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3)

幹下，赤焰就幫他從樹幹下拖出來；如果看到小妖被石頭砸傷了腿，赤焰就把他帶到有人的地方，交給其他人看護。

一路找下來，雖然沒看見瑤華的身影，但卻救了不少其他小妖。

雖然這夜仙山從本質上來說是個監獄，但由于環境條件都太好了，讓住在這裏的小妖都有些樂不思蜀。聽說夜仙山即将崩塌的消息後，都不免露出難過的神色。

赤焰順便向他們打聽了一下梅初希和白團子的去向，一只小妖說他們都平安無事，赤焰這才放心——現在下落不明的就只有瑤華一個了。

見赤焰起身要走，一名小妖忙問道：「恩仙，你去哪裏？」

赤焰回頭答道：「找人。你們先出林去吧，瑤華大仙就在天水河邊，他會領你們去山門。」

「瑤華大仙在天水河邊？」小妖面露驚色，疑惑道，「可剛才地震時，我明明聽見他的聲音從密林裏發出呀……」

「密林？」赤焰神色凜然，立刻跑回小妖身邊，追問道，「哪裏的密林？」

小妖指給赤焰一個方向。

赤焰順着那方向望去，只見林中高樹挺拔，濃密的枝葉遮天蔽日，幾乎密不透光，即使大白天看來都陰森森的。這種地方，連也野獸都不來安家，也不知道瑤華究竟在不在裏面？

「你真的聽見了瑤華的聲音？」赤焰又确認一遍。

小妖點頭道：「确實是大仙的聲音。而且我好像還聽見了……九曜星君的聲音。」

「什麽？」赤焰頭疼，居然還有九曜，這下看來應該不會錯了。

赤焰立刻告別小妖，向密林深處沖去。

有九曜在瑤華身邊，瑤華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雖然九曜會保護瑤華，但決不能讓保護瑤華的功勞全被九曜撈去。赤焰腦中浮現出一副一副的畫面：

「師兄，謝謝你救了我。」瑤華羞澀地低頭。

「瑤華，其實我一直很愛你。」九曜咽了咽口水。

「師兄，既然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的人也是你的了。」瑤華擡頭凝望九曜。

「啊，瑤華。」九曜抱住瑤華。

「啊，師兄。」瑤華回抱九曜。

——啊啊啊，不可以！瑤華你一定要等我。

赤焰拼命甩頭，把瑤華和九曜深情相擁的畫面甩向腦後，以最快的速度向光線越來越暗的密林深處沖去。

☆、第 49 章

「瑤華！」大聲呼喊着這個名字，甚至還能聽見陣陣回音。

低頭是爬來爬去的毒蟲，擡頭也只能看見黑沉沉的樹枝。

赤焰咽了咽口水，壯起膽子向前走去。走着走着，腳底又傳來「轟轟」的響動，赤焰沒能站穩，身體随着地面劇烈搖晃起來。

該死，地震又來了。

擡頭望望前方似乎永遠也走不到頭的路，再不離開，等地震再起之時，自己怕也難逃一死。但不知道瑤華是否平安無事之前，赤焰怎麽也不願放棄尋找。只要想到瑤華現在有可能一個人被困在什麽黑漆漆的地方哭泣，心口就一陣刺痛。

越往深處走，光線就越暗。

最後已經暗到伸手不見五指，赤焰依舊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他呼喊瑤華的名字，但卻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不僅無法看見前路，甚至連來路也隐沒在深重的黑暗之中。

仿佛已經走入地獄一般，永遠找不到出口。

赤焰想起瑤華怕黑，當初他們被困在九曜地牢中時，他就知道瑤華怕黑。

那時他還特意變出狐火安撫瑤華。

對了，狐火……差點忘了還有狐火……

赤焰凝心靜氣，手心騰升出三簇熒綠色的火焰，他讓它們懸在半空，為他照明，繼續向前找去。走着走着，突然聽見什麽地方傳來一陣很弱的聲音，凝神細聽，那聲音居然在喊他的名字：「赤焰……赤焰，是你嗎？……」

