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一節

“我不想直播了。”

“為什麽？”

“感覺特別丢人啊，”陳以錦轉過身來，抓着程玥的手握在手裏：“我每次都想好好的直播，搞點正能量的，結果總是跑偏，氣死我了！”

程玥微微挑眉，眼裏帶着笑意。

陳以錦又說：“你說這要是沒什麽人也就算了，偏偏每次都能鬧上熱搜，你說這是為什麽呢？怎麽每次都有人給我買熱搜？我不想上啊！”

客廳裏安靜了十幾秒鐘。

程玥開口：“那你有沒有想過，熱搜可能不是買的。”

陳以錦望着程玥，眼裏滿是震驚。

他說：“這樣更吓人了，不是嗎？那麽多人看我沙雕，光是想一想就覺得特別的可怕！”

他猛的坐了起來：“不行，我不直播了，再也不想直播了，啊啊啊！！！”

然後他按着程玥的肩膀：“快，老婆大人，給你那個肆哥哥打個電話，讓他給我取消一周一次的直播吧，我的心态都要崩了！”

程玥笑了下。

“別笑啊。先打電話，之後再笑。”

程玥還是笑了兩聲。

之後還是很配合的拿出手機撥打了沈肆的電話。

也許是話題有些嚴肅，程玥甚至起身走到了陽臺去說這件事，陳以錦神情緊張的盯着程玥的背影，表情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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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程玥走了回來。

陳以錦立馬詢問：“怎麽樣了？答應了嗎？”

程玥搖頭。

陳以錦瞬間倒在了沙發上，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程玥又說：“直播不能取消，但是他說可以給你改成一個月兩次，直播日期你自己定。”

陳以錦激動的坐了起來：“真的？”

“真的。”

陳以錦笑了起來，抱着程玥在她臉頰上使勁親了口：“還是我老婆大人的話最好使！老婆大人萬歲！”

程玥失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好了，既然高興了，那就去廚房給我洗菜吧，準備做晚飯了。”

“好嘞，這就去！”

陳以錦麻溜的從沙發上起來，邁着愉快的步伐去了廚房。

程玥笑着搖了搖頭。

這個……

傻子。

☆、番外三

陳以錦想了很久，最後還是選擇和程玥分手。

那麽那麽好的她，不應該被他這樣的人耽誤。

分手當天晚上，陳以錦就後悔了，但他不敢回去找程玥，她那麽驕傲和耀眼的人，被自己說了分手，肯定不會原諒自己。

司柏許罵他有病，腦子裏都是爛泥巴。

他沒有反駁。

和程玥分手後，他退學了，從家裏搬出去，住進了OD給他安排好的神風隊隊員宿舍。

房間不算很隔音，總是可以聽見外面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響，還有人說話的聲音。

那段時間，陳以錦格外暴躁，時不時和協會裏培養的選手起沖突，打架更是經常的事，臉上時常挂彩，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

所幸，有OD在，幫他解決了大半的問題。

對于程玥，他閉口不提，就好似他的生活裏沒有這麽個人的存在一樣。在OD的安排下，他加入神風隊，因為拿到全國冠軍的緣故，讓他得以跳過候補隊員的觀察期，直接成為正式隊員。

他和隊員關系很一般，尋常時候，他只專心訓練，一句話不說，也不喜歡別人碰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害怕接觸人的啞巴。

那學期元旦晚會前，司柏許找到了他，問他去不去看，晚會上有程玥的鋼琴獨奏。

陳以錦沒有直接回答，只說：“有訓練。”

但他還是去了。

那晚，夜幕籠罩，學校格外安靜，所有學生都聚集在大禮堂。一路進去，寂靜的讓人覺得有些不适。

他掐着點走進禮堂，在程玥的節目開始前，找到了一個觀看節目，卻不會被發現的位置。

程玥穿着一身潔白婚紗上臺時，陳以錦承認，他心動了，心悸了，他有那麽一種想要立刻沖到她的面前帶她離開。可他到底還是沒有。

那首他聽了很多遍的鋼琴曲《大魚》在禮堂裏蔓延開來，霎時間，周圍安靜非常，原本喧鬧的人群不約而同停了下來，朝着舞臺上看去。

他也看着她。

白色的光，白色的婚紗，如夢如幻，真實，卻又無法觸及。

他的小啞巴，是懸挂在天上的月亮，不管在哪裏都是奪目耀眼的存在，哪裏是他這種什麽都不會的渣渣可以觊觎和擁有的？

一直都是他，配不上她。

和程玥分手後很長一段時間，平靜的不像話。

協會裏的人都知道陳以錦是個不好惹的狠角色，打起架來跟不要命似的，誰也不敢随便招惹他。

他的日子開始變得和之前一樣，重複，沒有趣味，日複一日着近乎相同的事情。

他變得很少講話，不愛搭理人，不喜歡被人觸碰，神風隊裏唯一和他可以直接交流的，只有OD一個，整個協會裏，可以做到和他暢通無阻講話的，也只有OD一個。

程玥出國的消息，司柏許告訴他的。

他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要找OD幫忙，走到OD辦公室裏，房門虛掩，裏面有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在講話。

