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誇人這種事,對于江鹿白來說,實在是個短板。

雖然是親兄妹,但是相比于能言善辯的江臨,她只能用不善言辭來形容了。

每次和朋友聊天,基本上都是安靜當個聆聽者,不認識她的人往往覺得她高冷,難以接近,只有認識的人才會明白,她只是不怎麽愛說話罷了。

指望一個不擅長說話的人去誇贊別人,這樣的要求,着實讓江鹿白感到有些頭疼。

她試着商量,“學長,我們能換一個嗎?”

“不~能~”

程瀝懶洋洋地拉長語調,非常直接地拒絕了,連回轉的餘地都沒有。

見她半天不開口,程瀝找了把椅子擺在門口,坐着那裏低頭看手機。

“你随便醞釀,反正學長有的是時間。”

明目張膽的威脅!

江鹿白敗下陣來,畢竟是她先在背後講程瀝壞話的。

她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心中的羞恥。

“程瀝學長好帥。”

她幹巴巴地說着,聽起來沒有一點真實感。

“嗯,繼續。”

程瀝頭也沒擡,顯然還沒滿意。

“程瀝學長是我見過最溫柔最善良的人。”

程瀝聽到這話,冷笑一聲,不做評價。

江鹿白咬住牙,閉上眼睛,強忍住心中的羞恥說:“學長英俊潇灑、玉樹臨風、風流倜傥,一表人才……”

還念起成語來了。

程瀝忍住嘴角笑意,“繼續。”

……

從院樓出來,江鹿白整個人都蔫了下來,一臉生無可戀,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室。

寝室裏沒人,江鹿白把背包扔到書桌上,踩着床梯倒在床上。

藍白色床單上放着一個毛絨狗玩偶,還是江臨走之前送給她的。

江鹿白盯着那只玩偶看,越看越覺得,程瀝好像這只狗。

她氣鼓鼓地伸手拽了過來,把狗臉揉到變形,又錘了兩下,心裏這才解氣些。

與此同時,化學系院樓,程瀝靠在欄杆上,帶着耳機。

只不過耳機裏響起的不是什麽歌,而是江鹿白的聲音。

“學長英俊潇灑、玉樹臨風、風流倜傥,一表人才……”

程瀝勾起嘴角,心情很好地關掉了音頻。

估計小學妹做夢都沒想到吧。

他錄音了。

—————

第二天,江鹿白一共有兩場面試,上午是學習部面試,下午是校藝術團面試,一天時間安排地明明白白。

除了江鹿白和紀雲,肖緋和溫墨的面試也都定在今天。

寝室一行人吃了飯,就在餐廳門口分開了。

肖緋和溫墨去教學樓,而江鹿白和紀雲往院樓走。

盡管頭天晚上就已經把稿子背得滾瓜爛熟了,但到了面試教室前,紀雲還是不由自主緊張起來。

她拿着之前準備好的演講稿反複念叨着,手心裏出了一層冷汗。

她拉着江鹿白,聲音中帶着不安,“茶茶怎麽辦啊?我有點害怕!”

江鹿白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別怕,面試的都是學長學姐,你都見過的。”

盡管不知道能不能安慰道紀雲,但江鹿白還是一直拉着她的手,試圖讓她沒那麽緊張。

學生會一共有八個部門,招新面試歷年都是部門兩個兩個一塊的,今年學習部和文藝部分到了一起,兩個部長商量了一下,最後決定讓學習部先來。

可能是想讓這次面試看起來正式一點,副部和部長今天都換上了正裝,黑色的正裝配上嚴肅的表情,不得不說,還挺能唬人的。

一個穿正裝的副部從身邊經過,江鹿白看他走近教室,想起程瀝也是學習部的副部,但是一直都沒看到他出現。

江鹿白環視一圈,最後在身後拐角處看到了程瀝的身影,他正在跟人說話。

程瀝今天也穿了正裝,剪裁合身,精致考究的正裝穿在他身上,稱得他身材修長挺拔,和以往陽光少年的樣子不同,此刻的他給人的感覺更加成熟,是那種介于少年和成熟之間的氣質,莫名吸引人多看幾眼。

程瀝站在學生會辦公室前,跟同班的一個體育部副部閑聊,順手推了推有滑落跡象的細邊眼鏡。

對面那人疑惑地問:“你不是不近視嗎?”

