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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黎東抵達公司不過二十分鐘就接到了家中的電話,随着時間的推移,他的臉色越發難看,手指死死地掐住手機,“不見了?怎麽會不見,查監控了嗎?”

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消失在了卧室裏,一聽就十分荒唐。

王姨語氣焦急,道:“監控在查,我一開始以為是歲歲在鬧脾氣,但是我們把卧室裏裏外外都找遍了,根本沒人。”

溫黎東的視線落在窗外的白雪上,正值隆冬,蘇歲安什麽都沒有,甚至連完好的智力都沒有,現在不見了,會不會害怕?會不會冷呢?

溫黎東定下心神,道:“我馬上回去,您別着急。”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溫黎東很快到了家,而監控也被調了出來。溫黎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前是電腦,裏面是一幀一幀的畫面。畫面中的青年有些笨手笨腳,像只初生的鳥兒,無知無畏,而看着他的人卻提心吊膽。

“哎喲,這……歲歲這……”王姨沒想到蘇歲安是這樣離開的,直到蘇歲安安全落地前,她那顆心都是懸着的。

王姨轉頭望向溫黎東,只見他臉色鐵青,顯然是被氣急,她生怕溫黎東真的跟蘇歲安置氣,趕忙說道:“黎東,你先別生歲歲的氣啊,他這現在腦子不太好,咱們先把人找到。”

一室沉默,出了這樣的事情,除了王姨誰也不敢出聲。

“好,先找人。”溫黎東的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他看了眼身旁的陳秘書,“把這段錄像發給警方,你去協助他們調查。”

陳秘書點頭,“好的,先生。”

這是B城的老城區,還留着上個世紀的建築,放眼望去都是低低矮矮的樓房,路面不寬,道路邊是兩排光禿禿的樹,行人腳步匆匆,大抵是不願意在這冰天雪地中多待一秒的。

靜安福利院就在這片老城區的一個角落,應該是近年翻修過,從外面遠遠望去建築物還很新。蘇歲安在外面徘徊了半天,兩根眉毛緊緊的皺着,他想進去卻不知道該怎麽進去。

如果可以,蘇歲安就想在這裏走來走去,可是……好冷啊。他打了個噴嚏,鼻頭和臉頰都凍得通紅。他看了眼福利院的門衛廳,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門衛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大爺,面相有些兇,并不是蘇歲安記憶中的那張臉,這讓他很緊張,但他還是硬着頭皮頂着對方的視線表明了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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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只是面相兇,人還是和善的,聽完蘇歲安的話後,他說:“小朋友,這裏沒有雲珍這號人啊,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B城并不是只有靜安這個福利院,大爺會這樣猜情有可原。

蘇歲安卻是不解的,他忘了許多事情,腦子也不大靈光,人卻很固執,怎麽會呢?這明明就是他要找的福利院,而雲珍是院長啊,一個很溫柔、美麗的女人。

找不到雲珍,這讓蘇歲安很急,又很快将他推入另一種恐懼中,“叔叔,真的、真的沒有嗎?她是這裏的院長。”

蘇歲安描述了雲珍的長相,又說出了一些與雲珍共事過的員工的名字,但大爺還是搖頭。

大爺照顧蘇歲安過來烤火,他說:“裏面有幾個名字,我是聽說過的,不過她們已經退休了,或許你的那位雲珍阿姨也退休了?”

他在福利院才工作三年,這個時間很短。

雲珍對于蘇歲安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人,而他現在找不到她了。醒來之後,蘇歲安便一直處于一種極度沒有安全感的狀态,在溫黎東身邊待着還好,一旦離開對方,他的心就會被恐懼侵襲。

蘇歲安離開溫黎東已經超過了三小時,這讓他很害怕。

“不、不會的……”蘇歲安沒能控制住恐懼,他開始掉眼淚,像個小孩子,“雲珍阿姨就在這裏,我要見她。”

景苑別墅中已經忙做一團,警方的人一隊留在景苑調取周邊的監控,另一隊順着監控指明的路徑行走。溫黎東留在了別墅,手機一直被他握在手心,他不想錯過任何一個消息。

葉哲是警局大隊長,亦是溫黎東的好友,同樣也是溫黎東與蘇歲安過去那段愛情的見證者。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溫黎東,天地良心,B城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蘇歲安回來了,并且是跟着溫黎東回來的。

看好友一副神經緊繃的模樣,葉哲安慰道:“別太擔心,情況其實還算明了,他是自己跑出去的,行駛路徑也十分清楚,找到人只是時間問題。”

溫黎東好像只聽到了一句話,因為他只反駁了那句話,他淡淡地看了眼葉哲,道:“沒有擔心。”

