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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升起,第一縷光線照入山林中,蒙蒙白霧很快煙消雲散。
陸白在采菇子,白色傘蓋肥嫩又新鮮,這種菇子的味道很好,就是長得小了點,細細小小的,一叢才□□株,他尋到的不多,不過還有其他菇類。
風息草到了最後已經很難尋到了,他今天就沒找着,等過兩天下了雨,這種還算值錢的草藥就不會再長了。
回去的路上見林子裏倒下的木頭上有些木耳,已經發的很大,便采了下來,邊往回走邊找山裏的吃食,無論是菇子還是筍,帶回去都是一盤菜,要麽就是曬幹了留着以後吃。
新鮮的山菇和山筍拿到鎮上去也能賣錢,今天找到的陸白不準備賣。
為了還債,他省吃儉用了好長一段時間,炒菜時油水都不舍得多放,人消瘦了不說,這嘴裏肚裏沒滋味就難耐了。
還債的那幾個月裏,養的兩條狗時不時能在山裏逮只兔子,才讓他偶爾能開個葷腥,還有河裏的魚蝦泥鳅之類的,那些賣不出去的雜魚小蝦,他就自己煮了吃,只是正兒八經開一次火吃頓油水足的,到底機會少。
兩個月前終于還清債,反正這些賣不了多少錢,又是從山裏采的,沒有本錢,就打算自己解解饞。
今天進山沒有帶狗,從小就跟家裏人往山裏跑,路都是熟的,只要不往深野林子裏去就好。
在竹林裏找到十幾個“手指筍”,這種筍子細細長長的,粗細跟人的手指差不多,所以村裏人就起了這麽個名字。
把筍子掰下來後,陸白将筐子裏的菇子,還有一些木耳野菜分置好,快有半筐子了,不過這些看着多,菇子一炒就少很多,手指筍也是,筍殼一剝,裏面能吃的就那麽點,連手指的粗細都沒有。
于是他尋摸了好一陣,找了不少細筍。
竹林不遠處有溪水,陸白天不亮就起床上山,把筐子裏的東西歸置好後,肚子有些餓,他背起快被手指筍占滿的筐子往溪水那邊走去,還挺沉的。
下山的路起碼要走半個時辰,所以他打算洗個手,把帶着的餅子吃了墊墊肚子,省得餓的胃裏慌。
把竹筐放在溪邊平坦的地方,陸白蹲下來,山裏水冰涼,他撩起水把手洗幹淨。
站起來甩了甩手上的水,他坐在溪邊的一塊稍微平坦的石頭上,把挂在筐子兩側的布袋和竹筒拿下來。
布袋裏裝着兩塊厚馍餅,巴掌大小,早起的時候熱了熱,現在涼是涼了,好歹能軟乎點,竹筒裏裝着燒好的水,也是涼的,不過自己帶水比直接喝冰涼的溪水要好。
坐着吃完喝完,稍微歇息了一陣,陸白這才重新背好筐子往山下走。
半個時辰過後,還沒到家,正從山坡下來,就聽見院子裏狗叫聲。
陸白自己也說不上來是怎麽回事,大灰大黃離很遠就知道他回來了,不知道是耳朵尖還是鼻子靈,之前他進山,讓兩只狗在門口看家護院,随便它倆到處跑,每次回來的時候,還沒走下山,大灰和大黃就會跑上來,跟他一起回去。
日頭變曬了,陸白從門縫裏看見了大灰和大黃,大灰興奮地汪汪叫,搖着尾巴等他開門。
門剛一打開,大灰就撲了上來,蹦跶着撒歡。
大黃跟在陸白旁邊往院子裏走,在陸白把筐子放下來後,它嗅了嗅筐裏的東西,興趣不大,就在旁邊卧下了。
到廚房用火折子點燃竈底的火,添了幾把柴。
鍋裏是他淩晨就煮好的米湯,籠屜裏是走之前放好的粗面饅頭,現在熱熱就好。
農戶人家基本只吃兩頓,可起的太早上山,免不了腹中饑餓,所以走之前他就吃了些,好歹墊墊,這樣幹活也有勁。
因為家裏沒有其他人給他做飯,有時候回來晚,餓的饑腸辘辘都開不了飯,陸白就學會了煮米湯的時候特意多加一瓢水,這樣回來後,剩下的米湯只要熱了就能吃。
拿了竈上用的木盆到院子裏,陸白把筐子裏的東西倒在地上,把木耳和菇子撿到木盆裏。
剛采下來的黑木耳不能吃,院子西邊有一張薄竹床,是專門晾曬東西的,他把木耳均勻攤在上面,等曬幹了以後再吃。
新鮮的菇子滑嫩可口,他采了好幾種,還有兩株小小的金菇,顏色很漂亮,口感陸白說不上來,只知道很不錯。
這種淡金的菇子在鎮上賣的很貴,就是他只有兩朵,賣也賣不出去,幹脆自己嘗嘗鮮,還有其他的,有的叫不出官名來,反正他們村裏的人知道這幾種都能吃,不會中毒。
小半盆菇子攏在一起,留下放竹筍的地方。
進廚房又添了把柴火,出來後把一直在竹筍上嗅來嗅去的大灰撥到一旁,就開始剝筍殼。
剝出來的筍心嫩黃,長短跟食指差不多,就是很細,只有手指的一半。
手指筍能做泡筍,酸酸辣辣的很好吃,想到那種酸辣開胃的口感,陸白咽了咽口水。
之前的泡筍吃完了,一直都沒時間再弄些,竹筍還能和臘肉或者肉片一起炒,可惜家裏沒肉了,只有一點豬油。
陸白手上很麻利,竹筍很快剝好了,他端着木盆進了廚房,往竈底又添了把柴火。
