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 一個人的白頭偕

慕嫣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她翻了個身，用手背遮着額頭望了眼窗外，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又是美好的一天啊！慕嫣心裏如此想着，說不上是開心還是不開心，淡淡的語氣，有些呆愣的表情。然後才想到手機還在響着，于是下了床去拿手機。

中途鈴聲斷了，她正打算翻開通訊錄去查看未接電話時又響了起來，是她的好友梁玉琦。

也只能是她。

“小嫣，聽說你和他離婚了，你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電話剛接通，對方的聲音就大得幾乎要吼穿她的耳膜，語氣裏是完全沒掩飾的憤怒。

慕嫣只好将手機遠離耳朵一點，摸着梳妝臺的桌角慢慢坐下來，然後淡定地說：“是真的。”嘴角微微上翹，有一抹淺淡的笑。

被人關心的感覺，她向來很珍視也很喜歡的。

“我了個……楚穆泱就是個大混蛋！我當初那麽苦口婆心地勸你不要嫁給他，那種男人再溫柔再體貼再深情都是別人家的，他心裏的那個人永遠不可能替換成你！可是你油鹽不進，非得要嫁給他，偏要當什麽聖母白蓮花！現在分了吧，哭不死你去！”

對方的憤怒遠比慕嫣想象的要激烈，如果不是隔着手機，慕嫣想好友一定會掐着她的脖子大罵，好讓她長點記性的。

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脖子，繼續淡笑：“我挺好的，沒哭。”

“騙誰”梁玉琦完全不信：“你個愛哭鬼遇上這種事沒哭當我三歲小孩呢。”

愛哭鬼慕嫣是真沒哭。那天早上楚穆泱出門去看前女友，她下午就出了門去領了份離婚協議書回來，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直等着。

那天楚穆泱回來得很晚，進門的時候房間裏一片黑，然而開了燈，才發現屋子裏其實有人。

慕嫣被驟然的亮光刺得眨了眨眼，然後緩緩地轉過頭與楚穆泱對視，擡手将手裏捏了一天的離婚協議書遞給他，說：“我想，你需要這個。”

他需要，她就為他辦到。一直以來，她都是這麽體貼又毫無怨言地為他付出，只要是楚穆泱需要的，慕嫣總是想辦法滿足他的需要。

然而，如此傾心傾力地付出，終究抵不過前女友的一場小病。

他的前女友韓安晴只是發個短信來說她和男朋友分手了，現在正在生病，沒有人來照顧她，楚穆泱立即就心疼得要死，不顧她怎麽想，不管她如何傷心，更不管她在衛生間裏吐的差點暈過去，換了衣服就去照顧前女友了，甚至連頭都不回。

有些人，你對他再好也是替代不了他心裏另一個人的位置的。慕嫣一直很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她還是非得要去試試，試試看自己能不能取代楚穆泱心裏的那個人。

現在看來，這種嘗試無異于飛蛾撲火。

窗外陽光明媚，正是難得的秋日晴空，天藍雲白，雲淡風輕，然而慕嫣只感覺到了初秋時的涼意。

好友還在那邊講，絮絮叨叨的，仍是控制不住自己心裏的憤怒：“楚穆泱這個混蛋，對誰都溫柔，其實對誰都無情。他心裏只放得下他的前女友，不可能再裝得下你的。我當初就跟你說不要做這種飛蛾撲火的蠢事，可你非得要一意孤行，連我家皇後娘娘都勸不住你。媽蛋的！沒有人能比你更蠢。”

慕嫣笑：“是，沒人比我蠢。”

梁玉琦：“我也有錯。當初怎麽就被你說動了，居然沒在你們的婚禮上大鬧一場讓你們結不成！媽蛋的，我也沒做到一個好朋友該做的。”

這要是再說下去就要變成她的自我檢讨了，慕嫣趕緊說：“不不不，跟你沒關系，是我被穆泱迷了心竅不聽任何人勸，跟你完全沒關系，真的。”

梁玉琦又不開心了：“還穆泱穆泱的叫得親熱呢，以後跟我說到這個人的時候一律用渣渣代替。這他媽的就是個徹頭徹尾地人渣。”

沒到那種程度吧。慕嫣聽不得別人說他不好，可是知道若此刻還維護着他，好友或許就要氣得上門揍楚穆泱了，只好違心地說：“嗯，穆泱是個渣渣。”

“啧啧，這語氣……跟打情罵俏似的。”她嘆息一聲，壓下來滿腔的憤怒，說：“我還是過去你那兒吧，現在這樣子，真不放心你一個人。”

慕嫣：“我沒事。”

梁玉琦：“誰信！”

慕嫣放棄辯解了。

對方是雷厲風行的性格，說要來看她立馬就挂了電話。慕嫣慢慢地垂下握手機的手，想看卻又不敢看鏡子裏的自己。

想起前一天早上，起床照鏡子時發現自己居然像小說或者電視劇中寫的那樣一夜白頭，于是呆愣在了鏡前，然後，是漸漸爬了滿臉的苦澀笑容。

容顏未老發已白。以往看到這種情節時總覺得莫名地悲，及至發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那已經不是用一個“悲”字可以形容的了。

慕嫣慢慢地移動視線看着鏡中的自己，手撫上右肩因為沒有梳理而淩亂的白發，輕聲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今，我一個人完成我們的白頭偕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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