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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岚做了個噩夢,夢見邢嘉文抱了個嬰兒回來,還是那種長得能拍奶粉廣告的嬰兒,皮膚粉粉,還有一雙大又圓的黑色眼鏡,靈活地滲人,魏岚在夢裏想,他媽媽肯定長得很漂亮,邢嘉文說這個孩子是他的,夢裏她很輕易的接受了這件事,夢醒之後才吓得不輕,她分析做這個夢的原因,猜測是最近聽說的夫妻慘事太多,受了驚吓。
早上出門後,魏岚站在路邊等車,看到公交站臺上的奶粉廣告仍然心有餘悸,忍不住盯着那個抱着奶粉罐的嬰兒看,幸好廣告上是個藍眼睛的外國小孩兒,不然她就怕自己要從他臉上看出邢嘉文的影子。
魏岚看得太入神,錯過了一班車,遲到了幾分鐘,到了公司之後,因為是周一,同事都去會議室開例會了,她不得不硬着頭皮,頂着衆人目光敲門進去,溜到後排坐下,上頭領導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大家還是要注意下時間。”她立刻恨不得把自己縮到牆縫兒裏。
這一早的遭遇都預示着今天不會太順利。
中午魏岚又突然被領導叫去,跟她說她之前做的一個東西出了錯。
“這個圖标跟需求裏完全不一樣。”領導點着電腦屏幕給她看,“你到底有沒有看需求?”
魏岚試圖解釋,“我當時按需求做了一版,可後面客戶那邊說他們要的是這種。”
領導問:“他們怎麽和你溝通的,發郵件了嗎?”
魏岚搖頭,“沒有···當時他們很急···”
領導皺眉說:“改需求的流程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一定要發郵件,抄送給我,我同意批準之後才能改,你這自己改了,他們那邊現在又不承認,就成了我們的錯了。”
魏岚閉嘴聽訓,領導也沒什麽重話,只叫她重做。
魏岚知道自己這算是活該,她一個人回到位置上坐下,周圍都是噼裏啪啦敲鍵盤的聲音,左右同事都像沒看見她似的,互相說着話,魏岚也裝作無事,端着杯子出去了。
她拿着個杯子下了樓,找了個沒人的花壇,這花壇裏頭花開得不好,野草倒是長得很茂盛,比人還高,魏岚躲在一叢草後頭坐下,乍一看幾乎像沒人。
魏岚本來沒想過要哭,可一坐下,風一吹眼淚就自己滾下來了,想停都停不住,她邊哭邊想,還是挨罵挨少了,要是郭英婷遇上這事兒肯定不會哭,不過郭英婷肯定也不會犯這種錯,她太蠢了,她又想,待會兒進去之前要去倒杯水,不然一個空杯子拿出來又拿回去,人家都知道她幹什麽去了。
成年人就是哭都得偷偷摸摸,魏岚真是越想越委屈,她抽抽噎噎地拿出手機,想給邢嘉文打個電話,可又怕自己把事一說,他會覺得可笑,他肯定覺得,這有什麽好哭的呢?這叫事兒嗎?要是自己在邢嘉文手下幹活兒,估計幹不了三天就得被他開除。
魏岚又哭着把手機塞回口袋裏,她又翻口袋裏想找點紙抹眼淚,結果當然找不到,她就不是個帶紙的人。
她低頭扯起自己的衣領子,剛想往臉上擦,眼前忽然出現一包紙巾。
魏岚擡頭一看,面前站着一個人,還是個男的,她沒想到這裏居然有人,一激動,沒坐穩,直接從花壇沿子上栽到草裏頭去。
那人反應很快,立刻把她拉起來,又問:“你沒事兒吧?”
魏岚氣跳起來:“沒事兒沒事兒!不好意思!”
那人又把紙給她,魏岚說聲謝謝,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臉,又抽一張擤了擤鼻子,然後就把一包紙巾又遞回去。
“你拿着吧。”那人沒接。
魏岚剛要說不用,那人指着她說:“你頭上有草。”
“草?哪兒?”魏岚趕緊捋了一把頭發,她看着自己手,幹幹淨淨,她又往頭上薅。
那人可能是看不下去她把自己薅成了個獅子王,直接伸手幫她把頭上草摘了下來。
一根綠油油的草尖尖。
魏岚接過,對着草說了一聲謝謝,接着随手一扔。
那人對着她笑起來。
她這會兒已經哭意全無,她突然想到,這人一直在這兒,他肯定看到了她剛才哭得鼻涕眼淚齊流的醜樣兒,她還在他面前摔進了草叢裏。
魏岚臉色通紅,迅速低頭再次道謝,接着轉身溜了。
那人在後頭“呃···”了一聲,好像好要說點什麽,魏岚頭都沒敢回,加快速度,直沖進樓裏
進了電梯她才知道那人“呃”什麽。
電梯鏡子裏照出來她背後好大一片土,尤其是屁股那塊兒,詭異地黃色糊了一塊。
魏岚邊對着鏡子拍土,邊安慰自己,沒事兒,那人不認識她,以後也不會見面兒,沒事兒。
上了樓魏岚回到座位上,沒人理她,她松了口氣,打開電腦,安心幹了會兒活,之後習慣性地瞥了一眼桌子角兒,突然一愣,發現少了個東西。
她把杯子忘下面了。
那是邢嘉文給她買的,一個粉色的保溫杯,上面有很多的小心心,是她收到了第一個情人節禮物。
“肯定是那個人撿去了?”魏岚回家和邢嘉文告狀。
邢嘉文說:“誰讓你忘性那麽大。”
魏岚有氣無力道:“我哭忘了,又摔了一跤···”
邢嘉文嘴角動了動,想笑的樣子,魏岚“嚯”地站起來,轉個身讓他看,“你看我屁股這兒,摔得印子還在!”
