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江鹿白明白這不是糾結和猶豫的時候, 她抱着背包,小心翼翼的坐到程瀝自行車後座上。

程瀝回過頭,很順手地拉起江鹿白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腰側, 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滿,“拉好, 你要是摔下去我可不負責。”

手指下隔着一層布料就是程瀝的腰腹,他身上沒贅肉,肌肉緊實,穿着衣服看不出來, 但手下的觸感卻是十分明顯,江鹿白像是被燙了一下,猛地縮回手。

她看着程瀝的背影, 臉頰紅了起來, 有些猶豫地拉住程瀝的衣擺。

他今天穿着一件牛仔外套,淺淺的藍色,這個顏色有些挑人,穿不好就很顯黑,但是落在程瀝身上, 反倒稱得他氣質很幹淨。

程瀝生的很白,五官出挑帶着蓬勃的朝氣, 像是夏天陽光下活躍在籃球場上的薄荷少年,身上永遠帶着淺淺的薄荷香和檸檬味,不知道是香水還是洗衣服後留下的味道,淡淡的, 給人十分清爽的感覺。

程瀝騎得并不快,這樣的速度甚至讓江鹿白有一種兩人在閑逛校園的錯覺。

道路兩旁,高大的梧桐樹和茂密的香樟樹交叉種植着, 倘若是在夏天,這裏一定會被樹蔭覆蓋,就連陽光也只能穿過樹葉間的縫隙,星星落落散在道路上。

不過現在是早晨,太陽剛剛升起,天邊還有些許朝霞沒有散去,太陽像是沒帶多少熱度,溫順地呆在天上。

周圍人時不時投過來的視線,讓江鹿白有些不适,見路面平整,她悄悄松開了拽着程瀝衣擺的手指。

程瀝似乎是察覺到江鹿白松開手,他瞥了一眼,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減速帶,臉上突然露出一抹惡劣的笑意。

自行車突然開始減速,然後,沒有任何預警的,徑直駛過減速帶。

突如其來的震顫,颠得整個人都要掉下去,吓得江鹿白連忙摟緊程瀝的腰。

江鹿白還在驚慌失措,耳邊響起了小惡魔嚣張的笑聲。

她反應過來,氣得臉頰有些發紅。

“程瀝!”

程瀝笑得很放肆得意,“我都已經跟你說過了,要拉好我的。

江鹿白很想打一拳上去。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拽着程瀝衣服的手更加用力了。

程瀝一點也沒有氣惱的跡象,只是笑得更大聲了。

S大校園雖然沒有多少車,但是減速帶是一點也不少,讓人十分懷疑這些減速帶到底是攔車的還是攔人的。

江鹿白餘光瞥見前面又出現一個減速帶,連忙拉緊程瀝的衣服,有些緊張地喊:“學長。”

她本以為程瀝又要跟剛才一樣坑她,但他沒有,自行車擦着道路突出的邊沿,沿着減速帶最邊沿的一點點縫隙,很平穩地穿過去。

程瀝笑得很得意,“怎麽樣,學長騎車技術還是不賴的吧?”

不賴?

這人剛才就是故意的。

江鹿白抿着唇,決定不再理他。

自行車到化學系院樓樓下,表盤指針剛好指到七點五十五分的位置,江鹿白背着背包,急急忙忙準備上樓,卻被程瀝一把拉住。

“那麽急幹什麽?”

江鹿白不想理他,徑直往樓上走,程瀝見狀,索性直接拽着背包帶子,任由江鹿白拖着他一起上樓梯,他顯然對自己的體重心裏沒點數,還輕飄飄地說着風涼話。

“不就是你們輔導員要來嗎?至于那麽緊張,慢一點,小心一會岔氣了。”

江鹿白氣笑了,“我要是岔氣了,那也是學長你造成的。”

說完這些,她扭過頭,把腳下的樓梯當作程瀝,重重地踩上去,繼續向上走。

程瀝松開手,幾步跨到了江鹿白面前,“你生氣了?”

“沒有。”

江鹿白向左走,程瀝就往左邊移了點,江鹿白向右走,程瀝就往右邊移點,完全把路堵得死死的。

江鹿白深吸一口氣,擡頭看着程瀝,程瀝歪着頭看她,和前幾天那個沉默的男生相比,簡直判若兩人,他像是又恢複過來了,又開始了逗人開玩笑,可就算她脾氣再好,這個時候也氣得想打人。

她拉住程瀝的衣袖,皺着眉頭說:“學長你不要鬧了,我們一會就遲到了。”

程瀝這下倒是乖了,任由江鹿白牽着他,只不過依舊沒有半分遲到的危機感。

“還有五分鐘,肯定不會遲到的,更何況還有輔導員,我們不會是最後的,放心。”

江鹿白:……不要比這個好嗎?