鍋已經冒出熱氣,再蓋一會兒裏面的米湯和饅頭就好了,從水缸裏舀了幾瓢水倒進木盆,把蘑菇和竹筍洗淨後放在一旁。
要是有兩口鍋就好了,一個鍋熱饅頭米湯,另一個就可以炒菜。
他這樣想着,把籠屜連帶鍋蓋端到了旁邊的竈臺上,鍋底的米湯咕嘟咕嘟滾着,已經燒開了,四圈有點快要燒幹的痕跡,早上他喝了一碗,留下來的不多,所以燒的時間也不能久了。
米湯盛進碗裏,放到籠屜中,有鍋蓋蓋着,能保住一些熱氣。
把鍋刷洗幹淨,從平時放冷菜餅子的冷籠屜中拿出一個小碗來,碗底是白色的豬油。
廚房裏有兩個水缸,冷籠屜放在旁邊,豬油要等到晌午更熱的時候才會化開,所以現在還是白色的。
這是剩的最後一點了,是還完債之後過了十來天,他終于忍不住了,咬牙到鎮上花了二十文買的一斤豬肉,肉和熬煮出來的油都省着吃,就那麽點東西,吃上一個多月,每天弄一點點解饞,比起之前為了還債過的日子要好多了。
陸白現在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要掙錢娶媳婦,可也不想過那種沒滋沒味的日子,拿出來二十個銅板買點有油水的,對一個正值年輕又勤快的漢子來說,還是能辦到的。
更何況他娘走之前,看他舍不得吃喝瘦了好一截,拉住他的手哭着說讓他以後一定要吃好喝好,別像他爹一樣,為了掙錢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虧空了身體,最後掙了一輩子錢,什麽好東西都沒吃過用過,摔倒又受寒,一場大病來得險惡,身體底子太虛,沒撐多久人就走了。
所以對陸白來說,錢是要攢的,可吃食上也不能太虧待自己。
到案臺上把竹筍從中間切開,菇子都片成了片。
細細的竹筍被他放進一個幹淨的圓肚瓦罐裏,這種竹筍很嫩,切成兩半後很細,不用焯水,直接把辣椒水和醋倒進去。
辣椒水是他自己泡的,他們村基本家家都會泡這種辣椒水,筍子泡的久了就變得酸辣,不過今天找到是手指筍,即便只泡上一小會兒,就會有爽口的酸辣味道,筍心也足夠鮮嫩。
竈底小火燃着,陸白添了少許柴,把碗底的豬油挖出來一些放進鍋裏,薄薄一層的豬油很快化開。
他今天要用豬油煎蘑菇,煎出來的蘑菇混着豬油渣的香味,鹹香四溢,還有蘑菇的口感。
那種灰黑色、層層疊疊長成一簇,平時用手撕成條的普通蘑菇沒有煎,因為最好煎的是傘蓋圓的蘑菇,金菇就是,傘蓋大又肥,切片也好看。
把蘑菇片放進去鋪滿鍋底,滋啦滋啦直響,不時有油點迸濺。
陸白拿着筷子把煎的金黃的一面翻過來,等豬油變少再放了些進去,他一個人在廚房忙忙碌碌,弄出來一平碗煎蘑菇。
豬油味道香,引得大灰大黃都跑進了廚房裏,不過它倆很快就被陸白趕出去了。
忙完之後,陸白又把那碗煎蘑菇夾出來一小部分到另外的碗裏,把剩下的多半碗蘑菇撥到旁邊,騰出來一點地方,然後從瓦罐裏撈了不少嫩黃的竹筍出來。
滿滿一碗酸辣的泡竹筍和豬油煎蘑菇就出來了,只是他沒有立刻開吃,反而拿了食盒出來把碗放進去,匆匆就鎖了院門出去。
半晌午這時候,正是多數農戶吃第一頓正經飯的時候,陸小白卻提着食盒上了山。
上次獵戶幫了他,他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日子謝一下,今天做的豬油煎蘑菇油水足,還是很香的,他之前都沒吃過這麽多豬油。
村裏關系極好的人家,要是做了什麽好吃的東西,都會互相送上一碗半碗。
獵戶那個院子陸白遠遠就瞧見了輪廓,只是不知道沈獵戶在不在家。
以前他來過這裏,院子外面都是落葉,裏面雖然沒見過,可想想就知道是什麽樣子,現在住了人倒是比以前幹淨了許多。
“長岚?”
陸白見院門微開,還沒走近就喊了一聲。
坐在院中處理獵物的高大漢子聽見有人喊,他聽出了陸白的聲音,放下手裏刀具往外面走。
“今天找了些蘑菇,用豬油渣煎了,你也嘗嘗鮮。”
陸白揭開食盒蓋子,把大碗拿了出來,笑着跟獵戶說:“你先吃,我回去也吃飯了。”
接過他手裏的碗,沈長岚看着眼前的小漢子,稍微想想就知道是那天幫他的事情,可以說,陸白這是謝禮了。
“多謝。”
見陸白轉身要走,他開口謝了句,想到在山裏獵到的兔子,他喊陸白:“等等。”
推來讓去屬實尴尬,沈長岚看着也不是小氣的性子,他表情平淡,因為這兔子對他來說還真沒什麽稀罕的,所以客套話沒說幾句,陸白就大大方方收下了,下山的時候他想,又承了獵戶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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