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章節
的胭脂紅色的保時捷,就眼看着開出了路邊停車位,短短幾秒鐘內,便已融入了車流,消失不見。
*** *** *** *** ***
那天,韓峻熹以為自己是産生了幻覺,或者僅僅是眼花了。
但他沒有。
不管是那個身影也好,還是那輛車也罷,都的的确确,就是他最開始所想的那樣。
那真的就是雲一鶴,對保時捷有偏好的雲一鶴,同時,對方也真的是來看他的。
而這件事,要歸功于祁林。
“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訴你來着。”最終還是跑去找雲一鶴時,祁林一臉沒轍,“可我覺得,你肯定想知道,而且假如哪天你發現我沒告訴你這事兒,你肯定會怪我。”
“倒也不至于……”臉上不動聲色,不代表心裏靜如止水,雲一鶴把一杯加了青檸片的蘇打水遞給對方,“那,是他主動約你見面的?”
“是。”點點頭,喝了一口酸甜的飲料,祁林嘆了口氣,“你要聽詳細的,還是具體的?”
“有差別嗎這兩個選擇?”一下子笑了出來,雲一鶴坐下,伸手從茶幾下層翻出幾張餐廳的外送單,“要不要叫個菜過來?”
“行了你就別裝淡定了,咱倆又不是頭一天認識。”發現自己的冷笑話确實有點冷,祁林聳了聳肩,在對面的男人仍舊在假裝翻看菜單時自顧自講了起來。
他告訴雲一鶴韓峻熹的現狀,以及這三年半的各種遭遇,而作為聆聽者,雲一鶴從起初還可以看着菜單,到後來已經找不到視線的焦點,并最終扔下了那幾個冊子,兩肘撐住膝頭,把臉埋進掌心。
“他挺惦記你的,我覺得他沒胡說。”
“可他就是不想見我。”
“你別偏離重點啊……”無奈地一咋舌,祁林端起杯子喝了好幾口,然後把自己身上那件開衫毛衣解開了扣子,“你這兒真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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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裏設定的是恒溫25度,你剛才一進門就該先‘輕裝上陣’。”輕輕笑了一下,雲一鶴在對方脫掉毛衣之後略作遲疑才開口問,“那,他到底為什麽不想見我?”
“不是跟你說了嘛,他覺得現在情況不允許,不想給你添麻煩呗。”
“能有什麽麻煩。情況又怎麽不允許了?”兩手十指交叉緩緩磨蹭着,雲一鶴臉上的表情有點苦澀,“他就是那股子驕傲勁兒放不下而已。”
祁林聽着,想了想,點了個頭:“也可以這麽說,畢竟,他也不願意讓你覺得都過了好幾年,現在把什麽都搞砸了才想起你的好來。”
“……他會覺得自己是搞砸了嗎?”好像自言自語一樣低低念叨了一句,雲一鶴微微皺眉,“我只是覺得,他的驕傲是不願意吃回頭草而已。”
“一鶴,這事兒,怎麽說呢,當個笑話講講,那就是同樣是圈內人,我沒你那麽……‘純粹’,外在就不說了,從內而言,你太敏感,又太悲觀,多少有點兒‘紅樓夢’,跟你一比我基本就是‘大話西游’了。同樣一件事兒,你肯定是往壞了想的那個。要是說嚴肅點兒也現實點兒呢……那可以說畢竟你沒親眼看見他的現狀,不是說他混得差,他挺好的,就是那種狀态,如今不瞞你說,他真的是那種渡盡劫波滿身征塵的感覺,以往那種傻小子一樣的銳氣少了,成熟多了整個人。你能想象他把那小辮兒給剪了,煙也戒了嗎?”
“這麽說,他已經不是他了?那我也沒有去看他的理由了。”明明已經把對方的話完全聽了進去,腦子裏好像個快要餓死的人在狼吞虎咽送到面前的食物一樣拼命記住拼命消化每一個字,臉上的表情卻還是淡淡然,雲一鶴有點恨自己,可他管不住自己逞強。
“……要不要再跟他見面,是你的自由,我不想多幹涉,我就是覺得,有義務告訴你他的情況。”喝掉最後幾口蘇打水,抓了個青檸片放在嘴裏嚼了嚼,像是看出來什麽,乃至看透了什麽,卻并不想戳穿真相的祁林靠在柔軟的沙發靠背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當天,他們的話題并沒有繼續,眼看到了下午,拒絕了雲一鶴一起吃個飯的邀請,急着滾回家去陪“祁褲衩他叔”的祁林先一步告辭了,而雲一鶴,則整個晚上,都心神不寧。
他并不是在糾結要不要“去”,而是瘋了一樣想去,又瘋了一樣在阻止自己。
可最終,顯然,前者贏了。簡直就是神游一樣開着車真的在某一天去了韓峻熹住的那個小區,卻又不敢邁進半步,只是在矮牆和鐵栅欄門外站着舉步維艱時,那個男人,竟然就那麽出現了。
該怎麽說?講個笑話那就是,韓峻熹,化成灰他也認得。
頭發确實是短了,但是那走路的步态,那穿着,那神色,都還是當初的韓峻熹,他覺得祁林是騙他,詐他,因為他根本不覺得那男人身上有什麽滄桑,他看着現在的韓峻熹,就和看着三年半之前的韓峻熹一模一樣。
心裏一疼,臉色一變,他怕了,他卻步了,他最終,在被正面捉到之前,逃了。
還有什麽能比對于曾經放手過的後悔更有灼傷力呢?
