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數不清的漫天劍意,亂花人眼，

數不清的魑魅魍魉,轟然而至，

湯姆只覺得赫敏猛地抓住了自己。他的胳膊被緊緊捏着，她一面揮舞着劍，挑開那些撲上來的陰屍，快得幾乎毫無破綻,又輕盈得像是清風拂山崗——

他知道她是在保護自己，然而這種時候，一種奇妙的體驗似乎籠罩了他，甚至蓋過了“被保護的感覺”——

——她舞劍速度分明快如閃電,劍勢分毫不覺,将來襲陰屍個個震退,

——然而在他的視野中，她的速度卻又仿佛無限變慢了，劍意如行雲流水，從容自若……

以赫敏為中心，包括被她緊緊抓住的湯姆，他驟然發現這裏已經形成了一個獨特的劍意結界；

在這道結界之中，時光的流速仿佛與周圍不同——不不，她的速度還是獨立的，他也能感覺到這種獨立，只是來襲陰屍的相對速度，忽然變慢了……

他靜靜地看着她，心中既有些恍然，又覺透徹無比。

快與慢的奧義，動與靜的奧義，在這一刻水乳交融，閃爍出無上的光輝——

她不經意地掃了他一眼，像是明白過來一般，不由得微微點頭——“克利切，找到沒有？”

“沒有——”克利切在那疾風驟雨一般瘋狂反撲的陰屍群中居然沒有被吓尿，而是仔細盯着每一張腐爛的面孔，大眼睛快掉出來了……

“難道這些都不是？”赫敏皺眉，忽然反應過來，轉頭喝道：“燒雞！！！！”

燒雞與她心意相通，馬上伸出爪子抓住嗷嗷直叫的克利切，跳出包圍圈，圍着湖水巡視——

陰屍們仿佛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圍攻誰。但它們靈智實在太低，赫敏又放了幾道重重劍氣以後，便鎖定了仇恨般嚎叫着再次撲過來。

她拎着湯姆，快劍與慢劍舞得密不透風，卻不由得有些挑眉：這些陰屍雖然戰鬥力不高，卻無法損傷，連血也不會流出，非要徹底砍成幾段不可——

“找到了！找到了！在這裏——”克利切忽然大哭着在湖水靠岸邊喊起來。

“居然跑到那麽遠？”赫敏皺緊了眼睛，“知道了，克利切先站回洞口！別拉仇恨！燒雞回來，放火！”

“好嘞！等了那麽久終于可以放火了，令人性福！”燒雞把發抖的克利切遠遠一丢，樂颠颠地飛了回來。

湯姆心中一凜，只見她的劍勢似乎又變了。這一回周圍不再是快與慢的奧義，她以自身為圓心，運足了全部的氣勢，洶湧着放出了最後的劍招！

這是……摧枯拉朽之劍！

湯姆心中劇震，只覺得心神也要受幾分影響。他看不出這一招的奧義，那蘊含着毀滅劍意的劍招太快、太強烈，幾乎滅盡三千世界，令這地獄中生出的紅蓮之體也頗為動搖——然而，八寒地獄，寸草不生，寂滅紅蓮本就是從那毀滅的奧義中生出，他胸中又隐隐生出了一股自己也說不清的奮戰之心……

“就是現在！”赫敏大喝一聲，腳踏梯雲，拎着湯姆平地而起。他這一生從來沒有跳得這麽高，不，也許不是跳，這是在飛……

幾乎是一瞬間，腳下的陰屍便全數沖上來，占據了空地，擠滿了湖心小島。

然後，剎那間，聖火熊熊，焚盡一切奸惡！

燒雞站在岸邊，翅膀叉腰，望着火光大笑道：“哈哈！好久沒有遇到這麽喜歡主動送人頭的怪了！——”

它雖然方才極為威武地淩空吐火，燒得湖心島上所有的陰屍都哀嚎不已，很快便變為灰燼——然而，它此時的樣子還是呆頭呆腦的小黃雞，腰也肥肥的，怎麽看怎麽顯得二……

赫敏攜着湯姆的手，輕輕從湖心淩空踏來，緩緩落地。

湯姆看着面前一洞內的熊熊火光，感覺還有些不真實：就這麽完了？結束了？……

不管他心情如何複雜，那個自己設下的陰邪機關，似乎就真的這麽完了。

他望着鳳凰神火中燃燒的那些冤魂厲鬼，連蕩平陰厲之氣也不再需要，鳳凰之火淨化一切，陰屍化為灰燼，怨魂回歸虛空，塵歸塵，土歸土……

赫敏卻不再看島上的火勢，只拄着劍，微微朝岸邊湖底蹲了下來。

她的臉頰被火光映得無限閃爍。

“在湖底麽……”赫敏喃喃道，“他卻不曾主動攻擊，莫非……”

