱的死死的不說，還一邊緊緊的用胳膊箍住他，一邊往他身上蹭眼淚，同時嘴裏還不停的嘀咕着：“你不要走，不要走……”

那人說話說的含糊，鄭澤得湊近了才聽的清楚他在說什麽。而也就是聽清了翻來覆去的“不要走”幾個字之後，他這才知道，那人把他當作了其他人。而且應該是很重要的人吧，不然也不會低聲下氣的求不要離開。

鄭澤可沒興趣當什麽替身，所以拉開那人的手就想要離開。可他卻沒想到那人看着個小白臉，弱不禁風的樣子，吸了大|麻之後手上力氣竟然奇大無比。

他們力量的對比是懸殊的，鄭澤不想鬧的其他人發現過來看熱鬧，沒辦法的他最後只能放棄掙紮道：“好我不離開你，不離開。你先放開手好不好？我都給你勒的喘不過氣來了。”說着他還反手在對方的背脊上拍了拍，像哄小孩兒一樣溫柔。

也許是他聞言軟語的安慰起了作用，緊抱他的人在明明已經雲裏霧裏的暈乎了，卻仍然好似聽清他的說的話一樣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量。

過了好一會兒，情緒平複下來了，那人才擡起頭小心翼翼的問道：“真的麽？”

鄭澤嘆了口氣：“真的。”說着他順着那人手的動作坐到了旁邊。

鄭澤後來回想起來，也覺得自己當時是吃錯藥了，在那人放開手之後竟然沒有趁機離開，而是跟那人一起，像兩傻逼一樣坐在角落的樓梯口許久，直到喧鬧的人群都漸漸安靜下來了，那人都沒有分開手，只是一直不停的嘀咕着：“我好想你……你都不知道我在國外一個人有多難過……我好想回去……我不想一個人……”

“要是能回家，誰想一個人啊？”鄭澤低聲呢喃，直覺的那人雖然話說的亂七八糟沒點重點，但卻觸動了自己的心。

誰知他只是自言自語的一句話竟被那人聽進了耳朵裏。那人忽的擡起頭，眼角鼻頭都紅紅的：“你也回不去了嗎？”

“嗯。”鄭澤點點頭，某明有些惆悵。

那人追問道：“為什麽？”

“因為那個地方不需要我了。”鄭澤其實一點也不會安慰人，也不會說什麽好聽的話，所以他幹脆絮絮叨叨的，跟他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其實鄭澤的故事很簡單，無非是母親去世，父親風流薄幸并不關心自己，他的家庭聊勝于無，更多時候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

這些經歷聽起來并沒有什麽可憐的，但世上人大多就是這樣，比起慘來更有甚至。

到最後那人也不哭了，就抱着他的胳膊，一邊用他的袖子擦眼淚，一邊問：“那你以後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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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怎麽辦？”鄭澤有些嫌棄那鼻涕水，但沒推開人，只道：“過自己的人生呗。我媽拼着命生下我又不是讓我作踐自己來的，雖然現在看起來是，但以後就好了。”

那人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只偏着腦袋問道：“那你不會孤單麽？”

“怎麽不會？”鄭澤被這句話問的笑了起來，“孤單”詞好像從他一個人來到美|國起就形影相随，他雖然也有朋友，也有社交圈，但沒幾個人真能走進他心裏。唯二的兩個朋友還都在國內，所以很多時候鄭澤都過着“形單影只”的生活，久而久之他也習慣了。

想到這裏，他反而笑了起來：“不過孤單也沒辦法，自怨自艾的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只會讓別人覺得你可憐，而我根本不需要這樣的可憐。所以我早就想通了，我活着是為自己而活，活得潇灑活得肆意就好，不要讓附加的條件束縛住自己。”

活着是為自己而活，活得潇灑活得肆意就好。

也就是這樣一句簡單，甚至有點像是空頭支票的話，把Jane從絕望的深淵拉了回來。

說來也怪，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明明已經跌到谷底了已經看不到希望了，但只要一根稻草一根線，憑着最後一股毅力他就能重新爬起來。

Jane就是這樣，雖然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将當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忘記了一大半了，但他鄭澤最後的勸慰卻深深印進了他心理。

他不再自我放逐，不再灰心喪氣，他以優異的成績從大學博士畢業，然後載譽歸國。

他沒選擇去那些繁華都市，去争一片天地，而是選擇找到鄭澤，并且留在本市，留在鄭氏，留在一方小天地裏。

而這也就是鄭繼宇當初會放心把公司交給鄭澤，只留下Jane的原因。

Jane曾經把這個故事告訴給鄭繼宇，只是比起今天所講的部分，他簡化了很多細節，更多的是講鄭澤怎麽幫助他爬起來，所以他心存感激。

鄭繼宇看重Jane的才華，再加上那時候根本沒想過會有白小羽的存在，所以調查一番，确定沒有作假之後，他便打算培養Jane做助手。這樣即使之後自己離開了，有Jane看着鄭氏也不會有問題。

只是他怎麽沒想到之後會發生那麽多事情，Jane更是成了這一局棋中的變數，他引來了葉子琛，也進而影響到整個計劃。

說到最後Jane輕嘆了一聲，笑道：“我一直記得鄭總當時說的話，所以之後別人即使再多的質疑，我也願意站在鄭總這邊，因為我知道鄭總內心其實很很柔軟、善良的人，永遠有着一顆赤子之心。”