“OD，你找回來的那個chen的資料我看過了，怎麽是個連高中畢業證都沒有的小屁孩啊？”

“不是我說你，你真的覺得那樣的人有資格成為你們神風隊的正式隊員嗎？你是不是得再考慮考慮？”

“OD啊，你可是我們協會的招牌，你看人的眼光我們是認可的，但你是不是應該和他講清楚？我們這協會，可不是說來就能來的，他要是沒達到要求，是得收拾東西離開的。”

“他要是在協會裏鬧事，負主要責任的可是你，你真的确定要把他繼續留在你們神風嗎？”

“還是想辦法讓他離開吧，你好歹找個正兒八經有高中學歷的來啊。”

“……”

陳以錦沒進去，卻在門口把他們說話的內容聽得清清楚楚。

之後，轉身離開。

陳以錦沒有提起要OD幫忙的事，關于程玥，他只知道她去了芝加哥，她說過芝加哥大學是她十四歲那年就勵志要考上的學校。

一次周末放假，陳以錦瞞着所有人，偷偷的去了芝加哥。

但那裏實在太大，周圍都是和他講着不同語言的人，交流不暢，偌大的街頭，人來人往，車流不息，他頭一回覺得自己是那麽的孤立無援。

芝加哥這麽大，他根本不知道程玥現在在哪裏。

憑借着手機上的翻譯軟件，他來到了芝加哥大學前。

那時候，程玥還只是高三，可這是唯一一個他覺得程玥可能會出現的地方。

他在芝加哥大學前面等了很久，從白天等到黑夜，累了就在附近的長椅上坐着休息，口袋裏沒有美金，只有幾張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百元人民幣。

貨幣不通。

他在長椅上坐了一整晚，直至黎明的曙光降臨。

距離他上一次吃東西，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肚子早就開始抗議，可他沒有錢，附近也沒有可以供他兌換美金的地方。

不遠處倒是有個ATM機，可他不認識多少英文，手機翻譯軟件弄了半天，沒搞好，倒是差點被誤認成想要偷錢的賊。

那種感覺真的很差。

那些人叽叽喳喳說着自己聽不懂的語言，表情厭惡的指責着他，還有兩個年紀偏大的女人拽着他胳膊，要把他送到警察局去。

附近巡邏的警車趕到，裏面有個華裔，會講中文，了解情況後替他解圍。

他幫忙給陳以錦兌換了一些美金，在咖啡店裏給他借了充電器給他只剩下百分之三電量的手機充電。

年輕的華裔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哥們兒，你都不會講英文，為什麽要一個人跑來這裏？你家人在這裏？”

陳以錦搖頭。

“那是你的朋友在這裏？”

陳以錦還是搖頭。

“那你是為什麽來的這裏？”

沉默良久，陳以錦說：“我的心，在這裏。”

華裔小哥有些詫異。

電量到百分之二十的時候，手機上有OD給他發來的消息。問他在哪裏。

他知道，自己該回去了。

拔下充電插頭，走出咖啡店，陽光明媚的天氣，他卻覺得有點冷。

他往左邊離開。

咖啡店對街，有個壓低帽檐的女孩，抱着一束向日葵走過。她戴着耳機，皮膚白皙，腳步有些匆忙。

回到國內後，整天面對着枯燥的訓練，不熟悉的面孔，時不時還得客客氣氣和負責人打個招呼，陳以錦難免有些疲憊和心累。

距離程玥出國，已經過去兩個月了。

他實在是難以忍受這種沒有她存在的日子。他每天都在後悔，明明那麽舍不得，為什麽要嘴賤說出那些傷人的話，要是那句“我們分手吧”沒有說出口，或許，程玥還在自己身邊。

他找到了程垣，那是他所知道和程玥關系最為緊密，也是最可能告訴自己程玥在哪裏的人。

他跑去程垣的辦公室裏鬧了一場，動靜不小，像極了一個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小混混。

程垣和他做了個交易，看似簡單，對他來說卻有些困難。

從程垣那裏離開後，除開訓練，他每天都得背書，記單詞，高中時期他每次都考零分的英語，現在得天天背誦。

枯燥無味，且痛苦加倍的生活。

但那值得。

旁人不理解他，一個電競選手，為什麽把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休息時間拿來學習英語，即便是協會有在國外的比賽，也有專門的翻譯人員陪同。

大多數的選手，都只有基礎的英語水平。

可陳以錦連基礎的都沒有。

那段時間他過得格外艱難，訓練是身體上的累，從頭開始學習英語卻是心理上的煎熬，每天背單詞都背到近乎崩潰。砸書之後沒幾分鐘，還是得選擇撿起來繼續背。

不背，他就見不到程玥。

每天背負着身體和心理的折騰，陳以錦消瘦了不少。

謝堯和白西樹趁着放假來看他的時候，被他的情況驚到了。以前他的身材是剛剛好，現在，感覺瘦的都能看見骨頭了。

謝堯無奈：“陳少爺，你這又是何必呢？”

