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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過了十來日, 兩人終于到達了汾陽的地界。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既已到了這裏, 西門無決便要按照約定前去與人對劍,而丁敏君則打算繼續往前。
也是時候該分別了。
臨別前, 兩人袖手并肩站在汾水河邊, 望着滾滾的水流, 一時間都沒有說話。直到西門無決輕笑一聲,忽然感嘆道:“在下如今倒有些慶幸當初敏君姑娘你沒有答應與在下結為連理了。”
丁敏君不太明白他現在說起這個的意思,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 道:“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誰會答應一個剛見面不久的人的求親啊,沒有一劍劈了你都已經算大度了。”頓了頓, 她轉過頭不着痕跡地避開了他的視線,淡淡地說道:“以後若真正遇到了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姑娘,可不能再這樣了,小心人家跑了不理你。”
她到現在始終還是覺得,他會那麽冒然地跟她求親, 不外乎是因一時沖動所致。
西門無決也很清楚她的想法,沒有再多說, 而是看着她的側臉笑了笑, 轉回去輕輕地應道:“嗯, 不會了。”
又是一陣靜默,丁敏君等待了片刻,見他似乎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便打算率先提出告別,誰知道剛要開口,卻聽西門無決叫她:“敏君姑娘。”
清亮的嗓音一如初見之時,她不知怎的微微有些晃神,腦中後知後覺地閃過一個念頭:原來這人一直是這麽稱呼她的啊,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叫她的名字的呢……?
她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微微側首等着他的下文。只見西門無決擡手褪下戴在左手小指上的血珀戒指,放在掌心中遞過來,對她道:“相識一場亦是緣分,在下也沒什麽可以贈給姑娘的,不過萬梅山莊名下別的沒有,商鋪确有不少,若姑娘有需要,随時都可憑着這枚戒指前去。”
這麽貴重的物品,非親非故的丁敏君哪裏能接受?連忙将他的手推了回去,搖頭道:“不行,我不能要。”
西門無決手腕翻轉,輕巧地避了開去,反手捉住她的手掌,趁她不備将這枚用血珀制成的指環戴在她的食指上,随後将她的手指輕輕合攏,收回手篤定地說道:“敏君姑娘那次在茶寮中是為了維護明教的光明左使楊逍才出手教訓那些人的吧?”
丁敏君被戳中了心事,粉頰微微一熱,嘴硬道:“哪裏就是為了他了……”
然而在旁人看來,這已經是不打自招了。
西門無決眼中微微暗了暗,很快掩飾過去,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聽說明教上下正為了抗元大業殚精竭慮,若能及時得到各地的情報,想必能夠助益不少吧?”
這普天之下,又有誰能比行走于五湖四海的商人得到的消息更快更全面呢?而萬梅山莊名下,多得是大大小小的商行。
丁敏君眸光微動,顯然是被他說服了,細白的手指輕輕蜷起,不再固執地想要把戒指還給他。
西門無決看在眼裏,終于釋然地笑了起來,伸了個懶腰低聲咕哝道:“真羨慕楊左使啊,能夠被敏君姑娘這樣放在心上。”
丁敏君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再胡言亂語我就不理你了!”
西門無決朝她做了個讨饒的手勢,忽然感慨似的說起了一樁事情:“對了,敏君姑娘你知道嗎,其實當初那枚金色的圓球不是你掉的,而是在下趁你不備,用劍氣斬落的,為了找到這個能與你搭話的理由,在下可是好好費了一番心思。”
丁敏君瞧了他一眼,輕輕笑了笑,看着起伏的浪濤淡淡地說道:“我很早就知道了。”頓了頓,她又無奈道:“如果是自己掉落的,那用來墜球珠的金線上怎麽可能留下那麽平整的切口。”
“原來你已經發現了啊。”西門無決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指尖蹭過鬓發,随後擡頭看了看天色,略帶遺憾地與她說道:“時候不早了,在下也該離開了。”
“等等。”丁敏君叫住了他,遲疑片刻,還是将袖中早已抄錄好的《五毒秘傳》遞了過去,對他道:“你之前說過身體不好是因為從胎中帶來的毒至今未能解開,雖然不知道你中的是何種毒,但這本秘笈乃我家中長輩畢生心血,裏面記載了幾乎全天下的奇毒和解法,我抄錄了一份,送與你當作臨別踐禮。”
西門無決似是很有些意外,鄭重地用雙手接了過去,對她道:“多謝,在下會好好研究的。”
丁敏君點了點頭,随後朝他笑着說道:“那麽,後會有期了。”
西門無決同樣笑着說道:“後會有期。”
随後轉身離開。
看着他逐漸走遠的背影,丁敏君的心中不知不覺地湧起了一股淡淡的惆悵。還沒等她惆悵完,西門無決忽然轉過身來,像個孩子一般對她揮了揮手,提高了聲音高興地說道:“敏君姑娘,在下出門之前,讓人在萬梅山莊中又種了許多不同種類的梅樹,大概過兩年就會開花了,到時候在下可以邀你一起來賞花嗎?”頓了頓,又眨了眨眼睛促狹地補充道:“帶上楊左使一起來也可以。”
這次丁敏君沒再因他的打趣生氣,而是也暢快地笑了起來,爽快地應下了:“好啊,到時候你可要掃榻相迎。”
西門無決信誓旦旦地朝她保證道:“一言為定!”