衆人循着她的視線望去，綠幽幽的湖邊泛出懾人光芒，岸邊的湖底，一個年輕人的樣子背對着他們，看不真切——只是伸出一只被泡得腐朽的手，死死往上撐着，似乎在努力往上爬。

“那就是小主人……”克利切抹着眼淚，淚水一顆顆掉進湖裏：“他手上的戒指，是布萊克家族的家傳戒指……”

家養小精靈的淚水落入湖底，一直落到他手上。那顆亮熒熒的戒指似乎寒光一閃。

“是家主的傳承戒指麽？”她微微嘆息道，“我在盧修斯手指上也看到過一個類似的……”

“求求你！”克利切忽然轉頭看着她，淚流滿面地哀求道：“求你救救我小主人。”

“你這小妖精，真是磨人。我主人不用說當然也會救的，不然她大老遠跑這兒幹嘛？”燒雞壞壞一笑。

“好了，燒雞做好準備。”

“知道嘞！準備撈人！”

她說着，緩緩站了起來，舉起長劍，平視前方。

湯姆和克利切心中都微微一驚，這湖水邪厲非凡，生生将人變成陰屍，連觸碰都觸碰不得，又要如何撈出雷古勒斯？撈出後，又焉知危險不危險……

然後，她只是閉上眼睛，似乎一動不動。

克利切精神緊張，絲毫無法集中。湯姆卻隐隐感覺到，她并非在調息或是休息，而是在蓄勢——

——片刻間，大地微微戰栗，地動山搖，洞內灰塵抖落！

——山雨欲來風滿樓！

她霍然間睜開雙眼，褐色眼眸一往無前，浩瀚靈壓從頭頂傾瀉到劍身，那無上奧義的一劍，似乎劈天蓋地地傾倒下來！

這一次，湯姆比之前懂得都要快。他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這一刻，宛如時光倒回，童年時的海邊峭壁，風卷浪濤，生生不息……

只一瞬間，浩瀚的劍意如挾強風勁氣而來，猶如不滅的出埃及記，猶如摩西分開海水，猶如永恒的東風把紅海分到兩邊……轟然間，強風将陰沉沉的湖水吹動起來，偌大湖底竟生生露出了一道缺口！

湯姆在這一刻徹底明白了。這是永恒的風之奧義。風之所以永恒，只因它生生不息，可風化所有，世間無限風情，終将摧枯拉朽……

——正如海浪腐蝕着峭壁，無風不起浪，若無風卷海潮，峭壁又怎會淪為峭壁？

——正如本以為記憶永恒，然而時光如風，風化得自己也不再認識此地了……

“走！”赫敏頭也不回地拉上他和克利切，片刻內便出了山洞。

轟然一聲，在他們身後，那座岌岌可危的峭壁倒塌了。海浪洶湧，震得人心動蕩。

燒雞在空中清越地長鳴一聲。它悠悠降落，腳下拎着雷古勒斯的屍體，笑嘻嘻地拍着翅膀：“啧啧，這作孽的山洞倒了，這回可是大功德一件！不過……這小哥還挺俊的嘛……”

湯姆聽得心中微微一震，卻只見赫敏瞬間又從空間裝備中掏出了一面和自己差不多的水晶棺，迅速将雷古勒斯裝了進去——

“行了，回！”她對着克利切輕聲一喝，不過半秒內，天旋地轉，他們又回到了布萊克老宅內那暖暖的壁爐邊。

屋內一片寂靜。樓下似乎還隐隐聽得到雙胞胎們的鬧騰聲。

湯姆睜大眼睛，擡頭死死瞪着她。但她絲毫沒有把視線投射回來，只是轉頭沉吟道：“我們時間把握得不錯，不到半個小時——唔，今夜之事，克利切你勿要說出去。”

克利切滿臉哀戚和感激：“克利切絕不會說……克利切能再見一眼小主人，已經……”

赫敏搖頭：“你先別哭。”

她站起來，給房內又設了一重結界。此時此刻，外面的人絕不會聽到或看到此間之事。

湯姆沉默着，感受着結界的氣息。但赫敏忽然對他說：“湯姆……剛才那火你不是很好受吧？”

他心裏有些呆滞：“嗯……”

“那你要不先回去泡水吧。”她有些擔憂地看着他。

黑發少年的腦袋就沒有擡起來過。她看着他話也不答一句，沉悶地鑽進她的箱子，砰一聲把自己蓋在了無邊的黑暗裏。

赫敏自己心裏也不由得一怔。她倒是很想知道他怎麽莫名又生氣，不過此時卻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她搖搖頭，把盛着雷古勒斯的水晶棺拖了出來，放在地上。

克利切馬上撲了上去，隔着棺材傷心地掉眼淚。

“別急着哭。”赫敏耐心地說，“你的主人可能還有救。”

克利切霍然一驚，猛地站起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是說……”