「瑤華？！」赤焰一驚，循聲望去。

但狐火只能照亮身邊很小範圍，看不見瑤華身在何方。

「赤焰，師兄摔傷了頭，我腳扭了。」

果然是瑤華的聲音，赤焰稍稍放心。循聲走去，好不容易才在樹叢中發現狼狽不堪的瑤華。仔細看，還發現九曜躺在離瑤華不遠處，臉上染滿血污，閉着雙眼，可能已經失去意識。

瑤華傷得不重，只扭傷了腳，擦破點皮。但九曜的情況看上去不太樂觀，他額頭臉頰血跡斑斑，在熒綠色的狐火下更顯得恐怖異常。

赤焰蹲下，小聲問道：「瑤華，你們會在這裏？」

瑤華答道：「剛才地震，我們從山崖上摔下來，跌進這個密林。赤焰，你知道怎麽出去嗎？」

「知道是知道……」說着憂心忡忡地望了望昏迷不醒的九曜，心想以自己的能力，最多只能把瑤華救出去，這個九曜怎麽辦呢？唉，算了，反正他法力無邊，不是自稱吹一口仙氣就能把自己吹成禿子嗎？就算山崩地裂，肯定也砸不死他。

思及此，赤焰一心只顧瑤華，拉起瑤華道：「瑤華，這裏很危險，我救你出去。」

「可是師兄怎麽辦？」關鍵時刻，瑤華擔心九曜。

「管不了他了。」赤焰二話不說，硬把瑤華拉走。

誰知道剛拉出兩步，卻發現瑤華的另一只手被九曜緊緊拽着，赤焰怎麽拉也拉不動。

也不知道九曜什麽構造，居然昏迷中都有這麽大力氣。任憑赤焰使出吃奶的力氣，都沒把瑤華的另一只手從九曜手中拉出來。

「混蛋，你給我放開。」赤焰氣得踹了九曜幾腳。

瑤華急忙攔住他道：「不要這樣，師兄已經受傷了。」

「如果他不放開你，我們三個都會更嚴重的傷。」

赤焰剛吼完，突然覺得腳邊九曜發出一陣輕微的□□。低頭一看，九曜竟慢慢睜開眼睛。赤焰吓了一跳，急忙把踩在九曜身上的腳收回來，生怕九曜醒來後把他大卸八塊。

九曜醒雖醒了，但依舊有些神志不清，視野模糊，沒有注意到赤焰的存在，只緊緊拉住瑤華問道：「瑤華，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吧？」

瑤華擔心道：「師兄，你傷得比我重。」

「哼。」赤焰吃醋扭開頭，心想九曜這招苦肉計還真夠厲害。

正是由于赤焰的這聲冷哼，才使九曜注意到他的存在，冷聲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是來救瑤華。」赤焰拉過瑤華想走。

但九曜卻搖搖晃晃站起來，緊緊拉住瑤華的另一只手，「你救不了他，松手，我會帶他平安出去。」

「你傷勢那麽重，連眼睛都睜不開，還是先救你自己吧。」赤焰見九曜受傷，膽子也大了起立，不像往常那樣畏懼九曜，口氣不禁大了幾分。

「哼，區區一只狐妖還敢狂妄。」九曜傷雖傷了，氣勢不減。

「哼，就算是狐妖也比半條命的神仙可靠。走，瑤華，我帶你出去。」說着又拉了瑤華一把。

但九曜就是不肯松手，和赤焰一人拉住瑤華的一只手，把瑤華兩條手臂扯得筆直，身體快被撕裂一般傳來陣陣疼痛。

☆、第 50 章

瑤華低吼道：「放手，好痛呀！」

可九曜和赤焰較上勁了，誰都不肯先放手。

就在這時，只聽一陣「轟鹿巨響從腳底傳來。比以往幾次地震加起來都更強烈、更駭人，赤焰、九曜、瑤華三人都随地震劇烈晃動起來，腳下土塊瞬間出現若幹裂，而且地縫越變越大。