白西樹嘆息一聲：“多吃點吧，你這樣，就算是再見到程玥，她可能都不認識你了。”

陳以錦覺得白西樹說的有道理，哪怕是訓練的太累，沒有胃口，卻還是逼迫着自己吃一些東西。

有的時候，是吃完就想吐，吐完之後，緩了緩，又吃點別的。

就這樣，他身體漸漸恢複，可看起來依舊比以前要瘦，總是沒什麽精神，一副極其厭世的模樣。

司柏許打趣道：“你可別學着學着就瘋了。”

陳以錦當時靠在椅子上，閉着眼睛，沒有回答，也不知道想的是什麽。

大概一分鐘後，他端正了坐姿，又繼續看書。

司柏許望着他，莫名覺得，他身上有了那麽幾分程玥的影子。以前的程玥，不就是這樣的嗎？

陳以錦花了大半年的時間，不厭其煩的一邊訓練一邊學習，終于達到了程垣的要求。

程垣承諾，會在程玥下個生日那時候帶他去芝加哥。

他也接受了。

之後的幾個月時間，他一直在期待和害怕當中度過。

他期待着和程玥再次相見，卻又害怕和程玥再見後，她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對待自己，他害怕，程玥不再喜歡自己，他害怕程玥的身邊已經有了別的男人的陪伴。

害怕，多過期待。

而後時間匆匆而過，即便害怕，那一天也還是到來了。

去芝加哥前，程垣告訴他：“記得我們之前說好的吧，如果她沒有主動提出要見你，你就不要出現在她面前，她短時間內不會回國，你就看看她，不要去打擾她現在的生活，明白了嗎？”

陳以錦乖乖點頭。

能夠再見到程玥，知道程玥現在住在哪裏，就已經是他平淡無味的生活裏最值得高興的事情。他知道程玥有她想做的事情，他怎麽會去打擾？她那麽努力的考上芝加哥大學，自己怎麽舍得去破壞她的成果？

程玥生日前夕，他們出門散步，陳以錦就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跟着。

他特意僞裝了一番，但程玥還是發現了他，他努力保持着平靜，假裝只是路過，轉身去了另外一邊，好似，他真的就只是恰好和她走了同一條路。

陳以錦想，程玥生日，自己應該送她點什麽，來的匆忙，沒準備什麽特別的，就送她一些她喜歡的吧。

程玥生日當天，程垣把她喊了出來，陳以錦穿着早就準備好的棕熊玩偶的衣服，拽着氣球，抱着向日葵，看見她的那瞬間，深深的呼吸了下，而後邁着歡快的步伐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透過玩偶服的視線縫隙，他看見了程玥臉上驚喜的表情，和逐漸浮現的笑意。

她沒有認出他，可看到她高興，他也覺得開心。

這是程玥離開後，陳以錦最高興的一天。就連空氣裏，似乎都彌漫着冰淇淋甜甜的香味。

知道程玥住在哪裏後，陳以錦只要有空，就會跑來芝加哥，他幾乎把他所有休息時間都花在了來回芝加哥的路上，有的時候，僅僅只是為了能夠看程玥幾眼。

他在芝加哥待的最短的那天，只有四個小時，從機場到芝加哥大學，遠遠的看着程玥抱着課本和同學去上課，等到下課後，又藏身在人群裏看着她離開。

之後，坐飛機回國。

他一直都沒敢讓程玥知道，每次都站的遠遠的，帽檐壓的很低，有的時候還戴着口罩擋住臉，生怕被她知道。

他害怕她看見自己後會迫不及待的逃離。

他害怕見到她看見自己時臉上會浮現出厭惡的表情來。

他害怕她會說出一些他不想聽到的話。

他什麽都害怕。

他從未如此膽小過。

陳以錦的情緒發生波動是在程玥被同班同學邀請去參加舞會那天，他剛結束了一場比賽，得到假期的批準後匆匆忙忙跑來芝加哥見她。

然後就看見了那個男同學想要牽程玥的手。

他當下第一反應是要沖過去，身體也自然做出反應，他往前走了幾步，而後忽然停下。

他看見，程玥拒絕了那個男生的邀請。

在程玥明确拒絕那個男生的邀請離開的時候，陳以錦背過身去，程玥從他身後經過。

只那麽一瞬間，陳以錦心裏忽然做了一個決定。

既然根本放不下，那就不要割舍了，就安安穩穩的待在心裏吧，那個位置，一直都是給她的。

他實在是不甘心看見她最後走向另外一個男人懷抱的結局，那麽好的她，早晚都會有個人來耽誤她的。

像程玥那麽好那麽好的女生，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配得上。

既然可以是別的人來耽誤她，那為什麽不能是自己？

他想，不管最後是誰耽誤她，他都不能甘心。

所以，還是自己去耽誤她吧。

所以，我的月亮，我來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