說罷,陳秘書的電話正好打來,溫黎東立即接通了電話。

陳秘書說:“溫先生,這裏有消息了,蘇先生最後出現的地點是靜安福利院。”

與其同時,葉哲那邊也有了消息,與陳秘書提供的地點一致。

挂了電話後,溫黎東立即往外走去,王姨拿着兩件衣服追了上來,“黎東!外面還下着雪,你穿好衣服。”接着她又将另一件棉襖給了溫黎東,“這是歲歲的。”

溫黎東的手指顫了顫,“好。”

警方和溫黎東的人都已經先往福利院趕,他們并沒有大張旗鼓,而都穿着便衣,這是溫黎東的要求。

車輛飛速的行駛在路上,溫黎東阖着眸子靠在座椅上,懷裏抱着蘇歲安的衣服,若是可以,溫黎東希望時間能夠退回今早,他會順着蘇歲安,帶着那小傻子去公司。

他腦海中回放着蘇歲安主治醫生的聲音——眼下這樣的情況,盡量避免蘇先生受刺激。

溫黎東驀地睜開雙眼,指節泛着白。

記憶陡然回溯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冬天,那時他和蘇歲安都還很小,同樣沒有父母,同樣都是福利院的孩子,同樣喊着那個叫做雲珍的女人姨姨。

他并不認為蘇歲安是去靜安找回憶的,因為那段回憶并不美好,蘇歲安只能是去找雲珍。

行駛到半途中,陳秘書又來了電話。

他的語氣是鮮有的焦急,“溫先生,蘇先生在這裏,但他在哭,也不讓人靠近。”

溫黎東的心髒猛然一緊,腦海裏全是蘇歲安哭着的模樣,一定很可憐,“好,我知道了。”他頓了頓,接着說:“你把手機開擴音,讓我跟他說幾句話。”

短暫的空白中,另一頭傳來了微弱的雜音,陳秘書的聲音遠了一點,“好了。”

蘇歲安整個人蜷縮在保安亭的一角,哭得身體都在發抖。

這裏是靜安,但沒有他要的雲珍,也沒有溫黎東,他有些害怕,而長時間得不到安撫,更是讓這樣的害怕在暗中生長蔓延纏繞撕扯着他的神經末梢。

“歲歲。”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經過了手機的聲音有些失真,但蘇歲安還是聽出了那是溫黎東的聲音。

他被這道聲音深深的誘惑着,怯怯地擡起了頭,可是面前并沒有溫黎東,只有許多陌生人。蘇歲安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被展示在櫃子中的商品,好像任何一個人都能把他看透。

“哥哥。”蘇歲安的眼睛濕漉漉的,透着濃重的不安,他喊着心中最為可靠的那個存在,企圖給自己一點安全感。

此時的溫黎東格外有耐心,也很溫柔,“歲歲是不是乖孩子?”

蘇歲安吸了吸鼻子,點點頭,毛絨絨的頭發随着他的動作一翹一翹,他很快意識到溫黎東看不見他的動作,他癟癟嘴,語氣像是委屈極了,“歲歲最乖。”

溫黎東循循善誘,“好的,我知道歲歲是最乖的孩子,所以我們先把眼淚擦幹,好不好?”

蘇歲安是真的很聽溫黎東的話,就像是迷途的木偶找到了他的提線人,對方說什麽,他就做什麽。他想當乖孩子,想溫黎東誇他,于是擦幹了眼淚,哭聲變為了小聲的抽噎。

一路上溫黎東都沒有停止過與蘇歲安的交談。蘇歲安有哮喘,他很擔心對方哭得太久而導致哮喘發作。

剛剛溫黎東說他已經在路上,馬上就會來接他,蘇歲安把這句話記下了心裏,勉強趕走了害怕的情緒,也慢慢不再抵觸陳秘書等人的靠近。

他在心裏數着數,濕漉漉的眼睛望着門口,那裏有很多陌生人,他不喜歡。蘇歲安無厘頭地想着雲、想着風、想着溫黎東,直到一雙沾滿雪的皮鞋落入他的視線。他慢慢擡起頭,水意又一次浸染了那雙清澈的眼,他朝來人張開雙臂,“腿麻了,抱抱我,好不好?”

溫黎東的溫柔只持續到這裏,他看着地上蹲着的人,臉色很是難看。他掐斷電話,朝着蘇歲安走去,然後蹲在他身前,伸出将人抱了起來。

“哥哥。”蘇歲安很享受溫黎東給予的溫柔,正想撒嬌賣個可憐卻對上了溫黎東冰冷的視線。

他瑟縮了一下,後知後覺地用他那笨笨的小腦袋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做錯了事,溫黎東要秋後算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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