眨眼工夫，裂縫已經幾丈深，變深的同時，寬度也在不斷增加。

腳下地面突然塌陷，山石滾落，大樹倒塌，地面晃得就像坐船遇上風暴一樣。

九曜和赤焰早已經不能戰立，兩人都趴在地上，但緊緊拉住瑤華的手卻沒有任何松懈。

正在這時，只聽「啊」的一聲，瑤華的身體突然向下一沉，大地正好從瑤華腳底裂開。

「瑤華！」赤焰和九曜同時大叫，收緊抓住瑤華的手。

此時瑤華身體已經懸空，腳下是望不到底的黑色深淵，只有兩只手被赤焰和九曜分別抓住。随着裂縫不斷擴大，瑤華的雙臂被越拉越直，但九曜赤焰還是誰都不肯松手。

眼看瑤華就快被撕開了，赤焰急得朝九曜大吼：「你快放手！」

「為什麽你不放！」九曜立場堅定不移。

「誰放都好，快點，我快被撕成兩半了。」瑤華再也無法保持沉默，又痛又急，大吼起來。

「瑤華，你忘了九曜的為人嗎？」赤焰見說服不了九曜放手，就把對象轉移到瑤華身上，「他欺騙鯉魚精的感情，還濫用職權□□灰狼精，甚至還想殺我滅口！瑤華，你咬他一口，讓他放手。」

九曜一聽着急了，不甘示弱地揭赤焰的底，「瑤華，你別聽那只狐貍的。他才是色膽包天，強行占有你的身體，還誣陷勾引我。」

「瑤華，你還記得當日在地牢裏，你答應無論我以前對你做過什麽，你都原諒我一次嗎？」赤焰聽九曜舊事重提，急忙把當日瑤華對他的許諾當作免死金牌，「瑤華，你咬他一口，我救你。」

「瑤華，你咬他，我才能救你。」九曜也不甘示弱。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隔着斷崖吵了起來。

「你們兩個都不是好東西！」瑤華急得大吼，總算認清了這兩人的真面目，關鍵時刻都只顧着揭對方的短。

吼聲剛落，地震加劇。

瑤華懸在半空的身體又被拉緊了幾分，兩臂快被扯斷似的，已經痛得麻木。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九曜抽出寶劍，指向赤焰道：「狐妖，再不放手，休怪我不客氣。」

「哼，你什麽時候對我客氣過？」赤焰拿出視死如歸的氣魄，冷眼面對脖子上的劍鋒，「瑤華，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吧，他又想濫用職權殺了我。」

瑤華大概已經聽不清赤焰和九曜的聲音了，地縫越裂越寬，他痛得大叫起來。

「狐妖，還不放手，你想害死瑤華嗎？」九曜更加着急。

「我……我……」赤焰見瑤華痛得五官扭曲，心生不忍，但就是不肯放手。

「狐妖，我叫你放手！」九曜一聲怒吼，揮劍刺向赤焰。

赤焰沒想到九曜真會動手，避之不及，此時地震加劇，赤焰雖僥幸避開九曜的攻擊，但身體卻陡然傾斜，滾下斷壁。

只聽幾陣「轟轟」巨響，伴随着碎石土塊滾落的聲音，赤焰也已懸空，和瑤華一起挂在石壁上。

現在的情況變成九曜一人趴在相對安全的地方，而瑤華和赤焰兩個都懸在斷崖上。

九曜有傷在身，拉住瑤華一人已經非常吃力，現在又加上赤焰，根本承受不起這種重量，吼道：「狐貍，你現在還不放手，想把瑤華拖下去嗎？」

赤焰當然不想把瑤華拖下去，但低頭看看腳下深不見底的深淵，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但不松手，遲早他們三個人都會掉下去……反正橫豎都是一條死路，赤焰不想連累瑤華。