程瀝言簡意赅地說:“拿來裝樣子。”

程瀝并不近視,相反他視力好得很,只不過細邊眼鏡可以将眉眼的銳利感遮住,程瀝很樂意拿它裝裝樣子。

兩個正聊着,俞渝從旁邊一個教室走了出來,穿着和程瀝差不多款式的正裝,手裏拿着學生會統一發放黑皮筆記本,用于招新時記錄用。

他走到程瀝身邊,跟他說了幾句話,幾個人點點頭,交談起來,也不知道是說了些什麽,程瀝笑了起來,疏朗俊凡,大抵就是如此。

程瀝突然擡頭,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江鹿白一時沒來得及收回視線,被抓了個正着。

她覺得有些尴尬,連忙低下頭。

可又覺得自己沒做什麽,這樣低頭反而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做壞事後的心虛。

她擡起頭,卻又對上了程瀝含笑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覺得臉頰有些發熱。

學生會面試八點半正式開始。

面試教室借了院樓的階梯教室,平時一個專業一塊上課也沒壓力,現在就坐了學習部的幾個副部和部長,硬要算的話,還有坐在門口負責整理報名表傳喚的人,以及後面一個拿着相機拍照的人,他們兩個都是文藝部的,學習部人少,他們就被拉過來當了勞力。

面試順序按照報名表提交順序來的,紀雲提交報名表的時間比江鹿白早,也比江鹿白更先進去。

紀雲上臺前,江鹿白都一直疏導她,讓她不要太緊張。

好在一切都有驚無險。

輪到江鹿白時,可能是安慰紀雲時代入了,原本不怎麽緊張的她,在聽到裏面喊她的名字時,意外地緊張了。

可這時也沒人能幫她,她只能硬着頭皮往裏走。

這是個很空曠的教室。

江鹿白站在講臺上,臺下時學習部的人全都擡頭看了過來,她感覺自己手心有些微微濕潤了。

她本不應該緊張的,畢竟這些都是她開學見過一面的學長學姐,還有程瀝……

她把目光落在程瀝身上,他坐在第一排,長睫微斂,神情專注往筆記本上記着什麽東西,他沒有擡頭,卻意外地讓江鹿白松了一口氣。

緊張還是讓她的語氣産生些許變化,程瀝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緊張,寫字的手頓了頓,擡頭看了她一眼。

個人介紹後就是提問環節,劉易拿着話筒,剛想發問,手裏突然一空。

程瀝從他手裏拿過話筒,壓低聲音說:“這次換我提問,下一個交給你。”

劉易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點頭同意了,反正換提問順序也不是什麽大事。

話筒落在程瀝手裏,他看着江鹿白,簡單提問幾個問題。

見她答得差不了,程瀝點點頭,跟她說:面試結束。

程瀝說下一個的時候,江鹿白還有些發懵。

這就,結束了?

情況跟江鹿白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隐隐有些不安。

程瀝是不是對她放水了?

她并不喜歡這樣。

出了面試教室,江鹿白猶豫着給程瀝發消息。

【學長,為什麽你只提問我幾個問題?】

信息剛發出去,她又想到,程瀝現在還在面試,哪裏有時間看手機。

自己這樣會不會打擾他。

江鹿白猶豫着準備撤回。

撤回還沒按下,程瀝的信息彈了出來。

程瀝:【想問題,麻煩】

……

所以是因為不想想問題嗎?

