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一念成魔（六）

沉音俯視衆人，“修真界竟然凋零至此，你們連當初顧懷蒼的一個指頭也比不上。”他有些高興，又有些失望。

“魔頭，你休要猖狂！”逍遙子斥道。

逍遙子等三人向陣法輸送真氣，陣法上空出現一柄巨劍，以雷霆萬鈞之勢劈向沉音。

沉音手一擡，巨劍便靜止不動。他手一握，巨劍便消弭無蹤。

陣法上空又出現了無數柄劍，雖然不若之前巨劍那般巨大，但勝在數量衆多。這些劍向沉音射去，快如閃電，在半空中留下道道虛影。

沉音身邊的黑雲化作盾牌，擋住了這些劍。他說：“這座山靈氣充裕，你們以陣法借用山靈之力，想法不錯。但是……”他頓了頓，“你們遇到的是我。”

黑雲化作巨龍，發出一聲龍吟，沖向了法陣。

陣法頓時破碎，守陣的三人吐出血來。

葉望春連忙趕到了呂青衫的身邊，扶住了他，“師父！”他情急之下，連一向只在心中稱呼的師父都喊出了口。

“天魔……果然不同凡響。”呂青衫身為蒼玄書院山主，斬魔無數，但是天魔的可怕超出了他的想象。

沉音落在了地上，見人便殺。他殺人的時候，臉上帶着笑意，仿佛不是在殺人，而是小孩子在玩自己心愛的玩具。

衆人恐懼至極，四散奔逃，卻被黑雲追上，化為白骨。

正道之中，以伽藍寺、太虛觀和蒼玄書院為首。而缥缈峰上，更是三派的精銳。若是任由沉音在缥缈峰上殺人，那麽三派精英就會被他屠戮殆盡，剩下的更是不成氣候。正道消亡，便是魔滅衆生。

澄心口中念經，胸口湧現出了一條金色的鎖鏈，纏住了沉音。

沉音冷下了臉，“愚蠢。”

“快走！”澄心面若金紙。

他使用的秘法，每時每刻都在燃燒他的生命。也只有付出這樣的代價，才能暫時地制住沉音，為正道保留火種。

“走！”逍遙子當機立斷，捏碎了一枚傳送玉簡，将自己和周圍的弟子都傳送回了太虛觀。

呂青衫也拿出了傳送符，将自己和弟子傳送回了蒼玄書院。

衆人有符咒的用符咒，有法寶的用法寶，逃命起來。

鎖鏈消失，澄心向後一倒，已是死了。

沉音遭到澄心的阻攔，沒了殺人的興致。他冷哼一聲，化光離去。

回到蒼玄書院，衆人見到受傷的呂青衫，大吃一驚。自呂青衫成為蒼玄書院山主以來，便沒人見過他受傷了。

葉望春先将呂青衫扶回了房間，然後将缥缈峰上發生的事告知了衆人。不過出于私心，他沒有說魔劍之事。

他處理了一些事，再去看望呂青衫。

呂青衫正在盤膝打坐，聽到腳步聲，睜開了眼睛，“是你啊，望春。”

葉望春沉默了一會，說：“山主，可否由我來拔出魔劍？”

呂青衫搖頭道：“你不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拔不出魔劍。”

“山主，我想一試。”葉望春看着呂青衫的眼睛。

呂青衫也看着葉望春，“望春，你不像你了。”

“山主，我……”葉望春沒有說下去，他無法在亦師亦父的呂青衫面前說謊。

“我知道你與一羽情誼深厚，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要把私情放在一邊。”呂青衫沉聲道，“天魔肆虐，不知多少人要殒命。你不能把私情，看得比人命還要重要。”

“別人的性命是性命，難道阿羽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嗎？”葉望春紅了眼眶。

“一條人命，與無數條人命相比，當然是後者比較重。”呂青衫頓了頓，“一羽是我的弟子，難道我的心就不痛嗎？”

葉望春閉上眼睛又睜開，“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或許這世上還有其他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人。”

“來不及了。”呂青衫眼眸深沉，“找到一個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人，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更何況讓天魔多存在一天，便要多死無數人。”

葉望春低聲道：“可是這世上只有一個林一羽。”

“一羽對于你來說獨一無二，其他人對于某個人來說也可能是獨一無二的。”呂青衫嘆了口氣，“我向來看重你，便是因為你無私無己。但是今天的你，讓我失望了。這樣的你，如何執掌蒼玄書院呢？”