「赤焰，你沒事吧？」瑤華見赤焰不出聲，還以為他吓傻了。

赤焰吸了吸氣，「瑤華……你說我們腳下的深淵通向什麽地方？」

「深淵就是深淵，摔下去死了，直通地府！」瑤華看出赤焰的打算，不想眼睜睜看他犧牲，大嚷道，「赤焰，你抓緊我，不要松手。」

「瑤華，你們神仙神通廣大，可以上天入地，如果我去了地府，你來見我最後一面好不好？」

「不要，赤焰，你不要松手！」瑤華急得哭了起來，他想拉住赤焰，但兩人的手卻漸漸滑開。

赤焰知道自己不行了，他的手臂也已變得麻木，「瑤華，你還讨厭我嗎？」

「我從來就沒有讨厭過你！」瑤華不顧一切地大吼起來，「赤焰，我從來就沒有讨厭過你，你不要松開我的手！我沒有……沒有讨厭你！」

赤焰愣了愣，苦笑起來，「你怎麽不早說，害我自我譴責了好久。」

「現在說遲了嗎？赤焰……」

「不遲。」豁然一笑，「至少我可以死得瞑目了。」

輕輕閉眼，松開了手，身體迅速向下墜落。

懸在半空的狐火突然熄滅，密林斷崖陷入一片沉重的黑暗。

瑤華想起曾經和赤焰的對話：

「狐火會熄嗎？」

「等我死了它就熄了，因為狐火就是狐貍的生命之火。」

不要……不要熄，黑暗中的瑤華臉頰滑下滾燙的淚水。手上仿佛還殘留着赤焰的溫度，耳邊仿佛還盤旋着赤焰的聲音。但熄滅的狐火，卻令瑤華的身體，瞬間僵硬。

「赤焰！」

赤焰耳邊響起銳利的風聲，還有瑤華撕心裂肺的叫喊。

然後身體越墜越快，越墜越快……意識消失。

瑤華呀，如果你再誠實一點，我們不是早就恩愛了嗎？

臨死前一刻，赤焰還覺得非常遺憾。

☆、尾聲

當赤焰再睜開眼時，他看見的不是陰森的地府，而且一片鳥語花香的田園。

他躺在一個草坡上，全身骨架就像散開似的，根本坐不起來。

這是什麽地方？不像是地府，但也不像是仙界……有點像，凡界？

夜仙山懸浮在仙界，而自己從夜仙山的裂縫中摔落下來，落入凡世？

望望頭頂的藍天，心想自己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都不死，命還真硬……

正想着，頭頂傳來一個聲音：「狐貍，你焚毀夜仙山支柱，在天界引起那麽大的騷亂，本該将你打回原形。但佛祖念你心地不壞，救了夜仙山中不少小妖，所以格外開恩，不僅讓你死而複活，還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願不願意？」

赤焰無法擡頭，只擡了擡眼皮，看見金吒正站在自己頭邊的草坪上。

不等赤焰回答願不願意，金吒取出一塊金牌系在赤焰腰間。

赤焰瞄了一眼，發現那金牌好像和自己在夜仙山上挂的那塊差不多。

「仙君……什麽戴罪立功的機會呀？」赤焰問。

金吒解釋道：「夜仙山上不少小妖因為上次地震像你一樣落入凡界，但夜仙山崩塌，日仙山不負重荷，不能再收容那些妖怪。所以佛祖決定派專人在凡間将那些小妖一一渡化，不準他們在凡界為非作歹。金牌上每一朵黒花代表一只小妖，每渡化一只小妖黒花就消失一朵，等黒花完全消失，你就功德圓滿了。」

瑤華仙居的柱子本來就是赤焰燒的，現在佛祖法外開恩，不但不将他打回原形，還給他一個改過向善的機會，照理說赤焰沒有拒絕的理由。但低頭望了望牌子上那黑乎乎的一片，赤焰就感到一陣無力，小聲問道：「仙君，有多少只小妖落入凡塵了呀？」

