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亞諾從來沒有和他說過這樣長的話,一時間倒讓席慕容有些不适應。不知道為什麽,在亞諾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腦中本能地察覺到有些不得勁,可待他細想時,那種感覺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兩人一路無話,不知不覺間便已經到了家門口。席慕容看着亞諾将盆放在了院中放肉的石板旁邊,也跟着來到了石板跟前,他不知道接下來要幹嘛,只好百無聊賴地站在一邊,等着霍克下一步的“指示”。
現在已經是中午,頭頂的太陽烤得整個地面都有些發燙。石板上的肉的血腥味引來了一群群黑乎乎、類似蒼蠅一類的飛蟲,席慕容只好皺着眉上前,揮動手中的麻布将它們趕走。
而原本放在石板上的,整個的獵物已經被分開,不僅頭部和四肢被整齊地切下,就連軀幹上那整塊的肉也都被利落地從骨頭上剔了下來,進而被切成了一條條的、約三指寬的肉條,一塊挨着一塊,齊整地碼放在石板上。
席慕容不由得走到石板跟前,細細打量地着那些被切得粗細均勻、切口卻無比光滑的肉條,心下暗暗贊嘆。
他和亞諾出去之前,羅和霍克才剛剛搭好放肉的石板,而就在他和亞諾出去的這一頓飯的功夫,他們竟然已經如此完美地處理好了這些肉。席慕容在感嘆羅和霍克做事高效率的同時,也禁不住有些好奇——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能将肉切得這麽完美,必定是得有一把好刀的吧?然而這裏的刀具他是見過的,一水兒的骨刀。雖然鋒利,但在他這個見識過現代武器的穿越者眼裏,那些骨刀還是有些太鈍了。骨刀的刀刃,絕對不足以将獵物的頭部四肢如此利落地切下,更不要說這平整均勻的切口了。
只是如果切這些肉用的不是骨刀,那用的又是什麽?難道還有他不知道或沒見過的其他工具?
席慕容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那整齊平滑的切面,心想這種刀子絕對不比他在現代社會見過的那些刀遜色。只是如果真有如此鋒利的刀子,怎麽平時不見部落中的人使用呢?用這種刀子砍柴、采果、宰殺獵物,可是會省不少的時間和力氣,外出帶着防身,也比骨刀靠譜多了呀!
“看什麽呢?”大提琴一般低沉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吓了席慕容一跳,他沒好氣地瞪了亞諾一眼,“走路也沒個聲響,你是貓嗎?”
本是發牢騷的一句話,沒想到亞諾卻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差不多吧。”
席慕容被他噎到吐血,怪不得霍克總擔心他會找不到自己的雌性,就照他這種噎不死人死不休的說話方式,那些多少被嬌慣了的雌性哪個能受得了?
也就雅莫會甘願被他虐!
不搭理亞諾的不靠譜,席慕容直接指着石板上的肉條問道:“亞諾,這些肉是用骨刀切出來的?我看着不像啊!”
“不像?”亞諾順着他的手指看向石板,“那你覺得應該是用什麽切出來的?”
“這……我不知道啊!”席慕容突然意識到他問的這個問題太過突兀了。看亞諾的樣子,這裏的人明顯對這件事已經習以為常,他現在這樣的疑惑反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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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亞諾挑眉看向他,席慕容心中一突,果然,剛才的詢問已經引起亞諾的注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心虛的緣故,席慕容總覺得亞諾看向他的眼神裏,暗含着一絲探究。
席慕容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不禁在心裏想着接下來亞諾會作何反應,自己又該用什麽樣的話遮掩過去。
畢竟,穿越這種事,還是有些太過玄幻了,他不确定他若是暴露了,會不會被部落裏的人架到火堆上燒死。
就在席慕容緊張到快要沉不住氣時,亞諾終于說話了:“的确不是用骨刀切的,而是羅切的。”
說完就轉身出門去了。
可算是走了!席慕容懸在喉嚨裏的心髒終于“撲通”一聲落回了原處。他擦了擦手心裏的汗,才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
到最後亞諾也沒有說這肉到底是用什麽東西切的,他不僅問題沒有得到解答,還差點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這個亞諾,真是個坑!
狠狠瞪了眼亞諾的背影,席慕容無奈,轉身進了院裏的小廚房。
剛才的那一通緊張搞得他口幹舌燥,現在的他,大概能喝下整罐的水。
剛一走進去,便見霍克正拖着一個大大的袋子往這邊走,看霍克那費力的樣子,這袋子的分量顯然不輕。席慕容顧不上喝水,忙上前幫着霍克一起往門口拖。
“這是什麽啊霍克,這麽沉,怎麽不見羅幫你提啊?”要知道雄性們的力氣可比他們大多了。
霍克喘着粗氣道:“羅去搭棚子去了,顧不上。”他看了眼外頭,疑惑地道:“咦?怎麽就剩你自己了,亞諾呢?”