“要不怎麽說緣分呢……”鄭澤從沒想過自己的無心之舉會對另外一個人産生這麽大的影響，更沒想到那個人會是Jane，“你真是，這麽一說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鄭總本來就是外表堅強，內心柔軟的人啊。”說完他眼神注視着鄭澤，凝眸道：“所以鄭總，去找祁總好好的解釋清楚吧，祁總他會體諒你的。再說，你覺得對祁總而言，有什麽比你們之間的友誼還重要嗎？”

“有什麽比這份友誼更重要的？”鄭澤豁然開朗，拍拍Jane的肩，“我明白了，謝謝你Jane。”

Jane輕笑：“不客氣，這是作為朋友應該的。”

“才辭職就從上司變成朋友了啊？”鄭澤也跟着笑了起來，“好吧以後就是朋友了。不過，走的時候記得告訴我，我還要給你開個歡送宴呢。”

Jane第一次笑彎了眼睛：“一定，鄭總還要記得包個紅包。”

“放心，絕對的大紅包。”他可還記得有個百萬的大紅包要包給葉子琛，不過憑兩人的關系，給Jane或者給葉大少又有什麽差別呢？

有了Jane的開導，到祁少峰公司再吃閉門羹的時候鄭澤也沒火，只是給祁少峰的助手留了個信兒，告訴對方自己會在“MS”的私人包間。

鄭澤這次是鐵了心的要跟祁少峰和解，所以即使一個人在包間裏頭悶頭等了四五個小時他也耐下了性子。

中間他還抽空給俞一心打了個電話，催促對方趕緊休息。

只是鄭澤有那個心力，卻沒那個體力。身體還沒好全的他本來就比較容易累，等了大半晚上也沒人，他終于扛不住睡了過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迷迷糊糊睡着的時候，有個人正火急火燎的往“MS”趕着。

祁少峰這次真不是找借口避開鄭澤，積攢了一大堆工作的他一大早就去了臨市談手上一個項目，也是到了晚上才得了空。

他原以為以鄭澤的性子被這麽拒絕之後就會乖乖的回醫院躺着，卻沒想到鄭大少這回卻耐起了性子，跑到“MS”等他。

祁少峰只是想晾鄭澤幾天，讓他自己反省錯誤，如果影響對方的身體那就得不償失，所以手上事情一談完，他就立刻趕了回來。

只是沒想到這次老天卻不給面子，回來的路上竟然刮大風，下起了冰雹，整個環城高速都大排長龍，堵車隊伍從高速出口堵到第二路口，祁少峰出高速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了。

下了高速他一路油門踩到底，連闖了幾個紅燈，才堪堪在打樣前趕到了“MS”。

他連人都沒來得及問就急匆匆的趕到了包間，本以為這麽晚了，對方一定已經走了，卻沒想到，打開門一看卻看到一個睡眼惺忪的鄭澤。

鄭澤實在困得慌就眯了一會兒，聽到開門聲的時候他還沒睡醒，所以看過去的時候眼睛都沒睜開，忘了兩人還在置氣，只下意識的道了句：“你終于來了啊。”

祁少峰因為堵車攀升的怒火登時煙消雲散，他上前兩步蹲在了鄭澤面前，揉了揉他睡的淩亂的頭發，“嗯，我回來了。”

鄭澤揉了揉眼睛，打了聲呵欠道：“幾點了，你怎麽才回來？”

“路上堵車，所以回來晚了。”這樣的柔軟中帶着些迷糊的鄭澤，讓祁少峰怒氣都不敢出，只能壓低了聲音溫柔道：“快兩點了，你要是困了就去睡吧。你手還沒好，不應該到處跑的。”

“不到處跑還找的到你嗎？”鄭澤撇了撇嘴，有些不樂意自己被當成需要重點呵護的病患，“我不困，睡了幾個小時早睡飽了。瘋子，我今天來是有話對你說。”

祁少峰見鄭澤從新打起精神，面容也嚴肅起來，雖然不忍但還是道：“好吧，就知道你沒那麽容易退讓。說吧，我聽着呢。”

鄭澤把祁少峰拉起來，然後坐到他對面，認真的道歉道：“瘋子，這次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瞞着你跟葉子琛合夥，更不該趁着你在老家的時候動手，但是……”

“行了，我不是聽你自我檢讨的。”祁少峰打斷道，“鄭澤，你應該明白我這次為什麽生氣的。”

“我知道。”鄭澤抿了抿嘴，就是知道他才無法解釋。他不能告訴祁少峰，因為上輩子被他背後捅了一刀，所以心有餘悸，絕對不給悲劇重演的機會。

然而鄭澤這一遲疑卻讓祁少峰心中一沉，他自嘲的笑了笑，“所以說我還是不能讓你完全信任是嗎？我他媽的在你心裏還不上那小兔崽子。”

“那根本不一樣。”

祁少峰欺身靠近他：“有什麽不一樣，你說。”

自上方而來的威壓讓鄭澤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咽了咽口水，辯解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沒有人能跟你比。”

“又是兄弟，媽的鄭澤，我他媽的快要被你逼瘋了。”祁少峰一拳狠狠的砸在牆上，眼神複雜，似愠怒，似悲憤，似苦澀，似無奈，他開口，聲音沙啞帶着濃濃的澀意：“鄭澤，有時候真的想把你這家夥的心挖出來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肉做的！為什麽你就感覺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