邢嘉文看了一眼,終于笑了出來,拉着她坐下。
魏岚一臉絕望,失魂落魄道:“丢臉就算了,還把你送我的杯子的丢了,我不活了。”
邢嘉文道:“這就不活了?我再給你買一個杯子,你自己去挑,挑好我來付錢。”
魏岚小聲道:“那叫什麽禮物···”
邢嘉文沒說話,他正盯電腦,魏岚瞥一眼,是一封郵件,還全是英文。
她現在看見郵件就心生怨氣。
“你剛剛說什麽?”邢嘉文終于回頭問她。
魏岚搖搖頭,“沒什麽,你忙你的吧。”
她從他身邊走開,一個人去沙發上坐着看電視去了。
邢嘉文看了一眼魏岚的背影,又看着剛剛收到的那封郵件,是蘇瑜發過來的。
她目前在他們合作方的公司任職。
果然地球是圓的。
老陳估計一早就知道,不然前段時間也不會把蘇瑜約出來搞什麽聚會,不過是想着趁機拉拉關系。
邢嘉文倒不覺得可以從蘇瑜這裏得到什麽便利,大家說到底都是給老板打工的,而且她也不是那種人,只是免不了以後工作上要常常碰面。
“你都結婚了,還怕什麽”,第二天上班,老陳還找機會揶揄了一句,“怕說明你還沒放下。”
邢嘉文懶得反駁老陳,他不知道老陳從哪裏看出來自己“怕”的,他只是沒面對過這種情況。
他對老陳說:“你別以為蘇瑜能幫什麽忙,她沒那麽大的權力。”
老陳喊冤道:“你就不能把我往好處想想?怎麽弄得我想利用她一樣,我根本沒這麽想,我就是覺得大家有緣。”他說着嘿嘿笑。
邢嘉文道:“怕是有緣無份。”
老陳瞬間神色一冷,認真看了他一眼。
邢嘉文沒有看他,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有訊息進來,他打開一看,是魏岚發過來的,一張圖片,問他這個好不好看。
圖上是一個粉色,印滿愛心的杯子,他回了一句,好看,就買這個吧。
魏岚回了一個心碎的表情,說可惜買不到了。
邢嘉文:那就換一個。
老陳看他忙也不想打擾他,起身出去了,走到門邊又回頭,叫邢嘉文這周六空出來,大家一起出來吃個飯。
邢嘉文問有誰,他說就是公司聚餐,“大家忙了這麽長時間,也要放松一下。”
“可以帶家屬。”老陳補了一句。
邢嘉文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老陳笑了笑,輕輕關上門走了。
邢嘉文在電腦前坐了幾個鐘頭,終于把活兒幹完。正中午,外頭太陽烈得像火,他窗簾拉得半開,太陽光漏了一點進來,屋子裏稍微沒那麽陰沉了,夏天在空調屋子裏待久了有種錯亂感,需要見見太陽。
他站起來在辦公室裏走了一圈兒,想到昨晚在家辦公的時候魏岚總是時不時地找他說話,搞得他平常一兩個小時就能幹完的事愣是拖拖拉拉地搞了一晚上,效率奇低。以前就是這樣,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就做不成事兒,寫論文的時候他查資料,她在他旁邊啃甘蔗,吃西瓜,還喜歡冷不丁給他一口,最後她潑了一瓶可樂在鍵盤上,他才下了決心,到論文寫完為止,不準她再來找他。
昨晚魏岚坐在廳裏看電視,一邊看一邊哈哈笑,笑得他都忍不住想看看,到底有什麽這麽可樂的。
明明剛才還為丢了杯子而悶悶不樂,現在又笑成這樣兒。
邢嘉文想到這兒突然想起來魏岚給他發的信息。
他走到桌邊兒拿起手機,最後一條還是他發的,魏岚沒有回他。
邢嘉文往上滑,點開魏岚發過來圖片看了看,老實講,這個杯子不是他的品味,不過倒蠻符合她的。
可惜買不到了,一顆紅色愛心在這段文字後不斷地裂成兩半又合攏,再裂開。
買不到就算了,不過是個杯子而已,邢嘉文想,她為什麽非要一個粉色杯子,或許等她得到這個杯子就會發現,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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