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木

其實李他也并不是只有100塊,他當初拿着家裏的100塊出來,只夠買到西安的車票,還剩下7塊,昨天跟着岑棽坐地鐵花了4塊,剩下的還能買兩個饅頭!

岑棽用房間電話給李他叫了一份宵夜,李他邀請他一起吃,他可沒這個興致。

岑棽着急出來時沒穿外套,此時凍成個篩子,不想在李他面前出洋相,把夜宵扔給李他之後自己一身正氣地走了。

汪泊言又約了姑娘蹦迪,此時正在岑棽家裏等岑棽,因為他知道岑棽肯定沒帶鑰匙,他得等岑棽回家了才出門。

果然,岑棽一進門就聞到一股男士香水的味道,是自己的……

岑棽馬上去找了睡衣穿上,“又出去約會了?”

汪泊言理一理領帶,“你那香水哪買的?回頭把地址發我一下。”

“我自制的,你買不到。”

好吧,岑棽沒事就愛搞這些,汪泊言走到門口,搔首弄姿一回,“兄弟,你一定是愛上他了!”

說完,他趁着岑棽凍僵了的身體還沒完全暖和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了電梯間。

愛?李他?岑棽很肯定自己不愛,因為他不喜歡比自己小的。

第二天就是國慶法定假期最後一天,A大的學生陸續返校,岑棽起了個大早,在陽臺喝豆漿,看着樓下的小吃攤支了起來,排隊的學生繞了一條街,岑棽無所事事的心開始蹦跶。

他看看手機,才七點,但是……李他該不會又出去找工作去了吧?

那小子看起來身體不好,但一看就糙,餓兩頓冷幾天也死不了。

岑棽在陽臺轉圈兒,自己一大早想這人幹嘛?

他轉暈了,想起來自己還大言不慚,說可以讓李他在阿房宮住三天,自己可是當狗拿了一次耗子,對方也是狗,反咬他一口。

“唉……”岑棽覺得自己太閑了,要不為什麽淨給自己找事做?

他換了衣服出門,去營業廳買了最新款的手機,沒要袋子,就一個裸機和充電器,拿手裏搗鼓一陣,大搖大擺去了阿房宮。

前臺換班了,對岑棽沒印象,幸好岑棽用自己身|份|證登記的,又有付款記錄,輕輕松松拿到了房卡。

2403門前,岑棽猶豫了好久,萬一李他不在,真又跑出去找工作了怎麽辦?他可不保證自己這次還有耐心跑出去把人找回來。

他一鼓作氣,拿卡刷開了門。

居然沒反鎖也沒上防盜鏈,岑棽想:“就這個自我保護的意識,在這裏恐怕活不了幾天。”

随即他反應過來,房間窗戶開着,卻依然昏暗,沒人在?果然又出去了?

岑棽在昏暗中嘆了一口氣,突然感覺到身後有氣流波動。

他轉過身,一個煙灰缸停在自己腦門前,要是再靠近一點,已經頭破血流了。

卡槽裏有卡。

岑棽啪地一聲把燈打開,一手拽住李他手腕兒,煙灰缸落地,哐啷一聲,碎成大大小小好幾塊,他生氣了:“砸啊!往下砸,還知道砸腦門兒!您真行!”

李他掙脫不開,“誰叫你站外面一直沒動靜,響應器一直亮,提醒我說門口有異常情況……”

好吧……六百一晚的阿房宮,報警系統果然值。

岑棽手上的勁兒松了些,依然沒松開,“那你還等我轉身了才砸?早被人幹掉了!”

李他委屈勁兒上來:“我看人有點像你,沒敢砸。”

岑棽放開李他,整整自己的衣服,鬼使神差:“怎麽像我了?”

李他擡起頭,一只手揉搓着另一只被岑棽握紅了的手腕,“高。”

岑棽的虛榮心莫名其妙炸出來小小一束火花,把手機和充電器扔床上,“拿去用,裏面有我電話,有事聯系我。”

那手機有李他兩只手掌那麽大,李他不要:“我不用手機。”

岑棽勾着脖子去看李他,卻只看到額前的碎發,看不到李他低垂的臉,他命令:“你敢不用,你還欠我一件一千八的衣服,不留個聯系方式?那你跑了我找誰去?”

李他:“……”

李他仰起頭看着岑棽,他想說“那我拿着你的手機跑了,你不是一樣找不着人?還搭進去一個手機?”

然而他只是想想,因為心裏開始覺得岑棽是個好人,外公說過,好人撒謊時眼神總是躲閃。

岑棽應該是做好事不好意思留名、刀子嘴豆腐心的慈善家。

當然,他下一秒就不這麽想了。

因為岑棽說:“手機六千九,和衣服的賬記一起。”

李他咬牙切齒,慢慢走過去拿起手機,不對,是莊重地捧起六千九百塊錢。

他還沒擁有過屬于自己的手機,家裏也沒有,他對于“通訊”二字唯一了解的,只有鄰居家的座機,裏面時不時傳來好聽的歌聲。

他找了半天按鍵,終于把屏幕整活了,然後對着鍵盤發起了呆。

“密碼,六位數,**1005,你記清楚了,你開始欠我錢的那天開始,等什麽時候錢還清了才能改密碼。”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蠻橫不講理之人?李他是那種屈于淫威的人嗎?這鎖屏密碼,他根本不知道怎麽改!

