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黎國大将(一)
我從九重天一路駕雲到了凡間。
小白此番歷劫,司命只寫了個開頭。我以免他尾款為代價交換了這個開頭。
凡間正是戰亂年代。小白投生于天淵國與黎國交界處的一戶平民家。天淵國國主一聲號令,戰火自天淵國都城燒向黎國,兩國交界處的百姓煎熬在水深火熱之中,家中壯丁皆充入軍營,只餘婦孺為躲避戰火流徙四處。
小白投生後名叫嚴野。八歲時,父兄皆入伍,戰死沙場。他随母親逃亡,至半路遇兩軍厮殺,母親慘死,他被黎國一個将領救走,從此跟随在軍營中。
我與小白分開一月餘,他入人間二十五日。仙界一日便等同于人間一年。我匆匆趕到時,他正坐在一個高坡上,手中握着一條銀絲鞭,拿着絹布細細擦拭其上血跡。
我隐了身形靜靜站在高坡的一側看他,他面容并無多大變化,只銀色的發變成了黑色。左邊面頰處有一道小小傷疤,一身玄衣,沾染了塵土與血跡,□□出來的手臂處簡單用紗布包裹了。
他已沾染上人世的滄桑。我看着他淡然的側臉,明明近在咫尺,我卻突然覺得遠若天涯。
不遠處草叢中隐約有窸窣聲響,他皺眉,長鞭甩出,一聲清脆的呼痛聲響起。
半人高的草叢中站起一個人影來,一身灰撲撲的裝扮,像是趕了許久的路,頭發高高束起,分明是個男兒扮相,偏偏唇紅齒白,看着倒似個女人。
我心裏一突,那張臉,竟是墨櫻。
她捂着手臂走出來,扁扁嘴,眼裏有淚光閃爍,偏又咬着唇不肯讓眼淚落下。
嚴野也是一愣,随即走到她身側,挽起她的袖子細細查看,因下手重了些,衣服破開處,皮膚也滲出殷紅的血。“胡鬧,軍營豈是女人來的地方。”
墨櫻扁扁嘴,“我聽聞大軍打了勝仗,便想趁着這個空來看看你。”
嚴野扯下一段衣擺将她的胳膊包紮了,皺着眉冷聲道:“你總是這樣莽撞,若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墨櫻挽住他的胳膊,語聲柔柔道:“我知道你在這裏啊,你在這裏,我就一定會撐到見到你的那一日,而在你身邊,你一定不會讓我有事。”
看着他們相對而立的背影,胸腔處突然有痛楚蔓延開來,初時細微而隐約,漸漸地彌漫至四肢百骸,我一手捂着胸口,想不通這是為着哪般。
嚴野冷冷的聲音響起,“你以後不要再這樣,我是要在沙場殺敵的,我要為……我死去的家人報仇,而你……”他聲音轉柔,認真地看着她,“你如今已是二八年華,若有良人出現,就嫁了吧,安安穩穩地過一世。”
墨櫻的眼眶瞬間泛紅,她也冷硬了聲音道:“我說了會等你,便會一直等下去,你打一日仗,我便等你一日,你打一世仗,我便等你一世。”
我苦笑着搖搖頭,回了九重天。
面對我的疑問,司命将手一攤,無可奈何道,“當日墨櫻不知從哪裏聽來的郁潇白去歷劫的消息,來這裏磨了我一日,我不答應,她竟偷偷去了地府,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磨得閻王同意,入了輪回。”
他沉沉一嘆,“這是郁潇白的劫,也是墨櫻的劫。結局如何,端看他二人緣分了。”
感情一事,我向來愚鈍。當日墨櫻初見小白,我看到了她臉紅,只以為她被小白的皮相所惑,介紹了他二人認識,不過也是希望能因着小白的緣故,能多做成幾趟墨櫻的生意。
現在想來,她或許是一開始就看上了他。
才會在得知他歷劫之時,義無反顧地跟了他去。
情之一事,如人飲水,他們這一世的因緣際會,我也很是好奇。
蒼慕雲傷已好了,我便堅持搬回了青雲山。
他皺眉看着我,“在這裏住得不開心麽?為什麽一定要走?”
有些情緒我自己也看不分明。我只是收拾着東西,笑着與他道:“這裏很好,只是我終究是個客人,青雲山才是我的家。”
他将我圈在牆角,細細用眼神描摹了一遍我的臉,“沐沐,你嫁給我可好?”
