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心想事成你個頭
我一直在重晔面前覺得有優越感的只是我的年齡,我自以為自己比他大了這麽幾歲,也算被他多看了幾年人情世故多吃了幾碗飯多走了幾步路,可我還是太天真,我始終目光短淺只把心思放在怎麽才能讓最後的結果不是莊家斷子絕孫。
我膽子小,喜歡安穩度日。
曾經在我少女心最炙熱的時候,我幻想過以後的生活,比如我會在十七歲這個頂好的年華嫁給蕭湛,那個時候他已經在朝堂上立足,站穩腳跟,我們可能會有一個乖巧的孩子,我只要在家每天等着他回來,一起吃飯一起生活,夫妻和睦舉案齊眉,我會一心一意為這個家付出。
不過現在看來,那真的只是我的幻想。
或許重晔說的是真的,他真的可能看上我了,可我一點都沒法高興起來,這算怎麽回事呢,要是當朝皇上看上了自家後媽這種事情傳出去,那一定比太後觊觎優秀的朝臣們更難聽吧,還有多少人會相信重晔是個明君呢。
其實我也是自己作死,以為自己年紀大有什麽了不起的,避而遠之不就可以了,不管重晔從以前開始做什麽,我只需高貴冷豔的走開不理睬,哪還會有這麽糟心的事情。
這真是一次愚蠢至極的表白。
可能那天我傷了重晔的心,也沒有跟他多說話,我轉身離去的時候,聽到了他用手捶牆的聲音了。
我暗自嘆了一口氣,還是不夠成熟啊,不就是被個老女人拒絕了麽,何必妄自菲薄,我爹不是熱衷于立後麽,趕緊給他立一個吧。
當我把這個想法說給李長德聽的時候,李長德憂郁地看着我說道:“太後,你為何現在的表情如此豐富,又哭又笑的。”
我狡辯:“哀家哪有又哭又笑。”
李長德嘆氣:“真的,可能您妝太厚沒有感覺到,眼角都紅了。”
我鼻頭一酸,喉嚨口一陣刺痛,吸了吸鼻子。
李長德惋惜道:“您不是後者麽,這是怎麽了?”
我輕輕按下眼角處一片濕潤:“不,哀家要做的是前者。”
而後幾天的朝堂上,不論朝臣說什麽,我都是一句話:“哀家沒有任何意見,皇上做主就可以。”并且重晔也難得的再沒來慈安宮一日兩三次的請安,我覺得他是在同我置氣了。
連同蕭湛也在朝堂上成天板着一張臉,剛正不阿,又留起了小胡渣子,我時常會在心裏暗自捶胸頓足,我怎麽就攤上了這兩個男人了。
我那丞相老爹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好像真的如同我那日說的一樣,真當從來沒生過我這個女兒一樣了。
不過我也沒太明顯的表現出什麽異樣,每天該吃吃該睡睡,朝事一件都不過問,只管抱着重寅玩。
李長德日日跟我彙報有什麽事情發生了,哪哪兒又有八卦了,不過大事也是真的有。
前一陣法華寺的刺客事件終于落下帷幕,大理寺丞衛勉集齊大理寺全部的能力讓案件水落石出,将軍霍雲琰親自鎮壓亂黨,将西南一塊的反賊全部肅清,順帶還查處了幾位參與其中的官員,我聽着李長德報名字,發現竟只有兩位是我爹的人,還是官品最低的,剩餘的李長德說不清楚。
我抱着重寅舉上放下,瞅着他一張嫩臉笑:“不清楚就不清楚,咱管不着對不對。”
重寅很配合地啊了一聲。
李長德又道:“不過聽說和貴太妃的娘家有什麽千絲萬縷的關系。”
我扯出一個笑:“有關系就有關系呗,反正跟我們沒關系。”
重寅又配合地啊了一聲。
近來重寅在咿呀學語,偶爾會漏着口水喊兩句娘,每當此時重姝就會不太高興,抱過重寅就抱怨:“阿寅,你怎麽光會叫娘,叫姐姐。”
重寅就會咧着嘴叫:“切。”
今天我抱着重寅,他就極其清晰地叫了一聲“娘”,然後對着重姝又是極其響亮的一聲“切”。重姝就一手托腮憂郁不已,嘟着一張小嘴抱怨:“每次都這樣,果然還是阿寅喜歡母後不喜歡我,叫個姐姐那麽不情願,還要這麽過分的‘切’,太可氣了!”
我調笑她:“他沒跟你‘哼’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重姝一拍手,一臉的堅定:“一定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夠稱職,我以後一定要對阿寅很好很好!”
這時候重寅就一咧嘴,标标準準地發出了一個音:“姐。”
重姝整個人都跟喝了醒神湯一樣,抱過重寅就歡歡喜喜地捏他的臉:“你小子,不說對你好你就不叫姐姐是吧,壞小子。”
李長德快步走進來,第一句話就說道:“太後,榮昌長公主要下嫁霍雲琰将軍了。”
我啊了一聲,重姝差點摔了重寅。
我趕緊接過重寅抱着,依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怎麽這麽突然啊?早上上朝還沒苗頭呢。”
李長德道:“奴才也不知道,聽說是下了朝霍将軍自己找的皇上說這件事,榮昌長公主也欣然接受,看來不日就要下旨了。”說着就往我耳邊一靠,輕聲道:“聽說丞相有意要将二小姐許配給霍将軍的,看來……”
我低聲生氣道:“胡鬧!他跟敏敏差了這麽多歲呢。”
重姝靠過來問:“母後,你們說什麽呢?”