……

還真是符合他的風格。

—————

初試結束,學生會讓衆人回去等通知。

江鹿白也不再去想上午面試的事情,全心準備下午的藝術團面試。

藝術團面試地點在藝術系院樓,和上午的學生會面試不同,藝術團面試是直接請專業老師來當評委,要求也更嚴格一點。

其實這也是意料之中的,校藝術團是學校每年晚會表演人員的主力,團員基礎越好,将來排練需要的時間就越短。

為了避免再次迷路,江鹿白提早幾小時出門。

藝術系院樓坐落在S大校園最僻靜的地方,分為專業樓,舞蹈訓練室和琴房,雖然樓層都偏低,但占地面積大,建築都極為分散。

藝術團的面試地點設在專業樓三樓的練習室。

江鹿白沿着樓梯往上走,這還是她第一次來這裏。

藝術系的院樓和化學系的院樓不大相同,相較于建築的實用性來說,更偏愛建築物的設計感。

樓梯很寬闊平整,扶手被漆成黑色,與白色的走廊呼應對比,二樓樓梯周圍很是空曠,周圍沒有多餘的牆壁和裝飾,只挂着歷年設計專業學生的畢業作品照片。

空曠靜谧,有些類似侘寂風。

江鹿白站在二樓樓梯,站在這裏像是站在半空中,可以直接透過一樓的落地玻璃窗看到外面的草坪,細細的水流以噴灌裝置為中心,像四周擴散,陽光穿過氤氲的水霧,隐隐看出微弱的彩虹。

江鹿白站在那裏看了一會,繼續向上走。

到了三樓,她剛要轉身去訓練室,一張白紙突然晃晃悠悠從樓梯上方飄了下來,而且似乎還想要繼續往下飄。

江鹿白扶着欄杆伸手抓住那張紙,翻過來一看,原來是一頁樂譜,柴可夫斯基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

這當江鹿白疑惑的時候,一個長相俊朗的男生氣喘籲籲從樓上跑下來,手裏還提着小提琴盒,另一只手拿着幾張散開的琴譜。

江鹿白見狀就明白了,她走上前,把樂譜遞過去。

“這是你的嗎?”

男生連忙接過來一看,頓時長松一口氣,感激地沖她笑了,“謝謝了,剛才五樓吹了一陣風,琴譜不小心吹散了,還好你幫我撿到了。”

“沒事,你也是參加校藝術團選拔的嗎?”江鹿白記得校藝術團樂器部面試就在五樓面試。

“是啊,我叫唐予瀚,建築系的。”男生笑得很爽朗,拍了拍琴盒,“這是我的寶貝小提琴,對了,差點完了問了,你叫什麽名字,是哪個專業的?”

“江鹿白,是化學系的。”

“化學系啊,咱們兩個學院離得還挺近的,”他打開手機,很自然地遞到江鹿白面前:“既然有緣認識了,要不要加個好友?”

江鹿白有些不習慣和這種自來熟的人交流,不過她更不擅長拒絕別人,還是拿出手機,兩人加了好友。

填寫備注時,唐予瀚問道:“對了,你名字是那幾個字。”

江鹿白如實答道:“江是江流的江,鹿是白鹿的鹿,白就是很普通的那個白。”

“你的名字真好聽,”唐予瀚誇贊道,然後走到江鹿白身邊,把手機遞給她看,“也不知道我有沒有打錯,你看是不是這三個字。”

他開玩笑地說:“要是發信息打錯名字,那可就尴尬了。”

江鹿白笑了笑,和他說沒有錯誤。

将手機還給唐予瀚後,江鹿白頓了頓,也把自己的手機界面給他看了眼。

“我應該沒有打錯吧?”

唐予瀚湊上前看了眼,笑着搖頭:“沒有錯,這下我們就不怕打錯名字了。”

江鹿白抿着唇,笑了笑。

面試時間是下午三點,兩人并沒有聊太久,又簡單說了兩句,就準備分開了。

江鹿白轉身走向訓練室,身後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她回過頭。

唐予瀚站在樓梯口,手裏提着小提琴,臉上帶着陽光般的笑容。

“江鹿白,加油啊!”

江鹿白一愣,而後想到自己什麽都不說似乎有點不太禮貌,她也揮了揮手。

“你也加油。”

作者有話要說:  江鹿白:你是不是對我放水了

程瀝:我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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