「一百零八只。」金吒微笑回答。

赤焰咽了咽口水，「那麽多……」

等到将他們一一渡化，自己也該作古了。

金吒道：「佛祖也考慮到任務艱巨，而你又是代罪之身，所以還特意派人和你一起完成這個任務。」說着用眼神示意赤焰向他身後望。

赤焰身受重傷，難以坐起，花了好大的勁，才把頭擡起一點點，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向自己走來。

「瑤……瑤華？」赤焰什麽傷痛都忘了，「噌」一聲坐起來，揉揉眼睛仔細看，果然是瑤華。

瑤華在赤焰身旁蹲下道：「你讓我去地府見你最後一面，但我找遍地府都找不到你，後來才聽說佛祖打算派你渡化小妖，才向佛祖請命，和你一起。」

金吒見赤焰現在骨骼僵硬，就用仙術替他治療，把他變回原形，放入瑤華懷中。

「仙君，替我問候佛祖。」瑤華告別金吒，抱着赤焰離開，開始他們新的旅程。

赤焰舒服地蜷在瑤華懷裏，呼吸風中花香，心情格外舒暢。

就算還有任務在身也不覺得麻煩，因為只要一路上有瑤華陪伴，任何枯燥的任務都會變得有趣起來。

赤焰還想，以後遇到月老祠，一定在裏面多供奉一尊如來佛像。讓大家都知道，其實佛祖也是懂情人，偶爾幫着牽紅線呀，哈哈。

☆、番外

接到佛祖下達的任務後，赤焰和瑤華便踏上渡化小妖的旅程。

「小狐貍，你說妖怪都喜歡住在什麽地方呀？」瑤華懷裏抱着變成原形的赤焰，望望前方四通八達的路，不知道該向哪個方向走了。

「這個可就說不定了，有的妖怪喜歡荒郊野嶺，有的妖怪喜歡城鎮市集。」

「那我們現在該走哪條路呢？」瑤華站在岔道口前迷惑了。

「無論瑤華走哪條路我都乖乖跟着。」赤焰擺擺毛茸茸的紅尾巴，忠犬狀的縮在瑤華懷裏，陶醉的笑容挂在嘴邊，心想果然還是瑤華的懷裏最舒服，又溫軟又馨香。

「小狐貍。」瑤華摸摸赤焰的毛說，「你有的時候很聽話，有的時候卻很壞。」

一聽瑤華說自己壞，赤焰緊張得「噌」一聲站起來，氣呼呼地猜道：「哼，誰敢說我壞話？是不是妙谛，看我不咬他！」

「不是妙妙啦。」瑤華急忙搖頭。

「哼，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個九曜星君！」赤焰氣得全身狐毛都倒立起來。

「也不是師兄啦。」瑤華立即把赤焰立起的毛撫順，揭曉謎底道，「是我自己的想法。那次……那次，那次你做了壞事以後，居然不敢承認，還恢複原形，裝成我養的寵物。」

赤焰一愣，立刻明白瑤華所指何事，低下頭，有些心虛地問道：「瑤華，我早就知錯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哼，說謊的人是不值得原諒的。」瑤華把頭一扭。

「說謊的人不值得原諒……」赤焰琢磨着這話裏的意思，心想，難道瑤華一直氣的不是自己強迫了他，而是強迫他後居然還不敢承認？如此推測，難道……瑤華果然對自己也很有好感。思及此，一抹詭異的笑容浮現出來。