席慕容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奈何這袋子是由獸皮縫制成的,外面很是粗糙,和土地的摩擦生生讓袋子難拖了幾分。他咬着牙道:“剛才我見他出去了,大概是找羅幫忙去吧。”
霍克點了點頭沒說話,雖然兩人的喘氣聲都很大,但席慕容的耳朵還是捕捉到了霍克不滿的嘟囔聲:“不懂情調!讓你獨處你竟然還跑掉了,笨蛋!”
席慕容黑線,這應該不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吧?是吧?
袋子中也不知道裝了什麽,死沉死沉,待兩人将袋子拖到院子中時,都有些累癱了。直到霍克緩過勁兒解開紮着袋子口的獸筋時,席慕容才知道,這一大袋子裏裝的,竟然都是鹽!
這裏的鹽和以前席慕容見過的鹽有很大的區別,灰撲撲、髒兮兮的不說,還都是一大塊一大塊的。剛來的時候,知道那便是每日飯菜中必不可少的那一味調料,席慕容很是糾結了一番——畢竟那鹽巴上邊還有土呢,雖然霍克做飯時會把鹽巴化在水裏,澄清了再用,但作為一個大少爺,這方面還真的是讓他難适應。
不過現實如此,尤其知道就這樣的鹽還十分珍貴時,席慕容便硬着頭皮慢慢習慣了。
見霍克要将袋子中的鹽倒入大盆中,席慕容連忙站起來忙他。然而一袋的鹽已經倒出了半袋,霍克仍是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席慕容不由得好奇起來:“霍克,這麽多的鹽都要用掉嗎?”他只知道這些鹽可能是用來腌肉的,但他畢竟沒有見過具體的操作流程,此時見到了,難免好奇。
霍克看着他好奇的樣子笑了,在他看來,席慕容的性子有些過于冷清了,不争不搶,不吵不鬧的,雖然讓人很省心,但霍克覺得,像席慕容這樣大的雌性,平時活潑一些、多一些鮮活的表情,他們這些長輩們會更高興。
“當然!這馬上就要進入寒季了,到那時,打獵就會艱難很多,能吃的東西就更少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多地儲存糧食,鹹肉能保存的時間長些,可以留着過寒季的時候吃。”霍克口中說着,手中不停,看着盆中的鹽差不多了,便掐着袋子的口,将袋子直立、紮緊,放在了一邊。
席慕容聞言點了點頭,看着盆裏成塊的鹽巴,便拿起旁邊的小石錘,輕輕地将盆中的小鹽塊搗成細末,來了這麽些時日,這活他已經做得駕輕就熟。
只是一想到馬上就要進入部落中人們口中那個寒冷的、随時會餓肚子的寒季,席慕容還是有些擔憂,活了兩世,他還沒有受過凍、挨過餓呢。
不知道這裏是否還有別的可以儲存起來的東西,向稻米小麥之類的。只是席慕容前世就是個五谷不分的,現在穿越了,自然也認不得這些。
席慕容禁不住有些後悔前世的他為什麽每一天都是在混日子,如果知道他死後會穿越到這樣的一個世界,他一定會多了解一些關于這方面的知識。至少,不用忍饑挨餓了不是?
他大概,是穿越大軍中,最沒用的一個了。
席慕容心不在焉地輾着盆中的鹽塊,忍了半天,還是試探着問了問霍克:“霍克,這寒季要經歷多長時間?咱們除了做這些肉,可不可以再儲存些別的吃食?”
“當然可以啊!”霍克擡眼看着他,好笑地道,“之前呀,整個寒季還真的只是靠這些鹹肉渡過,不夠吃不說,天天吃雌性們都有些上火。後來亞諾無意中發現了咱們熬粥的那種米後,部落裏能夠儲存的糧食才多了起來,現在能儲存起來的有好幾種呢,這鹹肉只是其中的一種。”
席慕容“哦”了一聲,一顆心總算是放回了肚子裏——看來是用不着餓肚子了。
如此想着,手上的動作也不禁利落了許多。
這裏就是這樣,最大的事就是想方設法填飽肚子,肚子飽了便幸福了,簡單又充實。沒有飽暖後閑下來的算計和攀爬,沒有對多餘利益的勾心鬥角,真實到讓席慕容感到不真實。
但他偏偏就是喜歡,喜歡這種他從沒有想象過的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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