我眼神閃躲了一下,偏過頭不看他,打了個哈哈,“此事再議,哈哈。”
他望着我沉默了半晌,“你是要去看郁兄嗎?”
我驚訝地擡眼看他,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裏情緒沉浮,聲音裏也透了絲疲憊,“郁兄此番歷劫,你若不放心,我陪你一起等着他回來便是。我知道他是你的家人,等他回來,等他回來我們就成親,好麽?”
我只是讪讪地看着他,“你怎麽知道?”
他眼裏有一瞬的黯然,重又堅定地望着我,“墨櫻為他私自下了凡,他是我堂姐,我如何會不知?”
我低了頭喃喃,“原來,只有我不知道而已……”
他挑起我的下巴,迫我看着他,“嫁給我。”
我終究是沒有回應。
拒絕了他送我回去的提議,我能感受到身後那兩道哀傷且失望的視線,只是不敢回頭。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回想起三千年間,也有過驚險的時刻。每次受了傷,都是小白陪在我身側。
可如今,小白去凡間歷劫,我竟不聞不問,只顧自己在這碧波雲海風花雪月,全然不知他在凡間受了多少苦。
他是神獸,可如今也只是個普通的凡人,會受傷,會流血,甚至喪命在戰場。
司命說他此番歷的是情劫,但因仙人的劫數皆由天命定,因此他也不知小白在人間的命運軌跡會如何。怎樣又算是過了這劫數?
回了青雲山,我急急将手頭的事處理好,第二日便去了人間。
一場大戰正酣。
明明是一色的铠甲,我偏偏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身影。
成千上萬的人在厮殺,他右手握着長鞭,左手牢牢握着缰繩,靈活地躲閃開迎面飛來的箭矢,彎腰,側身,長鞭一甩,敵軍的馬被絆倒,靠得最近的幾個士兵翻下馬來,随即被馬蹄踐踏而過。戰場就是如此殘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唯以性命為基數才能定下輸贏。
司命警告過幾番,萬萬不可插手,否則即便是擋了他一時的危難,也會有更多的難關補上。我只能看着他一人一馬在敵人的屍體上不斷前進,手中長鞭不斷舞出寒光。
夜幕降臨時,這場仗終于到了尾聲。殲滅了最後幾個敵軍,小白,也即如今的嚴野命部衆收拾戰場。戰士們的呼喊聲一陣響過一陣,他站在高處沉默地審視夜幕下的戰場,無數屍體混合着血跡将戰場堆得滿滿,他遠遠俯瞰着這一切,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是為家人報了仇,可是他可快樂?
第二日班師回朝。
十幾年的戰場争鬥,兩國國力皆消耗不少。黎國像一塊難啃的骨頭,那天淵國的國主如今不知是不是會後悔挑起了戰端。十幾年的時光,黎國非但沒有如他所願被殲滅,反而越戰越勇,自己的版圖卻在不斷縮小。無奈之下,他只好送上了議和的書信。嚴野這十幾年的戎馬生涯,至此算是告了一個段落。
嚴野将軍的威名,傳遍了黎國的每一個角落,士兵皆以跟着他打仗為榮,甫一回都城,便是排山倒海的歡呼聲。
皇帝重賞了嚴野并手下的将士,一時之間大街小巷皆傳頌着他戰時的風采。
而墨櫻,早早等在那方宅院裏,等着嚴野回府,終于露出一個舒心的笑。
嚴野看着她無奈地笑,“你來了多久了?”
她掰着指頭數了許久,最後幹脆抱着他的胳膊,眉眼彎彎道,“自你上戰場的那一日起我就日日來這裏等你。”
我看着他們走入正廳,府裏的管家識趣地退了下去,墨櫻咬着下唇,一張臉憋得通紅,時不時地擡頭看向他,半晌終于問出口:“你什麽時候娶我?”
嚴野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墨櫻着了急,起身拉着他的衣袖道:“你總說你要為家人報仇,可如今大仇已得報,你總不能,總不能一直這麽一個人過。”她急急想表白心跡,卻又因矜持而支支吾吾,最後總算憋出一句,“你總是需要一個女人來照顧你的。”
見他許久不出聲,先自紅了眼眶,“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嚴野面上看不出情緒,語氣也是淡淡的,“我沒有想過成家的事。”
墨櫻是哭着離開嚴府的。
我在她身後跟了許久,直到她跑入了皇宮。
我才知道,她這一世,是當朝皇帝最寵愛的一個女兒,玉成公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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