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一念成魔（七）

呂青衫等三人禦劍飛行，回到了蒼玄書院。

林一羽與蒼玄書院的師兄弟感情不錯，但是今天，他們都對他側目而視。他清晰地感覺到，已經有什麽不一樣了。

他索性回了自己的房間，閉門不出。

葉望春處理完書院的事務，去找林一羽。他敲了敲門，“師弟，是我。”

林一羽看向鏡中的自己，雙目赤紅，猶如魔怪，“師兄，我今日累了，想要休息。”

“好，那你好好休息。”葉望春無奈地說。

過了好一會兒，林一羽推開門，發現葉望春就站在門口，并未離去。

兩人相對而望，思緒萬千。

林一羽低下了頭，不讓葉望春看到自己紅色的眼睛，“你……怎麽不走。”

“我放不下你。”葉望春苦笑道。

“其實，我說沒有覺得不對的地方，是騙你們的。拔出魔劍之後，我感覺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我好像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一個連我自己都害怕的人。”林一羽的聲音越說越低。

“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你都是我的阿羽。”葉望春抱住了林一羽。

“我現在覺得殺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林一羽笑了，“人，和豬狗牛羊有什麽分別呢？人屠殺牲畜，并不是罪孽。那麽人殺人，不也是理所當然嗎？”

聽了林一羽的話，葉望春心驚不已。他摸了摸林一羽的頭，說：“別想了。”

“我以前總把一些虛無缥缈的事情放在心上，但現在的我感覺很自在，因為我知道我能做任何事，誰也攔不住我。”林一羽推開葉望春，“我的腦袋裏好像有兩個人，一個是以前的我，一個是現在的我。他們吵來吵去，讓我有些頭疼。”

葉望春柔聲道：“我這裏有些安神香，我為你點上，你睡一覺吧。”林一羽說的每句話，都讓他心痛欲裂。但他不能表現出來，他應該做一羽的支柱，而不是讓林一羽來安慰自己。

“好。”林一羽走到床邊，然後脫去衣物，躺在了床上。

葉望春點了一支安神香，放在床邊。

在安神香的香氣裏，林一羽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天魔出世的消息，不僅正道知道了，魔們也知道了。他們聚集在沉音的手下，為虎作伥。

沉音有了宮殿，也有了部下。

在他巍峨的魔宮裏，除了魔和被抓來取樂的修真者，還有一個宋雲濤。

他之所以直到現在都沒有殺宋雲濤，是因為他覺得宋雲濤說不定可以恢複前世的記憶，變成他印象中的那個顧懷蒼。

現在的修真界，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太無聊了。

如果宋雲濤恢複了作為顧懷蒼的記憶，那麽就可以做他的對手，為他的生活增添樂趣了。

嬌豔的魔女坐在沉音的大腿上，“沉音大人，我想到了一個游戲。”

“什麽游戲？”沉音笑着問。

“我們問那些修真者問題，要是答得上來，就把他們放走；要是答不上來，就讓我把他們吃了吧。”魔女笑盈盈地說。

“好啊。”沉音轉過頭，“帶些修真者上來。”

幾個修真者被押了上來，跪倒在地。

沉音問左起第一個修真者，“你叫什麽名字？”

“張、張熙陽。”修真者驚恐地說。

“太難聽了。”沉音擰斷了張熙陽的脖子。

魔女咯咯直笑，雖然吃不到活的，不過剛死不久的，味道也不錯。

沉音問第二個修真者，“你想殺了我嗎？”

“……不想。”

“說謊。”沉音掏出了這個修真者的心髒，扔在了地上。

陰影裏爬出一個魔，将心髒吃了。

沉音問第三個修真者，“你願意入魔嗎？”

“我願意，我願意！”

“像你這樣的人，不配做魔。”

第三個修真者的腦袋像個摔在地上的西瓜一樣爆掉了，紅白之物流了一地。

當沉音想要問第四個修真者的時候，一個聲音喊道“夠了！”

宋雲濤看着沉音，眼眶發紅。他在魔宮的日子，已經見過了許多次類似的場景，可他還是無法适應。

“你不要以為你是顧懷蒼，我就會不殺你。”沉音冷冷地說。

“你殺了我吧。”宋雲濤的聲音裏帶了哭腔。

沉音笑了，“你想死，我偏偏不殺你。”他頓了頓，“我第一次看見你，你同一些人在一起，好像是北冥派和碧華派的人。”

“你想做什麽？”宋雲濤警惕地說。

“我想做什麽？”沉音用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魔，當然是要殺人。”

沉音先去了北冥派，當然，他除了自己的部下，還帶上了宋雲濤。

北冥派弟子見了沉音，都丢下了兵器。

宋雲濤心中疑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這樣做。

北冥派掌門在衆人簇擁下走了出來，跪倒在地，“天魔大人，我北冥派上下，願意供您驅策，肝腦塗地。”他須發皆白，體型十分肥冗。

沉音大笑，“有趣。”

宋雲濤睜大了眼睛，“你身為正道中人，怎能不戰而降，對魔屈膝下跪！”

