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葉鴻風自诩見過世面不少,征戰無數、骁勇殺敵,也曾身處勾心鬥角、權力相争,還是被這一句驚天大雷劈了個震驚。

他靠着多年的定力,下巴才堪堪沒有掉下去失去威風。

爸?叫誰?叫他?

人在宿舍坐,兒從天上來。

他葉鴻風一向堂堂正正,生活檢點,猛地來了個野孩子張口就是爸,他真冤。

這孩子是腦子不好使認錯了人,還是葉斐這小子跟人了私定終身,未來兒媳婦兒直接先叫上了?

不,一定最近耳朵不好使,自己聽錯了。

“你是在叫我,”葉鴻風看着眉眼英俊的少年,不确定地又重複了一遍,“爸?”

有磁性的嗓音帶着疑問,尾音上揚,差點兒破音。

顧昂張了張嘴反應過來,羞愧地恨不得原地消失。

他指尖用力扣在門把上,差點兒把它捏碎。

結婚前他跟葉鴻風關系挺好,早早地改了口。

叫爸時間不短,好久沒見着人就順了嘴。

葉鴻風比他親爸更讓人覺得親近,對葉斐是嚴厲,對他是帶着一種鐵漢的柔情。這樣的相處,常常讓顧昂覺得自己是被猛虎細心呵護的薔薇。

顧昂很喜歡他,以前他總說着跟葉斐要一起孝敬他一輩子。

可是,他們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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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就不再是爸,而是葉叔叔。

平時好用的腦袋這會兒像生了鏽,嘎吱嘎吱的轉,卻想不出半分好借口。

總不能說,我從八年後穿越回來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顧昂嗓音幹澀,緊張地舔了舔下唇。

“不是……我看錯了,您長得挺像我親爸……”

“不是……也不是這個意思,我看您就有一種親切的氣息,讓我想起了父愛如山!”

舌頭打結,頭皮發麻。

顧昂越描越黑,索性破罐破摔,“哎,算了,您就當我嘴禿嚕了。”

葉鴻風沉吟了幾秒,語氣多了幾分探尋的意思,“老實說,你是不是葉斐的男朋友?”

他不信有人腦子一熱,能直接開口叫爸。

“不是。”顧昂連忙否認,“真不是。”

怕葉鴻風不信,顧昂又補了一句,“我們倆都是Alpha,鋼鐵直A,怎麽可能在一起。”

葉斐後腳進門,不知道兩人前面聊了些什麽,只聽到最後那一句,真真冰錐紮心。

一顆真心被搗得爛碎,他眼神沉了下來,“爸,你來這麽早。”

葉鴻風沒理他,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着,視線定在顧昂身上。

氣質幹淨,身姿挺拔,莫名很合他眼緣。

“你叫什麽名字?”

“顧昂。”

“嗯,我記住了。”葉鴻風起身,朝他點了點頭,“我跟葉斐今天有點重要的事情要聊,下次有時間請你一起吃飯。”

顧昂讓開路,坐在小沙發邊兒上,“好的,葉……葉叔叔。”

媽的,真不順口。

葉斐斜斜靠在門邊兒,看着顧昂用爛的要死的演技做戲。

坐立不安,完全沒了平時的張揚。

葉鴻風大步走到門口,示意葉斐跟上。

“爸,等一下。”葉斐還記着重要的事兒,拿出通訊器遞給顧昂,“把你的代碼輸進去。”

顧昂微愣,慢了半拍才接過通訊器。

當着你爹的面加好友?你真好意思。

他不好拒絕,垂着頭慢吞吞地把通訊器拿過來輸入。

自己手上的通訊器叮的一聲。

“好了。”

“這東西給你,我走了。”葉斐把一個黑袋子塞進他懷裏,轉身跟着葉鴻風前後腳,帶上了門。

等到兩人消失在視野裏,顧昂這才沖着關上的房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敞着腿癱在沙發上把通訊器點開,通過了葉斐的好友申請。

這人頭像是系統自定義的灰色頭像,看着特別無趣。

加好友幹什麽?

他們倆又不可能聊天。

顧昂掐了掐掌心,又提醒自己一遍。

不能再重蹈覆轍,離他遠一點兒。

他這會兒才發現手心裏蓄滿了緊張的汗,食指上還勾着葉斐塞過來的那一袋東西。

顧昂把袋子弄開,裏面躺着一罐軍用燙傷膏。

他怎麽知道……

顧昂活動了一下右手,掌心還有些微微地刺痛。

白天拆機甲的時候,當時把冷卻箱從七號管道裏拔出來,力道太猛,掌心蹭在了快燃起來的機甲表面,被高溫燙了一下。

對于軍人來說,這點兒起泡的小傷,不足挂齒。

顧昂沒當回事兒,甚至沒有處理,就跟着白斯寧去了食堂。

可是葉斐,他當時站在哪個角度能觀察得這麽仔細?

是怎樣的細致,連自己掌心受傷都一清二楚?