這次他轉身之後,沒有再回過頭來,而丁敏君也不會知道,兩人之間的這個約定,此生再沒能實現。
……
與西門無決分開後,丁敏君本想去客棧投宿,然而當她摸到錢袋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陷入了窘境——她的盤纏已經不多了,至少已經負擔不起住客棧的費用了。
想來是當初着急慌忙地跑了出來,沒有仔細收拾細軟,将路費準備充足的緣故。想到這裏,她便一陣懊惱。
雖然說她可以憑着手上的血珀指環去萬梅山莊名下的客棧,但她不想就這樣濫用西門無決的心意,所以打算想想其他辦法。
說來也巧,就在這時候,街上忽然敲鑼打鼓,說是汾陽首富朱富貴朱大老爺正在重金酬請武功高強的人士前往朱府幫忙接應一批糧食過赤銅山,蓋因這赤銅山上有一夥兒匪寇盤踞,已截了一批朱大老爺的糧食,所以這次才會重金酬請武林高手沿途保護,以保萬無一失。
丁敏君考慮了一下,覺得自己去領了這份委托也未嘗不可,不過是幫忙接應糧食過山而已,雖然仍有些放不下身段,但說到底英雄也得為五鬥米折腰,她現在的燃眉之急,還是得盡快籌集盤纏才是,因為她忽然想起來,再過幾個月便是滅絕師太的壽辰了,身為俗家大弟子,在尚未脫離門派的時候,她必須得盡快趕回去賀壽才是,壽禮也得備起來了,這些都缺不了銀子。而且若不出意外,這許是她最後能夠為師父盡孝的一個壽辰了,至于以後,就算她有心,也得師父願意接受才行。
輕輕地嘆了口氣,她跟着敲鑼打鼓的小厮一路來到了朱府大宅。她到的時候不算早,朱府寬敞的大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武林人士,那朱大老爺是個懂禮的人,特意開了中門,命管家站在門口相迎,不僅如此,還在門前兩側用竹條搭起了圓拱形的棚子,上頭蓋了煙青色的粗布,為排隊等候的武林人士遮陽,這份心思,不可謂不巧。
等待了不過片刻,那朱大老爺便走了出來,出乎丁敏君的意料,她還以為能成為這汾陽首富的,怎麽着也得好幾十歲了,應當是個大腹便便,滿面紅光的模樣,誰知道能将産業做的這麽大的朱爺竟然還是個青年人,看起來最多不會超過而立,她側耳聽了聽,有當地熟知情況的圍觀百姓說起,這朱爺都還尚未成親,正巧了,婚期就定在下半年,這也是朱爺此次這樣大動幹戈的緣由,因為随着那批糧食一同運來的,還有被朱爺視若珍寶的新娘子的鳳冠霞帔,那可是他為了未婚妻斥千金特意延請了江南著名的繡娘耗時整整三年制成的,絕對不能有絲毫差錯。
而這朱富貴也不愧是年紀輕輕就成了汾陽首富的人,說話做事極為妥帖,在甄選出一同前往去接應貨物的武林人士後,他親自給未被選上的人賠了罪,并将所有人迎進了朱府大宅,邀請他們飲用酒水。
朱府大宅坐落在汾水河畔,占據的土地極其廣闊,幾可與皇家的行宮媲美。整個宅院雕梁畫棟,千檐百宇,極為恢弘氣派,僅進了中門臨時用來招待這些武林人士的前院便可容納數百人,此時那院子裏已經設好了十數桌酒菜,上頭魚肉參鮑俱全,還有醇香撲鼻的美酒,引得好飲之人食指大動。
丁敏君等一幹被選上的人坐在主桌旁邊的次桌上,她看着朱富貴端着酒杯站了起來,對着未被選中的那些武林人士再次賠罪致歉,有禮有節地說了幾句讓人挑不出錯來的客套話,而後大手一揮,吩咐家中仆從人手端着一個蓋了紅布的托盤送到那些人的桌旁。
那些落選之人起先還有幾分不滿,自認不比被選上的那些人差,然而在掀開紅布一角看了眼裏面的東西後,臉上皆不約而同地浮現了喜色。
朱富貴不動聲色地看着他們的反應,适時地拱了拱手朗聲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望各位英雄好漢莫要嫌棄。”
平白無故得了的真金白銀自然不會有人嫌棄,這樣一來,那些人也不好意思再抱怨了,紛紛舉杯拱手還禮,一時之間客随主便,主客皆歡。
丁敏君在心中暗嘆了一聲好大的手筆,亦開始舉著用餐。
作者有話要說:西門無決,記住這個三章就下線的人物,因為他會讓楊二記一輩子!
對,就是楊二。
一輩子的假想敵。
再說些題外話。
不知道大家看不看的出來,這個西門無決其實是個活的很肆意的人,他不會在乎世俗眼光,也沒有很刻板的正邪觀念,他甚至都不太在乎自己能活多久,他做事只憑心意,所以會毫不顧忌地跟第一次見面的姑娘求親,會把極其珍貴的佩劍拿去刨坑,最後在臨別的時候還将幾乎等同于家主信物的戒指說送人就送人了,因為他樂意。
如果看不出來,那就是作者筆力不行沒寫到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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