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今
李他今天果然一無所獲,昨天的某通老板不要他,其他通也不要,其他地方要不就是不招人了,要麽就是限招女生,男女不限的條件他又不符合……
腳跑大一圈,回到酒店往床上一倒,連澡都不想洗了。
這時門鈴響,外面人說“客房服務。”
李他土雖然土了點,服務兩個字聽明白了,拖着廢腿去開門,準備一個微笑,卻見清潔阿姨捧着一塊蛋糕進來。
清潔阿姨沒做什麽客房服務,放下蛋糕就走。
“哎!阿姨,我沒叫什麽蛋糕啊?”
阿姨和顏悅色,不像前臺姑娘那麽會看人下菜碟,“這是我們酒店為祖國母親慶生準備的蛋糕,凡是入住的客人人人有份。”
李他:“……”
怎麽前兩晚沒有,祖國母親生日都快過了。
送走清潔阿姨,李他坐在床上打量蛋糕,棋盤大的托盤,蛋糕巴掌大,精致得讓人舍不得吃。
饑腸辘辘,李他左右比劃幾下,終于選好了一個合适的角度,小心托起蛋糕張嘴咬。
托盤也精致,為了防止粘上蛋糕屑,特意在托盤底部墊了一張透明油紙,油紙下面印出另一張紙。
李他舔了一圈嘴邊的奶油,眼睛定在那張紙上:什麽兼職,10元/小時,每天工作3~6小時,排班制……
3~6小時,李他想,他能幹6小時,一天六十!比分揀快遞一整天還多出來十塊!
李他扯了張衛生紙,随便又咬了幾口蛋糕,擦擦嘴就出了門。
小仙女瘦瘦小小的,一米五出頭,站在李他面前,李他得低頭才聽得清她說話。
李他終于也體驗了一回岑棽的感受。
小仙女在一店門口簡單問了李他幾句,想起汪泊言那副嘴臉,把“試用工時24小時”咽了回去,“包吃,只能吃店裏的,包住,校外居民樓,沒房間了,你睡客廳,店裏沒男生,你來了要多承擔一些重活,搬貨之類,能接受嗎?”
李他壓制住自己心中的狂喜,裝淡定:“嗯,可以。”
小仙女定了下來,沒時間再和李他耗,跟他一指旁邊的招工簡介,“上面我電話,今晚把Q.Q號和空閑時間發我,我從明天開始給你排班,另外我把宿舍地址和鑰匙給你,看你什麽時候搬。”
李他照做,通訊錄裏“岑棽”兩個字終于不是孤零零的了,多出來一個“仙女姐姐”。
他面試的時候,聽見有店員喊仙女姐姐。
李他幾乎是蹦着回到酒店的,看到前臺姑娘正笑得花枝亂顫,面前也有一盤和阿姨送上去的一模一樣的蛋糕,李他心情好極了,但是是個木頭。
前臺站起來,對着上帝微笑點頭,上帝李他說:“祝祖國母親生日快樂。”
李他在床上滾一陣,才想起給岑棽打個電話,打之前他看了一眼時間,晚上九點,應該還沒有睡吧?
岑棽那邊可沒有給李他的電話備注,但電話號碼是他自己選的,他記得很清楚,看到那串數字跳躍了許久,那邊依然不依不饒,岑棽才點了綠色鍵。
“那個……”李他聽到那邊接聽了,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岑棽的名字怎麽讀,破罐子破摔,“我找到工作了,附近一個大學裏的便利店,包住,你把酒店退了吧。”
岑棽沉默好久,不冷不熱地說:“我叫岑棽。”
李他學着念:“岑棽,酒店可以退了。”
岑棽在心裏把揍汪泊言一頓的計劃劃掉,壓抑着笑問:“今晚就退?”
“不是不是,我明天才搬,我還得再睡一晚。”想想又不對,哪有自己寄人籬下還命令別人的,“就一共三天的住宿費,一件衣服和一個手機的費用,我會還你的。”
墊蛋糕的海報可是岑棽親手做的,為了不引起李他的懷疑,特意做得土而且糙,他心裏想:“一天最多掙六十塊,看你猴年馬月才還得上。”
“嗯,我明天去退。”岑棽表示理解,“你現在到酒店門口一下。”
“啊?”李他不由自主地朝陽臺看了一眼,樓層太高,外面一片淺紅的天幕,“這麽晚了,幹嘛呀?”
岑棽冷笑一聲,“晚?你跟蹤我那天不嫌晚?趕緊出來,我找你算算欠我的錢,別睡一晚上起來給忘了。”
李他挂掉電話,噘着嘴,在心裏唾棄岑棽,罵罵咧咧出了門。
岑棽倒是裹了一件厚外套,慢悠悠溜達到阿房宮外面,看見李他站在門口瑟瑟發抖。
西安驟降的氣溫和岑棽突然而然的心軟來得一樣快。
他幾下就走到了李他面前,“叫你來門口,還真來門口,不知道去大堂等?”
李他往手心裏哈氣,他早看見岑棽了,從那人懶洋洋地往這邊走,變成幾乎跑着過來,心裏覺得這位哥好歹還算有點良心。
“我剛剛問酒店了,”李他說得艱難,字字都是血汗,“酒店三晚,一千八,和衣服手機一起,一共……一萬零五百,我算好了,你再确認一下。”
岑棽愣了,往李他面前一戳,擋了所有的風,心想:“怎麽我的什麽話他都信?說到門口就來門口,說出來算賬就還真算起賬了。”
“我會盡快還你。”
岑棽笑着問:“找着什麽工作了?一個小時多少錢?多久能還我?”