還……貼心地給他帶了燙傷膏。

顧昂擰開藥罐兒,挖了一坨白色藥膏塗在掌心,空氣中瞬間彌漫開一股淡淡地藥草味。

他感覺自己那顆封住的心有些亂顫,五髒六腑都又酸又麻,到最後擰成一股苦澀。

手上通訊器響了一聲,顧昂垂眼看到信息。

那個空白頭像發來的,“記得塗藥。”

顧昂沒回信息,只是屈腿把受傷的手垂在膝蓋上,放空發着愣。

可能是藥膏刺痛了傷處,他眼底裏帶着一片潋滟。

葉斐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只是,自己不值得擁有他,也不應該再耽誤他。

葉斐單手打字發完消息,壓着嘴角把通訊器放回口袋。

父子二人坐在學校附近一個隐蔽的茶室裏,滿鼻子都是茶葉香。

“好了,現在我們好好聊聊接下來的事。”葉鴻風坐到對面,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雪茄,含在嘴裏點上。

“說吧。”葉斐也從兜裏摸出煙盒咬上一支,跟他爸大眼瞪小眼的吞雲吐霧。

“有個秘密任務給你。”葉鴻風說話間從口袋裏裏掏出來一把鑰匙随手丢了過去。

精致的銅匙雕滿繁複的花紋,看起來價值不菲。

葉斐挑眉,把鑰匙拿在手裏把玩,問道,“這是?”

葉鴻飛沒接話,緩緩吸了一口手中雪茄,壓低聲音:“你知道帝國排名前十的家族,每過百年都會進行秘密戰争,排名前五的家族才被認可。

也就是說……

只有勝利者,才能夠資格繼續享受帝國最高權利這塊誘人的蛋糕。”

葉斐嗯了一聲,示意對方繼續。

葉鴻飛放下手中的雪茄,從随身包裏拿出一張古樸的卷軸,随後緩緩張開鋪展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

“這是這一次的地圖,包含着三十二個标點的下落。一年內,奪取标點數量最多的前五人,自然就成為最後的贏家。”

葉斐看着卷軸上的密密麻麻的符號和數字,心裏很是感慨。

穿越前的大一,也有過這樣一張卷軸,随之開啓了血腥的争鬥。

有死有傷,也有人繼續坐享後一百年的榮耀,包括葉家。

當年自己花了大幾個月才破譯了地圖密碼,那一段時光簡直是像是噩夢。

哪怕睡覺,都是亂七八糟的數字在腦海裏盤旋,漫長的折磨。

沒想到穿越回來,時間沒變,任務沒變。

真是,躲不開逃不掉。

“那鑰匙拿來幹什麽?”

葉斐擡頭,上一次,并沒有這玩意兒。

時間縫隙之間,煽動翅膀的蝴蝶開始翩然起舞。

“赤焰十三號琴房的密室鑰匙。”葉鴻風輕吐濃煙,“裏面是一臺易容機。”

葉斐嘴角動了動,“誰搞出來的?”

“【玄鳥】那幫瘋子新搗鼓的,輔助你做任務。一個月可以換一張臉,最長時效一天。”葉鴻飛知道葉斐對于家族不太上心,主動開口解釋道,“這些暗面兒的事,若是有空,你多了解一下。”

【玄鳥】是葉家私底下的秘密嫡系部隊,只聽命與葉家當代家主,這種家族底蘊他自然了解,只是……

是有多閑,研發出易容機這種東西?

“其他候選人沒有?”葉斐抓住關鍵。

葉鴻風擡眼,“沒有,不過他們自然也會有我們所不知的優勢。”

葉斐掐滅煙,點了點頭。

在黑暗森林裏,能夠徹底隐藏自己甚至還可以栽贓嫁禍給對手,已經算是非常大的優勢。

只是現在,他內心有隐約的不安。

上一次他孤身一人,抱着戰死也無所畏懼的決心參與争鬥。

可是這次,他帶着對顧昂的愛回來了。

這對于其他人來講,就變成了攻擊自己的致命軟肋。

他不僅要保護家族,還要保護顧昂。

“說完了,你的實力我放心。”葉鴻風笑了聲,“聊點兒別的。我今天去找你,顧昂管我叫了聲爸,可真逗。”

葉斐擡眉,倒是有些意外,“他真這麽叫你?”

“嗯,張口就來,順溜地厲害。你們倆什麽關系?”葉鴻風把滿上的小茶杯往前推了推,“嘗嘗,新出的茶。”

“我不喝茶。”葉斐後背靠上座椅,“他跟我沒關系。”

暫時,沒關系,他在心裏補充。

“我怎麽覺得不像呢?”葉鴻風又把茶杯往前挪了挪,“白桃烏龍,真的不錯。”

葉斐懶得繼續話題,無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很淡的白桃夾雜着烏龍的茶香,香氣像一只柔弱的小手撫過喉結,稍縱即逝,色氣又迷人。

這是他第一次喝到這種味道,前味微苦後味清甜,卻分外熟悉。

那氣味像長了腳,放肆地撩撥他的神經。

明明應該降火,他卻覺得燥熱。

“很香。”

葉斐滾動喉結,忍不住一飲而盡。他敲了敲茶壺,葉鴻風又給他續上了一杯。

兩人沉默無言,享受着傍晚安靜的氛圍。

窗外是燦爛地晚霞,偶爾幾只麻雀在亂飛,打破一些過于沉寂的空白。

在葉斐燒開第三壺白桃烏龍,葉鴻風終于忍不住打斷,“喝多了晚上睡不着,喜歡你買點兒回去。”

“嗯。”葉斐叫來人,一口氣買了十包。

葉鴻風震驚,“你這,喝兩口突然就愛上了?”

葉斐意味深長,“口味沒變過,可能一直都喜歡。”

白桃烏龍下口的時候,熟悉的回憶瞬間回來。

讓他想起很多個夜深人靜的夜晚,他貼在顧昂的脖頸上,嗅到的讓他失控的氣息。

是顧昂,信息素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葉斐:他好香啊。

葉神好慘,舔不到老婆,只能喝喝茶解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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