「你笑什麽，小狐貍？」瑤華睜大眼睛。

「笑當然是因為高興呀。」赤焰擺擺尾巴，又蜷回瑤華的懷裏。

「有什麽高興的事情嗎？」瑤華還是不明白。

「不告訴你。」赤焰閉上眼睛。

「哼，小氣。」瑤華有些生氣。

「瑤華才小氣。」赤焰的尾巴開玩笑似的從瑤華臉上拂過。

「我怎麽小氣了？」瑤華一把揪住赤焰的尾巴。

赤焰睜開眼睛蹦起來，竄上瑤華肩膀，對着瑤華耳朵小聲說：「你明明知道我最想聽的話是什麽，但每次都很小氣的不告訴我。」

「咦？什麽話？」瑤華真的不太明白了。

赤焰趴在瑤華肩上，翻起舊賬道：「夜仙山崩塌的時候，我都快死了，你還是只對我說不讨厭我而已。你明明知道……我，我想聽你說你喜歡我。」

瑤華的臉「唰」一下紅了，不再做聲。

「瑤華……」赤焰就喜歡看瑤華臉紅的樣子，百看不厭，一邊叫着瑤華的名字，一邊把兩只爪子搭在瑤華肩上，身體忽然變大，由小狐貍變回人形。

瑤華當然抱不動人形的赤焰，身體向後倒去。

只聽「撲」的一聲，瑤華倒在草地裏，赤焰正好壓在他身上，兩手撐在瑤華耳邊。

「小狐貍，你怎麽突然變成人了？」瑤華在赤焰身下問。

「因為變成人後親瑤華比較方便。」赤焰盯着瑤華誘人的唇瓣。

「哼……你、你不準亂來。」瑤華警告他。

「我不亂來。」赤焰抱着瑤華一滾，兩人立刻換了換位，變成赤焰在下，瑤華在上，「我再也不敢亂來了，以後都讓瑤華你亂來吧，我保證乖乖的，不反抗也不哭。」

「小狐貍……」瑤華瞪了瞪眼睛，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來吧，瑤華，來報仇吧。」赤焰迫不及待地解開自己的衣扣。

「我……我又不恨你。」瑤華急忙移開視線。

「但是你不原諒我，比恨我更讓我難受。瑤華，你就當做善事，快點報仇吧。」知道瑤華心軟，赤焰立刻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博取同情。

瑤華經不起赤焰的眼神攻勢，只得在赤焰嘴巴上親了一下說：「好了，我報仇了，這下好了吧？小狐貍，你快把衣服穿上。」

「瑤華，你喜歡我嗎？」這個問題困擾了赤焰很久，但瑤華就是不肯給出明确答複，「如果你今天不清清楚楚告訴我的話，我就……我就，我就哭給你看。」

除此之外，赤焰實在想不出還能拿什麽威脅瑤華。

瑤華聽後卻「撲哧」一笑。

「我很認真的。」赤焰強調道。

「好，我知道小狐貍你很認真，那我也認真地回答你。」瑤華一邊說，一邊拍拍衣服站了起來，指着前方十步遠處一塊三個赤焰那麽大的岩石說，「赤焰，你看着那塊岩石。」

「嗯。」赤焰乖乖坐起來，看着那塊岩石，怎麽看也看不出這塊岩石和瑤華喜不喜歡自己有什麽聯系。

這時，只聽瑤華低聲道：「小狐貍，如果我不喜歡你的話……」說着說着，原本溫和的目光突然變得認真，五指并攏，掌心忽然凝聚出一團紅色的氣焰，對準岩石隔空一推，頓時只見一團火球向岩石飛去，赤焰連眼睛都沒來得及眨，就只聽「轟鹿一聲，岩石已經被擊成碎片，連石頭渣子都飛到天邊去了。

「……」赤焰長大嘴巴，半天發不出聲音。

「小狐貍，」演示完畢後，瑤華又變回以前那溫柔的模樣，笑眯眯地蹲在赤焰身邊道，「如果我不喜歡的你話……在我記憶恢複、法力恢複的時候，早就把你像這塊岩石一樣，轟得連渣都不剩了。」

「……」赤焰立刻反射性地向後縮了幾步，還是不敢說話。

瑤華又湊上去警告道：「小狐貍，如果你以後敢偷腥的話……」

說着抓起地上一顆小石子捏在掌心，但當瑤華再次打開手掌時，小石子全都變成了粉末。

「瑤、瑤華……」赤焰由于受驚過度，額頭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瑤華道：「小狐貍，你一定要記住，到底是你的頭硬，還是這塊石頭硬，知道嗎？」

