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死前第10天

感覺不到什麽？

鄭澤凝視祁少峰的雙眼，半響，他終于讀出其中的含義。

只是這複雜的含義卻讓他渾身一震，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面上臉色變了又變，由白變紅，最後回歸到驚愕的蒼白。

他心頭砰砰直跳，難以置信的看向祁少峰：“瘋子你太累了，累的都說胡話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我明天再來找你。”

說着他推開祁少峰，站起了身來。

而祁少峰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也随着他的動作跟了過去，不依不饒道：“我說什麽胡話了？是說你不信任我，還是說你他媽的根本沒有真心，嗯？你說……我說什麽胡話了？”

“瘋子！”鄭澤被這樣步步緊逼的問題弄的有些急了，他連連後退兩步才穩住了身形，站在祁少峰不遠處沉聲道：“我說過從來沒有不信任你，瞞着你這些事也是因為有苦衷，雖然現在不能告訴你，但是到了時間之後，你自然就知道了。再說，我們多這麽多年兄弟你難道就不能相信我這一次嗎！？”

祁少峰咬牙切齒道：“為什麽我要做兄弟，我他媽的早就不想做你的兄弟了！”

“祁少峰！”鄭澤怒喝出聲，聲音帶着一絲顫抖，“有些話不能亂說，你知道嗎！？”

“就是不能亂說所以老子已經忍了十幾年了，你又知道嗎！？”剛毅果敢如祁少峰，在遇到有些事情的時候仍然會猶豫不決，仍然會顧此失彼，“你是不是以為我一直會忍着你，讓着你，然後就這麽下去一輩子？”

鄭澤肯定道：“你不會。”

“你知道我不會？”祁少峰慢慢靠近，手指攀上鄭澤的脖頸，帶着一絲魅惑的聲音問道，“鄭澤，我真他媽想把你鎖起來，誰也不能接觸，那樣你是不是就能看到我的好了？”

“我……”鄭澤心裏酸澀的厲害，他從沒想過與祁少峰會走到今天這步，也沒想過對方會說出這樣咄咄逼人的話語。

但是怒火可以發，争執可以有，有些話說錯了就回不了頭了。

所以最後他低下頭，深吸一口氣後輕輕推開了祁少峰：“瘋子，我們兩認識已經二十幾年了吧。二十幾年，大半輩子都耗在一起了……”

“你也知道大半輩子都耗在一起了啊？”祁少峰打斷鄭澤的話，嘴角微微翹起，“那裏你說，我為什麽要跟你耗那麽多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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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怎麽想，但是……”鄭澤眉頭微皺，他心裏苦澀澀的，但卻不能明說，所以他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我最好的兄弟，沒人能代替。”

祁少峰怔了怔，表情帶着難言的失望。

“好了今天太晚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這些天我還會在醫院，裏要是願意可以過來看看，實在忙的話我不勉強。”鄭澤嘆了口氣，最後小聲道，“有些事能忘了就忘了吧，今天的事我當沒發生過。”

說罷他攬了攬祁少峰的肩，然後轉身離開。

“呵……”

看鄭澤遠去的背影，祁少峰自嘲的輕呵一聲，頹然的将自己甩到了沙發上，然後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雖然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但是為什麽這一刻他的心還是那麽痛呢？

二十多年的感情啊，終究化為了泡影。

果然，他們是最好的兄弟呢。

鄭澤走的決然，可沒人知道，回到車上只剩下他一個人之後，他才卸下防備，痛苦的趴到了方向盤上。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鄭澤已經不能自欺欺人了，他最好的兄弟……喜歡他，喜歡到甚至想要将他束縛起來，誰也不能接觸的地步。