直到過了約定時間,江鹿白看着空蕩蕩的桌椅,總算是明白了程瀝剛才那句話的含義。

他們就算是再晚也不會比輔導員晚的。

學習部一行人坐在會議室裏等了二十分鐘,也沒能看見半個人影,都讓人懷疑輔導員是不是把這事給忘了。

最後還是闫妍等不下去了,起身到外面給輔導員打了個電話。

然後過了幾分鐘,闫妍從外面回來,手機拍在桌子上,聲音裏帶着壓抑的怒氣,“我們直接開始吧。”

楊陶安猶豫地問道:“我們不等了嗎?”

“她說她臨時有事,這次不來了。”

劉易抱怨道:“真是,突然說要來,又突然說不來了。”

“哎,每次都是這個樣子。”

程瀝給了江鹿白一個眼神,像是在說,“你看,我沒說錯吧。”

他們的輔導員好像有點坑。

顯然,大二的副部對這個認知更加深刻,這是在無數次被坑過後得出的慘痛經驗。

不過沒了輔導員,他們一行人也自在點。

闫妍把競賽流程細細講給他們,說完之後又認真強調一遍,第一次主持這種大型競賽,她這個部長身上壓力也很大,雖然已經說的很全面了,但還是生怕哪一個環節遺漏了什麽。

程瀝趴在桌子上,沒什麽精神聽着闫妍講話,江鹿白坐在他旁邊,見他這沒精打采的樣子,忍不住偷偷用筆戳了戳他,壓低聲音問:“學長你沒事吧?”

程瀝拿着中性筆,用筆帽那邊一筆一劃在江鹿白掌心寫着“餓”

沒吃早飯嗎?

江鹿白平常不怎麽帶零食,一時犯了難,她想了想,突然想到江臨離開S大前給她書包裏塞了很多奶糖,說是學習累了吃點甜的心情會變好。

江臨最喜歡拿這樣的話來哄她,從小到大,只要有江臨在,她的口袋裏就少不了各式各樣的糖,不過她居然沒長蛀牙,也的确是個奇跡了。

江鹿白仔細找了找背包,果然在筆袋裏找到了兩顆,她拉了拉程瀝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

兩人手放在桌子下,江鹿白抓着糖放在程瀝掌心。

女生的皮膚溫熱,指甲修剪的很圓潤,手指輕輕擦過他的手掌,帶着輕微塑料紙摩擦的聲音,兩顆圓柱狀的東西落了下來,摸起來像是糖果。

程瀝嘴角帶着笑意,壓低聲音道了聲謝。

兩人的動作幅度很小,交糖還是在桌子下進行,江鹿白自以為自己做得很隐蔽,但她的動作還是落到了其他人眼中,紀雲看着兩人熟稔的态度,以及萦繞在兩人身邊微妙的氣氛,忍不住皺了皺眉。

等到會議結束,紀雲找了個理由支開江鹿白,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般,大步走到程瀝面前,“程瀝學長,請問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事想和學長談談。”

程瀝回過頭,疑惑地問:“什麽事?”

“這裏有些不方便,能去樓頂嗎?”

程瀝答應了。

兩人一起來到了樓頂,空蕩的樓頂在陽光下曬得有些發白,熱氣騰騰,就連路上都沒多少行人,只有他們兩個傻瓜大中午跑到這曬太陽。

程瀝後退一步,重新回到陰影下,他看了眼還站在陽光下紀雲,問道:“你剛才想說什麽?現在這個地方可以了吧?”

紀雲也在組合着說辭,茶茶沒把她男朋友說出來,可能是不想說,她不說,作為好朋友的她自然也會配合。

但是程瀝學長的樣子明顯是對茶茶有那麽點意思,可能他還不知道茶茶已經有了男朋友,想到那天見到的高大男人,紀雲還是決定咬牙說出真相。

“程瀝學長,你以後還是和茶茶保持點距離吧。”

程瀝擺弄門鎖的動作頓住,一臉不解,“我為什麽要跟她保持距離?”

說出了第一句,剩下的話就容易說出來一些了。

“茶茶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她有男朋友?他怎麽不知道。

程瀝看着紀雲,“她親口說的?”

“茶茶沒有說,是我自己親眼看到的,他們兩個國慶假期還在一起。”

紀雲覺得喉嚨有些幹澀,她幹巴巴地說:“而且他們感情好像挺不錯,學長你還是……”

紀雲的表情很認真,那種慌亂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

程瀝臉上逐漸沒了笑意,紀雲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往他耳朵裏鑽,像是一柄鐵錘狠狠敲在他的大腦上,砸得他有些發暈。

他試圖牽起嘴角,卻發現自己怎麽也笑不出來,太陽很大,陽光猛烈地照在地上,程瀝卻覺得有點冷,他嘴角像是被凍住了。

半響,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像是冰塊下流動的泉水,冰冷晦澀,“是嗎?那真是恭喜了。”

他說完,轉身離開,一刻也沒有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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