燒雞嘎嘎一笑：“當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啦！╮(╯▽╰)╭不要放棄治療哦，小妖精！我的主人覺得你的主人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赫敏指節扣着桌面，皺眉沉思道：“方才我破壞了機關禁制，所有的陰屍都從湖底爬起試圖攻擊我，唯獨他沒有；而以我觀之，他的屍身是足足爬到了湖邊、似乎還想往外爬時，才斷氣的……按照克利切你的說法，他心中必然還是存了一念清醒，是以沒有完全淪為腐屍……”

她忽然搖頭，背着手走到水晶棺旁：“不。并非如此。他根本就沒死。”

克利切睜大了眼睛，巨大的悲恸和巨大的狂喜覆蓋了這個一百多歲的小精靈，它掙紮着說：“我的小主人……他……難道還能……”

赫敏搖搖頭，随意地說：“不如這樣，你陪我們回霍格沃茨走一趟吧。這裏有些施展不開。”

随後她很快下樓，給屋內小夥伴們道了別，聲稱自己的某個實驗還在反應，需要緊急趕回去，否則很有可能把借用的斯內普的實驗室給炸掉了……

哈利納威和羅恩很不舍又很佩服地說：“赫敏真厲害。”

韋斯萊夫人也來了。她收拾着廚房，很不舍又很慈愛地說：“親愛的……如果你收拾完實驗還有時間，一定要過來嘗嘗我做的鹹牛肉。”

天狼星哈哈大笑，同時又有些陰沉地說：“鼻涕……哦，斯內普的實驗室？炸掉算了。”

雙胞胎在壁爐邊悄悄對她低語：“我們這回抓了不少狐媚子，試驗效率肯定要提升不少，到時候給你看成品，你懂的……當然，比起這個，我們确實更希望看到斯內普的實驗室被炸掉……”

……

霍格沃茨密室內。

克利切看着四周，後退了一步。他想到，老宅裏，名義上布萊克家最後的男丁，雷古勒斯叛逆的哥哥此時還在慶祝他的出獄……女主人沃爾布加把她的畫像貼在門口日日等待，還不知道他最小的，最優秀的兒子已經有了生的希望……

複雜的感情籠罩了它。忽然間，它看到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木偶似的小人憑空跳了出來。它模樣很是奇怪，身上感覺還是木偶似的關節，可五官卻已經很精致了；它渾身上下都是紅綠藍黃四色，顯得很有精神。

“赫敏，這麽早就回來啦？——咦，還有一個家養小精靈。你好呀。”

霍格沃茨小人笑眯眯地說。

克利切遲疑地看着它，感覺到對方那深不可測的力量和年齡，不由得謹慎道：“您……好……”

“事出緊急，所以趕回來了。”赫敏把雷古勒斯的水晶棺拖出來，輕輕放在大廳中央。

忽然間，霍格沃茨猛然驚叫了一聲：“雷古勒斯！……這是雷古勒斯呀！”

沉睡的海爾波被驚醒了。它茫然地擡起頭，腦袋擋住了一半的燈光。

克利切心中泛起了一絲戰栗，它此時才知道，周圍那環環繞繞的暗紋并不是牆壁的裝飾，而是蛇怪的身軀——然而，不明所以的，它并不是恐懼蛇怪，反而覺得對方有一種親近感。

“怎麽，你認得他？”赫敏問。

“當然……最近我想起來了不少事……”霍格沃茨堅定又嘆息地看着水晶棺裏那張年輕的臉，有些痛心地說：“他是斯萊特林的找球手呢！他是個很好的孩子……他這是怎麽了？”

燒雞在一旁叽叽喳喳、語速飛快地說：“他這是由全身筋脈受損引起的神經性閉塞導致的身體機能的暫時封閉！當然這個暫時已經持續了十幾年，被拖成了長期，很有可能引發了一系列器官病變和腦部神經性并發症！！！”

“中了屍毒。”赫敏簡短地解釋道。

“梅林呀！”霍格沃茨痛心疾首地搖搖頭。

“長大後的湯姆幹的。”赫敏又加了一句。

霍格沃茨：“……還有救嗎？”

“當然。不要放棄治療。”赫敏說着，揮揮手，剎那間場內光華大作，連海爾波眼睛也幾乎被震瞎——

克利切呆在一邊，震驚地看到，這個看似血統低等的小女巫，居然生生從體內抽出了自己的魔核——不不不！這怎麽可能？！魔核是巫師的生命！沒有人能取出魔核！

然而，那空中耀眼的魔核似乎長得有些不同，竟然隐隐是個嬰孩的樣子，似乎是縮小了一版的她……

克利切若是知道實情，只怕更會吃驚——此世元嬰初成後，她竟然第一次祭出了元嬰法相！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寫完了就加更！！！麽麽噠！！！

決不能讓小雷同學由全身筋脈受損引起的神經性閉塞導致的身體機能的暫時封閉持續引發一系列器官病變和腦部神經性并發症！！！╭(╯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