葉望春低下了頭，“對不起，山主。”

“你好好想想吧。”呂青衫揮了揮手。

“是，山主。”說完，葉望春出了房間。

林一羽站在房間之外，剛好遇到葉望春。

“師弟。”葉望春澀聲道。

“師兄。”林一羽笑了笑，卻沒有歡愉的意味。

葉望春看了看四周，不時有人路過，不是一個方便說話的地方。他說：“我們去你房間說話吧。”

“好。”林一羽帶葉望春去了自己的房間。

林一羽的房間十分簡樸，顏色素雅。房中的小器物，多是葉望春送給他的。

“師兄你坐。”林一羽給葉望春倒了一杯茶。

葉望春握住了林一羽的手，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跟林一羽說，我們走吧，不管天魔，不管修真界，不管蒼玄書院，去一個他們兩人能自由自在生活的地方。可是，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呂青衫失望的眼神。

林一羽察覺到了葉望春的不對勁，問：“師兄，你怎麽了？”

“沒什麽。”葉望春強笑道。

林一羽沉默了一會，開口道：“是不是因為魔劍的事？”

“……是。”葉望春點頭。

“生死有命，師兄不必太過放在心上。”林一羽勸慰道。

“是啊，生死有命。”葉望春喝了一口茶，滿口苦澀。

林一羽開始整理東西，其實他并不是非要這個時候整理，只是想背對着葉望春而已。他一邊整理一邊說：“師兄，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葉望春問。

“你答應了我再說。”林一羽把書放回書架上。

“好，我答應你。”別說一件，便是十件百件，葉望春也答應。

“師兄，我要是堕入魔道，請你親手殺了我。”

林一羽只在蒼玄書院待了一天，就被送往了伽藍寺。呂青衫和葉望春，也陪同他去了。

林一羽還是第一次到伽藍寺，眼前是古剎森森，耳邊是鐘聲隐隐。

一名僧人在前面引路，步伐不緊不慢。

呂青衫、葉望春和林一羽跟在僧人後面，一路無話。

不知走了多久，僧人停住了腳步。他揚聲道：“長老，我已将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之人帶到了。”

一名老僧坐在一塊巨石之上，手撚着一串佛珠。他看向林一羽，“你就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之人？”

“是，正是在下。”林一羽點頭。

老僧打量了林一羽一會，“不錯，你目光清正，靈臺清明，正适合作為魔劍之主。”他頓了頓，“拔出魔劍，你可知自己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林一羽沉默了一會，說：“我大概知道一些。”

“你剛剛拔出魔劍的時候，神智還是清醒的，但随着魔氣的侵染，你的神智會一點點地喪失，直到徹底堕入魔道，淪為魔劍的傀儡。”老僧聲音低沉。

呂青衫嘆息道：“如今正道凋零，只能以魔制魔了。”

林一羽正色道：“我已做好了準備。”

“好。”老僧從巨石上走了下來，然後對着巨石拍出一掌。巨石平移，露出一個井口來。

林一羽走到井口邊，“魔劍就在此井之中嗎？”

“是的，我已經在此地守了幾百年，在我之前，還有無數個守劍人。”老僧雙掌合十。

林一羽縱身一躍，跳入了井中。井底果然有一把劍，從井口投射下一束光，照在劍上。這把劍通體漆黑，隐隐有黑氣纏繞其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握住了劍柄。他以為要花上一些力氣，結果他輕而易舉就拔出了魔劍。

他看着手中的魔劍，發了一會呆。原來這就是魔劍，而自己從此就是魔劍的主人了。

他提着魔劍，飛出了枯井。

葉望春、呂青衫和老僧都看着林一羽，沒有一個人說話。

林一羽意識到了不對勁，“我怎麽了？”

“你的眼睛……變成紅色了。”葉望春低聲道。

眼睛變紅，這是入魔的征兆。

葉望春問：“你……有覺得不對的地方嗎？”

“沒有，似乎與之前沒有什麽區別。”林一羽用一塊布包裹魔劍，然後把它背在了背上。魔劍包好之後，十分不起眼。誰也不會想到這一塊灰布之中，就是恐怖至極的魔劍。

老僧念了一聲佛號，說：“伽藍寺已派人搜尋天魔，若有消息，一定第一時間告知蒼玄書院。”

“我蒼玄書院也會派人搜尋天魔，如若找到，就會讓一羽除魔。”呂青衫面色沉重，“既然一羽已經拔出魔劍，那麽我們就先回蒼玄書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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