「知、知道了……」赤焰咽了咽口水，趕緊點頭。心想這次糟了，本來以為瑤華只是一個半吊子的小仙，沒想到對方法力居然高強到這種地步。幻想中和瑤華幸福甜蜜的生活畫面頓時裂成碎片飛散，赤焰的心在滴血。

第二部 如玉堂

☆、第 53 章

煙花三月，揚州街上。

一名素衣的少年疾步穿行于人群之間。少年大概十五六歲，俊眼修眉，生得好不漂亮。但現在，這張俊臉卻布滿怒氣，黑得就像竈臺上的鍋蓋。行人見了他，莫不給他讓路。

說到揚州，第一要想到青樓。

都說這揚州城中，十步栽垂柳，百步立紅樓。樓上姐姐個個面若桃花，媚眼含春。不僅色相好，而且琴棋書畫、吹拉彈唱，無所不能、無所不鑽。

所以這揚州城自古便是浪客的溫柔窩，才子的風流鄉。

城中最出名的一間青樓名曰「天香樓」，意思是說這樓裏的姑娘個個生得國色天香。

匆匆行步的那名素衣少年，便是直奔這天香樓而去。

剛剛走到樓下，便有姑娘迎了出來，嬌笑盈盈道：「這位小公子，上去喝杯花酒吧？」

少年臉上微微一紅，推開那位姐姐，徑直沖上樓去。

樓裏客人見少年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莫不側目而視。

只見少年爬上臺階，沖上二樓，「啪」一聲推開一個雅間的門。

房中喝酒的客人被他吓得差點噎到，正要破口大罵，卻見少年已轉身離去，「啪」一聲又推開另一個雅間的門。

少年向裏面望了一眼，沒有看到他要找的人，繼而又推開第三個雅間的門。

就這樣一直推，一直找，最後來到走廊盡頭的最後一個房間。

「赤焰，你給我滾出來！」少年爆發出一聲驚天大吼的同時，飛起一腳踹在門上，差點把門板都給踹飛出去。

房間中本來充滿歡聲笑語，但少年突然殺到之後，笑聲戛然而止。

姐姐們個個吓得花容失色，而花叢之中，還坐着一個英俊的男子。

說「坐着」不太準确，因為男子已經喝醉了，根本坐不起來，只能趴在桌子上。不僅趴着，手上還提了一壺酒，一邊喝，一邊摟過身旁的一名女子，醉醺醺地問道：「怎麽了？怎麽都不出聲了？」

房間中沒有一個人敢回答他。

四周靜悄悄的，就只聽見門口素衣少年兩拳捏得「咔咔」作響的聲音。

姐姐們察覺到一場暴風雨即将襲來，悄悄退出房去，還細心地關好了門。

趴在桌上的男人醉得不輕，一頭紅發，眼珠也帶着一點藍色。乍看之下，就像是西域血統的胡人。目測年齡大概比少年年長四五歲。五官也算漂亮，但就是因為酒醉關系，雙頰通紅，使那張俊臉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似乎還未察覺到少年的到來，趴在桌上嘟囔道：「沒酒了……我還要喝……」

少年氣得渾身發抖，但卻竭力壓制自己的怒氣，向醉酒的男人走去，貼在他耳邊柔聲細語道：「赤焰……你已經不能喝了，如果你再喝下去的話……」

說到這裏，目光驟冷，一把向赤焰的屁股後面揪去，大吼道：「你再喝下去，狐貍尾巴就要露出來了！」

說罷已經揪住赤焰的尾巴，用盡全力，狠狠一拽！

「哎喲！」赤焰頓時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驚叫，痛得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

「天……瑤華……」赤焰已經完全清醒過來，揉揉眼睛，總算認出少年。

「哼，說是要去找妖怪，怎麽找上青樓喝花酒了？」瑤華板起臉來質問道。

赤焰一邊摸摸屁股後面被拽疼的尾巴根，一邊辯解道：「瑤華，你聽我解釋，我真的是來找妖怪的。我聽人說，這天香樓的姐姐們，個個都是狐貍精，所以才特意進來調查線索。」

「哼，胡說八道。」瑤華把頭一偏，根本不信他的狡辯之辭，低喝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的任務是什麽？」