我趕緊道:“沒什麽,我們在說,重歡終于嫁出去了呢。太不容易。”
重姝卻沒有那麽高興,更加的憂郁:“是啊,長姐終于嫁出去了,下一個就要輪到我了,我都不知道會被丢給哪個人,也不知道會不會也和長姐一樣熬到這麽大歲數了才嫁,我們身為皇室的公主,就是這麽倒黴,從來不能左右自己的想法,也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我有點訝異重姝居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種無形的滄桑感到底是怎麽到了她身上的,要是她天天這麽感慨人生那可不妙啊。
我一手揉上她的頭發,安慰她:“別擔心,母後會替你把關的,不是我們阿姝喜歡的決不讓他觊觎你,一定讓你嫁個好男兒。”
重姝裂開嘴笑了笑,握上我的手:“母後最疼阿姝了,最近莊承祀真的沒再來煩我了,我好開心的。”突然想到了些什麽一樣,頭往外探了探道:“唉對了,為什麽最近皇兄都不過來了啊,我好像很久都沒看到他了,他平時不是來的挺勤快的麽。”
這話題轉變的忒快。
我抱着兩腿亂蹬的重寅讪讪道:“可能太忙了吧,不來也好,我們吃飯都放得開了。”
李長德突然插嘴道:“回太後的話,據起居注官統計,這幾日您每天逐次遞減地少吃一塊肉,少吃三口菜,今日的早茶您只抿了一口,午膳您破天荒地沒有吃完一碗飯。”
重姝詫異道:“哇,母後,是什麽讓你這樣茶不思飯不想?”
我抱起重寅往裏屋走,丢下一句話:“天氣悶熱,沒胃口。”
哄完重寅睡覺,我一個人坐在床邊發呆,腦子裏一個勁兒地閃過重晔的臉,重晔的笑,重晔的姿态,全都是重晔,我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我會這麽日思夜想睜眼閉眼都是同一個男人,當年對蕭湛都不是這樣。
或許相比較蕭湛來說,重晔更親近我一些,因為他不像蕭湛那麽嚴肅,從小就嚴肅,重晔永遠是大男孩的樣子,雖然內心可能和蕭湛一樣比較有城府,但是他不表現出來,永遠是笑面虎的家夥。
我就是不太明白為什麽重歡就這麽突然的嫁了人,一點征兆也沒有,不過霍雲琰最近時常和重歡處在一起眉來眼去還一起給我找了戲班子招面首,也算是有點貓膩在裏頭,看來還是有點什麽□□在裏頭,總不會是想讓霍雲琰犧牲色相去勸降重歡倒向重晔吧。
我被我自己這個想法笑哭了。
我一手撐着頭坐在旁邊小憩,醒來的時候身上多了一件披風,我把李長德叫進來:“這麽熱的天你給我蓋披風?”
李長德冤枉道:“奴才可沒有啊。”
我瞪着他。
李長德趕緊告饒:“奴才是真沒有,不過您可以去問問剛剛來過的咱皇上有沒有。”
我拿着披風的手一松,披風就窸窸窣窣地落了地,重晔來過……
可是我不是應該在跟他冷戰麽,哦!怪不得他不敢光明正大的來了。
李長德苦着一張臉勸我:“太後,奴才是不知道您同皇上之間到底怎麽了,但是奴才看的出來,皇上雖然最近人沒來,可是心還是在這裏的,你看,這不是關心你來了麽。”
我問李長德:“我問你,如果重晔跟我說喜歡我,你信麽?”
李長德回答:“奴才信有什麽用,要您自個兒信啊。”
我看着他,他就立刻反應過來,拳頭差點塞到嘴裏:“什麽?!皇上他說……說了?”
我鄭重地點頭。
李長德喜出望外:“恭喜太後心想事成。”
我當時真有想一腳踹死他的沖動,心想事成個頭!
當天晚上慈安宮一片寂靜,靜的有點出奇了,我翻來覆去地就是睡不着,總覺得自己在發毛,也不知道哪裏不舒坦,就是很不安。
我叫來小珠給我更衣去外面走走。
今天晚上真是奇了,連知了都不叫了。
我站在梧桐樹下乘涼,一點睡意都沒有,正想着是不是該再往外走走的時候,小珠突然聞到了什麽,問道:“太後,您有沒有聞到一股子焦味?”
我也聞了聞,還似乎帶着煙味,循着這股子煙味我看過去,裏殿已經在冒煙了。
我頓時驚慌了:“怎麽冒煙了?”
小珠也驚慌了:“太後,這是走水了!”
慈安宮的宮人們頓時全部驚醒,奔走相告:“走水啦!走水啦!”
李長德慌慌張張出來和小珠一起拉着我走,我探了一眼已經火光開始大起來的裏殿,想起一件很要命的事情,我掙開他們兩人的手就沖過去:“重寅還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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