李他腦袋被風吹得挺清醒,他問:“你怎麽知道我找的小時工?”
“靠。”岑棽心裏暗罵,差點露餡,幸好他與生俱來的氣場,他說:“還需要猜嗎?”
李他在岑棽看不到的高度翻了一個白眼,洋洋得意地說:“用不了多久,我打算把你的衣服和手機賣二手,至少能回來一半的錢。”
“你的”兩個字把岑棽的逆鱗摁在地上使勁摩擦,他的眼睛在夜裏變得漆黑無比。
李他仰頭對上岑棽的眼神,有些心虛,小聲說:“我不需要這麽貴的手機和衣服……也不需要住這麽貴的酒店。”
岑棽惡狠狠地看着李他,聚焦在李他通紅的鼻尖上,“跟我走。”
李他莫名其妙,但是他在西安就認識岑棽一個人,還欠一屁股債,可不敢把關系搞得太僵,趕緊跟上去,“去哪?”
岑棽沒搭理他,走得很慢,直到李他追上自己,便開始和李他玩起了踩影子的游戲——一下走左邊一下走右邊,一下靠前一下靠後。
李他更不明白了,他停下來不走了。
岑棽自然也停在原處,說:“走啊!再不走西北風把你吹太平洋去了你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李他貼在岑棽後面走,不禁擡頭看着岑棽的後背,肩膀很寬,輕易地幫自己擋了風,這人為什麽連怕別人被風吹着了都這麽兇。
他看着岑棽的後背出神,不妨岑棽突然回過頭,正好發現李他專注的眼神。
岑棽沒由來地突然說:“你敢賣衣服和手機!”說完就轉過身。
李他瞪着眼睛反應了一會兒,沒敢笑出聲來,岑棽在他面前偉岸的形象猛地降到了不到一米的小孩兒。
岑棽帶着李他去了校外一家飾品店,店裏什麽都有,雜七雜八,都是快消品便宜貨,他對店員說:“給他找兩套衣服,從裏到外,從上到下你給搭配一下。”
店員得令,領着李他去選衣服。
李他別別扭扭地轉過身來,“我上班那發工服,兩件外套呢!”
“你就一直穿工服?”岑棽問。
便利店的工服他知道,秋冬是衛衣,白綠相間,粗條紋,春夏是T恤,一樣的風格,左胸一個大logo,醜得一匹。
“我真穿不了那麽多!我也還不起。”李他皺眉。
岑棽一下落了下風,店員馬上替他解圍,“同學,我們的衣服都是物美價廉的,不過幾杯咖啡啦。”
店員說的是對的,他就是怕李他壓力大,所以才找了個平價店,但是李他一朝被蛇咬,總覺得岑棽看上的東西沒有一件是會少于一千的。
“算了,不用兩套……”岑棽改口,“T恤你總得買一件吧?一件夠換洗嗎?”
李他倔:“夏天的工服也會發。”
岑棽一言不合就暴躁,走過去從店員手裏搶過衣服,咄咄逼人,“現在到夏天了嗎?”
說完,嫌棄地又把手裏搶過來的T恤還給店員,自己往李他身上瞟,親自挑了一件粉色、領口帶ins風繡花的重磅體恤,扔給李他,“去試。”
李他的表情扭曲,他從小到大沒接觸過粉色的東西,潛意識裏覺得粉色是女生的專屬色。
店員有眼力見,推着李他往試衣間走,“同學,這就是男款啦,古典粉,穿你身上肯定好看!”
岑棽在外面繼續逛,自己又挑了一雙鞋,一條松緊腰的運動褲,兩雙襪子,路過貼身衣物區,他盯着男士內褲看了好久。
直到李他換好了出來,被店員領到他面前,他才欲蓋彌彰地咳了一聲。
李他皮膚白,T恤是檀粉色,穿在身上不顯女氣,只是可愛。
西安還沒供暖,店內空調足,李他的一對招風耳漸漸攀上粉色,和身上的檀紅色形成漸變。
T恤領口小,把鎖骨遮得嚴嚴實實,遮着左邊鎖骨的位置,繡着一枝鵝黃色的迎春花。
李他的頭發有些淩亂,估計剛剛套體恤時弄的。
岑棽一時半會兒沒回過神,店員一心只想賺錢,說:“這位同學也太會選了!這件T恤也只有這膚色才配得上!。”
李他不說話,只垂着頭,估計還在為自己穿了粉色的衣服而心虛。
岑棽心不在焉嗯了一聲,問李他:“鞋穿多大碼?”
李他聲音像蚊子:“40。”
岑棽抿着嘴笑,慶幸自己目測得不錯,這才把選好的交給店員,“去掃碼。”
然後拍拍李他的肩膀,指尖輕輕掠過那枝迎春花,李他擡起頭來,看着岑棽指着那一整面的內褲,對他說:“你自己挑兩條,我不知道你大小。”
李他的耳朵和衣服顏色一樣了,一片紅。
岑棽這人也奇怪,給李他買一大堆穿的,連個袋子也不給李他,就讓李他抱着,衣服褲子堆在下面,上面一雙鞋,聳在李他面前。
衣服不重,李他還抽出手來看了一眼小票,幸好幸好,懷裏這一堆不超過五百。
岑棽回頭,看着李他如獲大赦的表情,“自己回酒店,不用我送吧?”
李他搖搖頭,還笑了笑,然後看見岑棽馬上就轉身,擡腳就走。
“哎!岑棽。”李他第一次叫岑棽的名字,他看着岑棽的後肩,微微擡着下巴,“你有沒有Q.Q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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