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雲珍的故鄉在南方的一個小城,彼時已是春天,雲珍葬着的那座山開了漫山遍野的花。

一行人抵達這個小鎮已經是下午,招待他們的是鎮上的鎮長,一個看起來十分利落能幹的中年女人,她為一行人安排了豐盛的晚餐,道道都是農家獨特的味道。

“雲珍在那兒挺好的,人都去了,自然是塵歸塵土歸土,從前的恩怨也就那麽散了,她的侄兒侄女每年都會祭拜她,她的墓離父母很近,也不算孤單了。”鎮長說。

因為雲珍幾乎不提家中的事情,溫黎東與蘇歲安對此都只有一點了解,尤其是蘇歲安。

夜晚,蘇歲安窩在帶着一點陽光香味兒的被子裏,問溫黎東:“她在這裏一定是開心的。”

“當然,”溫黎東眼神柔軟,往事歷歷在目,“這是阿姨親自交代的,她說她想回家,所以我把她送回來了。”

溫黎東每年都會來看雲珍,每次都會向雲珍祈禱,能不能讓歲歲回到自己身邊。

“她見了我,也一定會很開心吧,”蘇歲安眼睛盯着虛空中的一點,“一定會的。”

溫黎東點頭,擡手揉了揉蘇歲安的頭發,道:“她最喜歡你,一定會很高興,而且我們是一塊兒來的,她只會更高興。”

第二天是個好天氣,晴空萬裏,白雲朵朵印在藍天上。

鎮長和她的丈夫帶着一行人上山,山上只有小路,有些難走。雲珍墓地所在的地方附近有着一片樹林,視線開闊,遙望而去能看見村落的大半部分。

蘇歲安将鮮花放在雲珍墓前,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紅了眼眶,他有好多話想對雲珍說,但在抵達這裏時,卻又發現很多話都說不出口。

如今,他只想告訴雲珍,一切都好起來了,他同溫黎東過得很好。

山間鳥鳴清脆,蘇歲安驀地拉了拉溫黎東的手,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走吧。”

“走?”溫黎東怔忡片刻,又突然明白了什麽,他笑了笑,“好,我們走,明年再來,把絨絨也帶來。”

往事随風而去,生者更當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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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雲珍的故鄉待了三天,第四天啓程回了B市。

絨絨太想兩位父親,所以何凝特地帶着小朋友來了機場。

上車後,絨絨就往蘇歲安懷裏撲,張嘴就是爸爸長爸爸短,像只快樂的小鹦鹉。蘇歲安樂意同他說話,是不是揉揉他的臉蛋,捏捏他的發絲。

何凝向來是有什麽說什麽,況且見到蘇歲安神色不似傷心過度,便直接問了一些關于雲珍的事情。

聽完之後,何凝長嘆一口氣,道:“雲珍是個好人,就是性子太犟,當年的事情也是造化弄人。”

那時情況實在特殊,雲珍孤身一人在國內,她性子犟,總不願意麻煩任何一人,溫黎東和蘇歲安疲于應對溫家人,根本沒有想到雲珍會出事,等衆人反應過來,為時已晚。

蘇歲安垂眸點着絨絨的小臉蛋,說:“阿姨向來看得很開,那時候應該是真的不想活了……或許活着對她來說才是一種痛苦。”

随着溫度的上升,溫先生同歲歲的感情也越發濃烈。

首先受到影響的就是絨絨,往日裏他每周都能争取到好幾次同兩位父親同睡的機會,近來是一次都争取不來,簡直要把小朋友氣哭。

王姨樂得看兩個年輕人蜜裏調油,但是絨絨這小朋友又實在惹人憐愛,于是王姨選擇做一些小動物似的糕點來哄絨絨。

雖然兩人都還年輕,禁得起折騰,但日日夜夜這樣折騰也不是辦法,所以景苑的餐桌上漸漸多出一些養身健體的菜品,王姨還一個勁兒的給兩人添菜,笑得牙不見眼。

等到夜晚,蘇歲安都快被溫黎東折騰得崩潰,他哭着在男人背後留下一條條印子,眼角是紅的,鼻頭是紅的,連手肘膝蓋也是紅的,他罵溫黎東混蛋,罵對方不知廉恥不要臉。

溫黎東低喘着氣,親親蘇歲安的嘴角,“乖,馬上就好。”

蘇歲安眼淚都快流幹了,十分委屈地說:“你總是這麽說,但每次都是騙人的。”

溫黎東哄他,“這次一定是真的。”

結果,最後又是假的。

蘇歲安決定找出罪魁禍首,他先是在卧室裏翻箱倒櫃,總覺得溫黎東是不是為了面子而用了一些了不得的藥,他自然是什麽都沒有找到。

接着,他靈機一動去逛了廚房,狀若無意地打開冰箱,接着迅速翻找,然而也是什麽都沒有找到。

蘇歲安覺得奇怪,而後腦子裏又冒出來一句話“男人三十猛如虎”,所以溫黎東……這還真是天賦異禀?