可是,也就這樣了吧,他又見到他了,還想怎樣呢?還能怎樣呢?
在譏諷自己怯懦和瘋狂居然可以同時具備的夜裏,雲一鶴站在辦公室門外的鐵藝欄杆旁,看着下頭那些縱情享樂的男男女女,嗅着空氣中酒精的味道,藏在舞臺燈照射不到的黑暗處,想象着和對方的重逢。
是真正意義上的重逢。
他見到他,和他說話,不管是誰先開口。
他們會看似平和地交談吧,就像歌裏唱的,“如果能不期而遇,我們該會寒暄客氣”?只是,他們不是不期而遇,就算寒暄客氣之後,是更為貼切的“你不知我傷到絕境”,和未能實現的“并又怎樣偷偷痊愈”。
他不怪韓峻熹,傷到絕境不是韓峻熹逼迫的,而是像祁林所謂的那樣,是他靈魂中的悲觀和敏感,跟骨子裏的倔強和驕傲,演了一臺激烈的對手戲。他的生活,不是唯美的童話世界,不是王子公主互許終生就真的能相伴白頭,他是個有體溫有呼吸的凡人,也會在有了即将受傷的預感之前,就拼命逃避,把想要被寵着護着的那份兒軟弱埋在心裏死也不講,然後用更堅硬的鎮定與漠然的外殼武裝自己。
這就是他,這就是他無人能及的強悍與膽小如鼠的怯懦。
相反的兩種特質交替折磨他,也許,最終還是失去了平衡吧,因為他終究第二次,去找韓峻熹了。
這次,他有了點進步,從只能站在牆外碰運氣,到終于敢走進小區中心那個小小的花園。
花園真的不大,只有一片綠地,幾棵大樹,三五張長椅,和零散分布的公用健身器。時間,仍舊是下午三四點鐘,晚高峰還沒開始,但空氣中已經漸漸沒了午後的慵懶與閑适,退休的老頭老太太們買菜的買菜,遛彎的遛彎,小區周圍的餐館也都在準備迎接即将到來的繁忙時段,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有條不紊,而雲一鶴,則坐在一張雖說陳舊但也還算幹淨的長椅上,假裝看着手機,實際根本心不在焉。
他就想,要麽,試試自己?試試自己還會不會像三年前一樣沒出息,都過了那麽久了,一千兩百多個日日夜夜經過,他該可以做到和對方笑着打個招呼,一起坐下來聊聊,吃個飯,感慨一番然而無需道歉,皆因本就兩不相欠了吧?
可是,事實證明,沒那麽簡單。幻想只是幻想,只能是幻想,多少心理建設,若是基于一個幻想出來的情境,也都是海市蜃樓,轉瞬即逝,飄忽渺茫。
起初,他見到了一個老人,帶着一個小姑娘,走進這片綠地。
孩子很小,但是走路已經足夠穩當,說話口齒不怎麽清楚,可是小嘴兒講個不停。一直是“爺爺你看仄個”,“爺爺給我辣個”,“爺爺,奶奶縮晚飯粗森麽沃”,老人不厭其煩一一應對,然後彎腰抱起白白嫩嫩的小丫頭,端詳着那張小臉兒,用濃濃的東北腔念叨了一句:“蟲蟲,你這又是從哪個電視劇裏學來的口音吶,咋地一下兒沒看住又變調兒了呢……”
孩子沒聽懂老人在說什麽,似乎也根本連聽都沒聽,只顧扭來扭去要下去自己走。
祖孫二人找了一張長椅坐下來,一老,一小,聊着別人無法介入,只有他們能懂的話題。
而就坐在斜對面椅子上的雲一鶴,心都快要蹦出來。
他是認識那位老人的,因為之前韓峻熹給他看過自己手機裏父母的照片,那個瘦長臉,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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