「知道……」赤焰就像犯了錯的孩子，低聲答道：「我們是奉了如來佛祖之命，到凡界來普度犯罪小妖的。正好經過揚州城，隐約感到城中有股妖氣籠罩，所以才入城來找妖怪。」

☆、第 54 章

話說天界本有「日仙山」和「夜仙山」兩個收容犯罪小妖的地方。

瑤華是負責看守夜仙山的降妖君使，而赤焰則是一只被看守的狐妖。

不久之前，由于赤焰不小心毀了夜仙山的支柱，導致夜仙山崩塌，使夜仙山中原來被關押的小妖也都紛紛落下凡塵。

赤焰毀了夜仙山，本應受到重責，但佛祖慈悲，給了他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令他和瑤華一起下凡，普度落入凡塵的那些小妖。只要度完一百零八只妖怪，他們就算修成正果了。

而這揚州城，便是他們度妖之路的第一站。

但不料赤焰一入揚州城，便迷上酒色。居然以找妖怪為由，跑上這天香樓來吃喝玩樂，真把瑤華氣壞了。

赤焰雖有千年道行，但只要喝醉酒，就會原形畢露。

今天要不是瑤華來得及時，只怕赤焰的狐貍尾巴就要被天香樓的姐姐們發現了。

赤焰見瑤華真有些生氣，急忙認錯道：「瑤華，我保證再也不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保證不犯了？」瑤華斜了他一眼，壓根不信。

「保證不犯了！」赤焰就像狗狗一樣不停搖動尾巴。

「再犯怎麽辦？」

「再犯……再犯你就把我的狐貍皮扒下來給你當帽子。」

「好，這可是你說的。」瑤華摸摸赤焰的頭，終于恢複笑臉，「那現在我們應該幹什麽？」

「我們現在應該去找妖怪。」

「但你喝得面紅耳赤，怎麽上街？」

「這還不簡單。」

赤焰臉頰雖紅，但神智卻很清醒。只見他搖身一變，變回原型紅狐貍。順着瑤華的身體向上竄去，兩三下便已竄上瑤華的肩頭。用自己軟綿綿的身體圍住瑤華的脖子，毛茸茸的尾巴耷拉在瑤華手邊。

「小狐貍，你又想偷懶不走路。」瑤華把赤焰從肩膀上提下來，抱在懷裏，一邊撫摸着他蓬松的紅毛，一邊有些生氣地嘟哝：「……就只會賴在我的懷裏。」

「嘻嘻。」赤焰紅紅的舌頭在瑤華的臉上舔了舔，撒嬌似的說：「誰讓我這麽喜歡瑤華身上的味道呢。」

「好癢。」瑤華急忙把赤焰的頭撥開。

如果是平常，赤焰肯定會和瑤華鬧上一會兒，趁機吃點豆腐。但今天他确實喝多了，頭暈目眩的，剛才能硬撐着和瑤華說那麽多話已是奇跡，現在已經瀕臨極限，不要說說話，就連眼皮都快睜不開了。

只見赤焰擺了擺尾巴，困倦地在瑤華懷裏蜷成一團，迷迷糊糊地道：「不行了，瑤華……我要先睡一會兒……」

瑤華見赤焰今天确實精神不佳，摸了摸他的紅毛，體貼地道：「嗯，你乖乖睡吧。」

說完便抱着赤焰走出門去，本想去幫赤焰付酒錢，誰知卻聽見天香樓裏傳來一陣喧嘩。

沒有客人的姐姐們全都跑向勾欄，擠在一起，唧唧喳喳非常興奮地議論着什麽。

瑤華側了側頭，露出好奇的目光。

什麽事情能讓姑娘們激動成這個樣子？居然連生意都不做了？

瑤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