“我認識你，你是蒼玄書院的宋雲濤。”一個北冥派弟子開口道，“我之前聽說你失蹤了，原來是在天魔身邊，這麽多天，你為什麽一點事也沒有？”他言下之意，就是懷疑宋雲濤與魔勾結。

宋雲濤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沉音笑道：“因為他與你們不同。”

“有什麽不同？”那個北冥派的弟子大着膽子問。

“他是我的對手，而你們是我腳下的螞蟻。”沉音說完，揮了揮手，那個北冥派弟子的頭就滾落在地。

許多人被濺到了那個北冥派弟子的血，發出驚恐的叫聲。

“好吵。”沉音打了個響指，魔們沖着北冥派的弟子撲去，慘叫之聲四起。

宋雲濤偏過了頭，不忍再看。

北冥派掌門向着沉音的方向爬去，“求求您，放我們一條生路吧，我們願意給您當牛做馬！”然而，下一刻他就發不出聲音了，一只魔的手捅進了他的胸膛，然後又是一只手捅了進去，接着，他整個人被撕成了兩半，紅白之物流了一地。

沉音又笑了起來，笑得身體都在抖動。

宋雲濤問：“很好笑嗎？”

“他們的醜态，不好笑嗎？”沉音舔了舔嘴唇。

宋雲濤沉默了一會，說：“我只覺得可悲。”

“下一個，就是碧華派。”沉音陰森森地說。

宋雲濤沒有說話，手握成了拳頭。

在屠滅了北冥派之後，沉音又帶着宋雲濤和衆魔去了碧華派。

碧華派弟子見到衆魔，一個跑去報信，剩下的都抽出劍來。

沉音又說了那句“有趣”，好像什麽在他眼中都有趣。他問：“你們不怕我嗎？”

“除、除魔正是我輩當為。”一個碧華派弟子害怕地說，但她仍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劍。

“真是愚蠢。”沉音打了個響指。

這幾個碧華派弟子幾下就被魔們解決了，他們撲在屍體上，啃食着血肉。

宋雲濤聽到他們咀嚼骨頭的聲音，頭皮發麻。

沉音帶着衆魔繼續深入，遇到的碧華派弟子都遭到了他們的毒手。

終于，他們來到了碧華派的正殿。

碧華派弟子結成劍陣，碧華派掌門就立在劍陣的中心。她是一個中年女子，吊梢眉，三白眼，顴骨極高，顯得有些刻薄不近人情。她朗聲道：“今日我碧華派大劫在前，我等雖為女子，亦不惜此身！”

宋雲濤以前見過這位碧華派掌門，之前覺得她太過嚴肅，此刻卻是對她十分佩服。

碧華派掌門喝道：“劍陣，起！”

劍陣啓動，發出陣陣光芒，直沖雲霄。

沉音輕笑一聲，手不動，足不擡，僅以聲音便震碎了劍陣。

窮盡碧華派之力的劍陣，竟然不堪天魔一擊。

劍陣破碎，身為陣眼的碧華派掌門口吐鮮血，半跪在地。她用劍支撐着身體，惡狠狠地看着沉音。

宋雲濤忍不住開口求情道：“你放過他們吧，他們都是女子，修為也不高。”雖然他知道自己求情毫無用處，他之前為許多人求過情，但不過是讓那些人遭到更殘忍的折磨。後來，他就不敢開口了。但這一次碧華派的遭遇，又觸動了他的心弦。

“懇求對我無用，只有力量才能讓我改變心意。”沉音頓了頓，“所以，顧懷蒼，你到底什麽時候想起來？”

聽到“顧懷蒼”三個字，宋雲濤便覺得頭疼，“縱然我是顧懷蒼，但一碗忘川水，前世俱忘卻，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你不是顧懷蒼，那我留着你幹什麽呢？”沉音看着宋雲濤。

“那你殺了我吧。”待在沉音身邊的每時每刻，對于宋雲濤來說，都是折磨。但他又無法自殺，無法輕易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別人都求我不要殺他，你總是求我殺了你。”沉音頓了頓，“我有時候會想，你是不是知道別人求我不要殺他，我就一定要殺了他；你求我殺了你，我就不想殺你呢？”

“那我求你不要殺我。”宋雲濤改口道。

沉音低笑，“我還是不想殺你，哪怕你封印了我數千年。你的劍曾經刺穿我的魔心，這份痛苦，我永遠記得。”

“你……”宋雲濤不知道怎麽形容這個人，這個人太奇怪了。

那邊魔們與碧華派弟子的戰鬥接近了尾聲，雖然魔也死了幾個，但碧華派弟子被屠戮殆盡。碧華派掌門戰至了最後一刻，以自爆為代價，帶走了周圍的魔。

沉音看着屍山血海，忽然覺得乏味，“回去吧。”

宋雲濤忽然想起在自己一直沒見到蘇婵娟和納蘭玦，還有幾個之前同行過的碧華派弟子。想必碧華派中，有密室這樣的東西，不過他當然是不會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