可是平時已經很久了啊,最近這幾天真是讓他有些承受不來。

蘇歲安正疑惑着往外走,就遇見了指揮着幾個工人模樣男人把箱子往地上放的煮飯阿姨,他一看,裏頭正是一堆海鮮,有什麽功能自然是不言而喻。

蘇歲安臉燒得通紅,指着那些玩意兒一句話都說不出。

煮飯阿姨以為他想吃,笑眯眯地說:“等會兒阿姨就給你煮啊,才空運過來的,正新鮮着。”說着說着,阿姨的神情便有些暧昧不明,“吃這些啊,很補的。”

這會兒蘇歲安是真的待不下去了,幾乎是逃跑一般離開了廚房。

蘇歲安人都自閉了,緩了好久才給溫黎東發出去一長段話,全是說他不要臉、耍流氓之類的的話。

蘇歲安這邊解氣了,溫黎東那兒一臉莫名其妙,聽着還真像生氣那麽一回事,可他又确實沒有招惹蘇歲安,除了在床上。

蘇歲安一邊練琴,一邊越想越氣。

這事兒禁不得仔細想,想多了容易腦子發熱和充血,這種情況下容易做出一些沒理智的事兒。

等蘇歲安反應過來,他人已經在廚房帶着了,面前是一把韭菜,以及處理好的蝦。

不是想補補嗎?那就好好補補。

蘇歲安如此想着。

等待着溫先生的是一桌豐盛的晚餐。

絨絨撐着小下巴坐在餐椅上,他仰着頭看溫黎東,接着視線又飄到蘇歲安那兒去。溫黎東的視線也跟着移動,蘇歲安看上去一如既往地天真爛漫,一聲哥哥能把溫黎東的半身骨頭都喊酥。

蘇歲安坐在溫黎東身邊,替他一個勁兒地夾菜,嘴裏不停說着這個好吃,那個也好吃。

“怎麽回事兒?”溫黎東狐疑地看着蘇歲安。

蘇歲安眨眨眼,笑道:“給你補補啊。”他指着那道韭菜蝦仁,“大補。”

補什麽自然是不言而喻。

溫黎東眼前突然浮現了中午那幾條莫名其妙的短信,接着又回想着這些天的菜色,他眼神一暗,突然明白一些事情。

既然補,那就吃,左右最後被折騰的還是蘇歲安。

這自然又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蘇歲安抱着肚子哭泣着說要給哥哥生寶寶。

床上最是聽不得這些話。

溫黎東親吻着蘇歲安汗濕的額頭,聲音低沉喑啞,“現在不能,歲歲的事業最要緊。”

溫黎東總是能在某些時候保持清醒,蘇歲安四月底就要回樂團,三十歲之前都會在樂團中待着,無論從哪種角度來看,蘇歲安三十歲之前都不會有第二個小寶貝。

至于三十歲後,那也得看蘇歲安的身體情況。

溫黎東想要,但只是想想,比起什麽孩子,顯然是蘇歲安的身體最重要,他那麽愛他的歲歲,那種痛一輩子一次都已經了不得,第二次還是算了吧。

四月中旬,蘇歲安和文曼珊一同前往維也納。他離開時,兩雙如出一轍的灰色眼眸都盯着他,裏面布滿不舍,蘇歲安差點兒就要走不動道。

“蘇歲安!你給我清醒清醒!”文曼珊拽着蘇歲安就往裏走,再不走,那真的就得留在這裏了。

“我知道,你別拽,”蘇歲安小聲嘟囔,他三步一回頭,很是舍不得,“你看絨絨都快哭了。”而且……怎麽感覺溫黎東也要哭了。

這一年多以來,蘇歲安就沒有怎麽同溫黎東分開過,這會兒一上飛機就想人想得不行。

文曼珊知道蘇歲安大概會有點戀愛腦,但親眼看見時,才有種真實感,原來那個拒絕過許多人求愛的蘇歲安也是會去那麽喜歡一個人的啊。

“你說我哥會想我嗎?”蘇歲安突然問。

“你這不是廢話嗎?”文曼珊微笑着說,她甚至有點兒懷疑蘇歲安是不是在故意秀恩愛。

飛機落地時,維也納正好是在黑夜時分。因為家裏還沒來得及打掃,所以蘇歲安跟着文曼珊回了家。

文曼珊的住處處于一個富人區,文家的小姐是十分金貴的,哪怕她這兩年已經不常來維也納,但家中還是配了司機、保镖和傭人。

蘇歲安來過這兒,文曼珊這裏甚至有一間客房是專門留給他的。

為了慶祝蘇歲安即将回到樂團,文曼珊去酒窖翻了一瓶好酒,她沒敢給他多喝,兩人都只喝了一杯,之後就各自回房睡覺。

蘇歲安睡了覺之後就容易迷糊,他趴在床上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也分不清維也納和國內的時差,一通視頻電話就這麽打了過去。

他等啊等,男人英俊的面容出現在了屏幕另一端,柔和的光印在那張臉上,打出一片光影,另一頭的畫面擁有着無限溫馨。

蘇歲安用手指摩挲着溫黎東的面容,傻乎乎地笑着,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把半張臉都藏在了被子裏,眼眸如水洗般明澈,酒精讓他變得直白而坦誠,他說:“你好好看啊,我最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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