看到李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岑棽才終于滿意,他今天的褲子沒兜,只能把手揣進外套口袋裏。

口袋淺,手指長,露出來長長一截手腕。

大清早的,岑棽的手在口袋裏出了汗,他說:“找到了工作記得和我說一聲,好讓我心裏有個底,合計合計你什麽時候能還清賬。”

說完,他把手心裏的汗蹭在了衣服上,吊兒郎當轉過身。

李他低着頭,目送着那一截骨骼分明的手腕。

岑棽下了電梯,很自覺地報了房間名字,說明了原因,前臺從他微信裏扣了兩百。

兩百,李他四天的工資,只夠阿房宮一個煙灰缸。

岑棽突然有點惱火,竟然開始不滿這種品牌溢價,臨走前對前臺說:“你們的煙灰缸質量太差了,不小心打碎了,紮着客人的手怎麽辦?”

前臺對着上帝微笑:“我們會反饋給經理,現在馬上讓阿姨去房間清理。”

“嗯,順便帶一份早餐上去。”

前臺目送着岑棽的背影離開,一邊給衛生部經理撥電話,心裏很不解,“人都走了還要叫早飯?”

岑棽出了酒店,也沒回家,順着校外的那幾條街繞着圈兒,他喜歡漫無目地走在這些街道上,心情好時注意過往的男生,看見長得還行的飽飽眼福。

心情不好時二五八萬,恨不得張牙舞爪橫着走,誰看上去都像是欠了他百八十萬沒還。

然而今天他一改以前的風格,開始看起了飯館、超市外面張貼的牛皮藓。

牛皮藓貼得隐蔽,字又小,岑棽是個吃香喝辣的少爺,落不下那個臉,沒有湊上去仔細看,這樣饒了兩圈,一無所獲。

他讨厭關系,他一邊厭惡自己,一邊開始給汪泊言撥電話。

汪泊言鐵定又是宿醉,聲音還沒醒,“睡覺呢,有事中午說。”

岑棽偏偏擾人清夢:“你那邊給李他找得到什麽工作?”

汪泊言雖然酒肉場中讨生活,對兄弟的事還上心,“你想讓他做什麽工作?”

岑棽想了一陣,李他看起來就比一副骨頭架子多了層皮,手腕攥在手裏都覺得硌手心。

他說:“單純點、輕松點的就行,工資不需要太高。”岑棽說到這裏,連忙打住,把“他欠我的錢,得慢慢還”這句話咽了回去。

汪泊言是什麽人啊,情場老手,岑棽人不在他面前,就憑大清早一通電話和說話語氣,他就知道岑棽這尊佛要還俗了,他說:“今天之內幫他找到。”

岑棽敷衍說了一聲“謝謝”,又補充,“不要讓他知道是我們靠關系幫他找的。”

“放心……”汪泊言瞌睡都快被春天的氣息熏沒了,“絕對不讓你的小九九暴露!”

岑棽:“……”

汪泊言這一覺睡到了黃昏,一覺醒來,手機裏多了岑棽好幾條微信消息和若幹電話短信。

“操?”汪泊言不理,去洗他的澡,連門鈴響徹整個房間也當沒聽到。

他洗完澡出來,浏覽一遍微信通訊錄,點進“小仙女”的對話框。

[仙女姐姐?問你個事兒呗?]

小仙女在線,但語氣并不友好,[有事直接問]

[你們那還在招人不?]

小仙女知道汪泊言的套路,開門見山,[長期招,目前只招兼職,你讓她來找我面試]

這就好辦了,汪泊言發了一個“心心送給全世界最可愛的小仙女”的表情包過去,[仙女姐姐發我一份招工簡介呗?]

小仙女沒馬上回,估計在忙,好一會兒才發了一條消息過來:張貼在A大便利店大門上的、昏黃燈光下的、一張照片……

“啧啧啧,”汪泊言嘆氣,腹诽:“小仙女上個月的營業額又沒有幹贏另外一個店長,像爆竹似的。”

想完,他直接給岑棽撥了回去。

“汪泊言!”岑棽的語氣聽起來又急又氣,因為看李他的樣子,如果真的找到工作了,是真的會乖乖聯系自己的,一整天沒有打電話來,說明還沒有找到,他想象得到李他着急的樣子。

“你早上答應我的事呢?”

“着什麽急?今天不是還沒結束呢麽?我微信發你一張照片,你把文字導出來,做個海報。”

岑棽本想拒絕,屏幕上汪泊言的照片已經發了過來,只有幾排字,他一眼就看清了,“便利店兼職?”

對啊!岑棽心想,怎麽自己沒想到。

“您看還滿意嗎?”汪泊言打趣問。

岑棽卻有些皺眉,汪泊言不傻,肯定不會把招工簡介打印出來直接甩李他臉上,但是該怎麽讓李他知道有便利店兼職這份好差事在等着他?

“你打算張貼在哪?”岑棽問

汪泊言抖抖煙灰,“這你就別管了,想讓你那位早點找着工作,就趕緊做海報!”

汪泊言挂了電話,點進微信另一個對話框,[小姐姐今晚又是一個人上晚班啊,剛剛從隔壁甜品店出來,一眼就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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