鄭澤到這時候終于明白，祁少峰上輩子最後的股權大會上為什麽沒有出現，又為什麽會占走他8%的股份了。

因為那時候的祁少峰，早已瘋魔。

鄭澤這輩子已經跟俞一心刻意保持了距離，甚至還三翻四次的拒絕對方，他仍然被刺激到如此。那他上輩子為了那人醉生夢死，一度失去自我，祁少峰又怎麽可能全無反應。

剛才對視時，那眼神裏隐藏的感情洶湧澎湃，鄭澤明了祁少峰的這份情絕對不會比自己輕，可能更甚。

只是他把對方當兄弟，對方卻不止那麽認為。

鄭澤也算是明白，祁少峰那時候的目的了。

祁少峰要的就是他鄭澤陷入衆叛親離的境地，讓他看到所有人的真面目，也讓他知道誰才是值得信任，值得依靠的人。

鄭澤可以想得到按照祁少峰做事的性子，上輩子肯定已經準備好了一切，也掌握了充足的證據，只要股權大會結束，他立刻回開始反攻。

只是老天開了一個玩笑，他并沒有等到那個時候——誰也沒有想到，鄭澤上輩子最後竟然死在了一場意外裏，一場飛來橫禍裏。

鄭澤死死的埋頭在方向盤上，心裏糾結萬分，他雖然已經将那即将脫口而出的話語堵了回去，祁少峰欲言又止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該怎麽去面對祁少峰，下次見面時候又該怎樣才能維持這份友誼。

因為祁少峰的事，鄭澤當天并沒有回醫院，而是回了自己家，他需要一個人冷靜冷靜，也需要好好計劃一下接下來的。

他已經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他必須要在最後的十天裏，處理完手上所有的事情。

俞一心并不知道鄭澤沒回醫院的事，只是在第二天的時候有些詫異，見鄭澤臉色不好就讓他多休息，不要被工作壓壞了身體。

鄭澤輕笑着點了點頭，并沒有多做解釋。

市裏的醫院雖然醫療條件好，但是環境總比不上自家場子，所以俞一心背後的傷都封口之後鄭澤就将人轉到了療養院裏。

說來這事還有點說道，轉院那天是林雨來接的人，這陣子為了結婚的事情忙的暈頭轉向的他也是在回了本市之後才知道鄭澤出了事，索性他得到消息的晚，再見到鄭澤的時候人已經無恙了。

所以雖然被訓了一頓，但是林雨這裏鄭澤倒是沒吃多少罵。只是俞一心的事情倒是被他好好念叨了一回，林雨問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你們兩這算是和好了？”

“沒怎麽想。”兩人說這些話的時候俞一心剛好在小花園裏散步，倔強的他堅持不要護士攙扶，一個人撐着個拐杖就走了出來。

還好今天天氣不算炎熱，昨晚剛下過一場暴雨，太陽曬在人身上只暖烘烘的。

鄭澤就這麽沉默的看着，既不上去幫忙，也不出聲，直到人都回到房間了他才輕聲道了一句：“就這樣吧，做朋友挺好的。”

俞一心回來之後再沒說過複合的事情，對方既然沒提，鄭澤也不好主動，所以兩人一直這麽耗着。

雖然俞一心總愛用着一副含情脈脈的眼神看着他，明眼人也都知道兩人之間有點什麽貓膩，但就實際情況來說，兩人真的還是朋友。

認真說的話，還多一層——“救命恩人”，對方無依無靠，唯一的親人都已經離世，所以至少在俞一心傷好之前，鄭澤是沒法丢開他了。

鄭澤把這些說辭都講給林雨聽了，林雨聽後卻只是一笑：“你啊，也就騙騙自己。”

鄭澤不認可，但也不想多做解釋。

出了門，鄭澤才收起嘴角的微笑。林雨的話雖然不好聽，卻給他提了個醒兒。

他跟俞一心的關系實在太複雜，也不是三言兩語能理得清的，可是即使理不清，他這時候也必須得好好理清了。

手指尖的執念線越來越深，甚至已經趕超了剛重生的時候，所以即使俞一心不說明，鄭澤也知道，對方對他的感情更強烈了。

這份強烈的感情如果放在上輩子，他一定欣喜不已，但如今卻成了他的累贅。

他只有十天了，十天之後必定魂散與人世。

上輩子那樣針鋒相對，最後甚至站到對了對立的位置俞一心都能痛苦如斯，這輩子他又如何自處。

想到這裏鄭澤心中煩的像是堵了一道門，鑰匙明明在自己手裏，卻怎麽也插不進去。最後，他給Jane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在忙，直到快挂斷了才接了起來。

鄭澤也不惱，而是吩咐道：“Jane麻煩你幫我約一下李律師，明天下午六點公司見。”

下班時間約在公司，對象還是公司執行律師，Jane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鄭總是有什麽重要的事麽？”

鄭澤不想這件事讓太多人知道，所以只搖頭道：“沒什麽，你約好就是。”

說完鄭澤也不待Jane回答就挂斷了電話。

其實真的沒什麽大不了，他只是……想在死前立好一份合适的遺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