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6)
遺憾的是對方表現得還算君子,沒有任何不該有的動作。赤焰等了半天也沒等待期待中的精彩畫面,不禁感到有些無聊,一邊嘆氣一邊閉上眼睛小憩。
誰料今晚夜風送暖,催人入眠,赤焰這一閉眼後倒真的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當他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聽見房間中還有低低的談話聲。
傅若湘和宋毅談得盡興,看來今晚他倆都不打算睡覺了。
赤焰懶得陪他們耗下去,抖了抖身上凝了一層薄薄露珠的狐貍毛,直起腰來,準備回客棧大睡一覺。
但他剛站起來,就看見房頂上還有一團白白的不明物體。
豎起鼻子,仔細一嗅,夜風送來一陣老虎的氣味。
看來那團白色的不明物體就是昨晚的那只小白虎了。
小白虎好像沒有發現赤焰醒來,還趴在屋頂一動不動。
赤焰悄悄地向小白虎靠近,心想:柳兒呀柳兒,剛才宋毅出來打岔才跟丢了你,現在你居然自己送來門來,看我不一口咬住你的尾巴向你嚴刑逼供。
一邊想,一邊向柳兒靠近。
不一會兒,赤焰已經靠得很近,普通老虎早就應該聞到他身上那股狐臊味了,但奇怪的是柳兒竟毫不動彈,就像一個布娃娃似的,蜷在屋頂一動不動。
赤焰不禁一陣狐疑,停下腳步,忽然聽見一陣低低的嗚咽。
這小白虎居然在哭?赤焰不由有點驚慌。
柳兒雖然是只小白虎,但他的哭聲就像貓叫一樣,聽得人心裏直打寒顫。雖然柳兒也有意壓低自己的哭聲不想被別人聽見,但赤焰就在離他不到三步遠的地方,想不聽見也難。
「柳兒?」赤焰試探性地低喚一聲。
本來赤焰是抱着一口咬住柳兒的決心才向柳兒爬來的,但現在發現柳兒哭了,心便不禁軟了下來。不但忘了咬柳兒尾巴,甚至還想安慰柳兒兩句。
但柳兒根本不領情,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對赤焰的輕喚毫無反應。
「柳兒……」赤焰來到柳兒身邊,表示關心地舔了舔他臉上的毛。
柳兒突然發出一聲低吼,亮如刀鋒的虎爪向赤焰拍去。
還好赤焰發射神經比較發達,及時向後一避,這才躲過柳兒摧毀性的攻擊。
一虎一狐在房頂上這麽一鬧騰,引得瓦片發出一陣怪響。
傅若湘和宋毅的談話聲戛然而止。
「噓。」赤焰急忙示意柳兒噤聲。
柳兒扁了扁嘴,用前爪擦去眼中淚花,一言不發地又在原位趴下。
不一會兒,傅若湘和宋毅的談話聲又低低響起。
赤焰這才敢輕移碎步向柳兒靠近,安慰道:「柳兒,你怎麽哭了?難道是吃醋了?想開一點吧,你師傅和那個宋大人本來就是一對老情人,他們兩情相悅,久別重逢,根本沒你什麽事,你就不要自讨煩惱了吧?」
柳兒用前爪堵住耳朵,不理赤焰。
但赤焰卻不放棄地繼續唠叨問道:「柳兒,你說你差點咬死宋毅到底是怎麽回事?」
「因為他……他不是好人。」柳兒悶悶地說:「五年前,如果不是因為他……師傅的手就不會受傷。」
「不是好人就不是好人,只要傅若湘喜歡他就好了。他們這叫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能怨誰呢?」雖然不知道宋毅和傅若湘之間到底有什麽故事,但既然一直聽宋毅說什麽原諒不原諒,就知道宋毅肯定做了什麽對不起傅若湘的事情。
柳兒毛茸茸的身體蜷成一團,很小聲地嘟哝道:「師傅說過……他喜歡我……」
「那也是喜歡寵物的喜歡吧?」赤焰沒拿他的話當一回事。
柳兒生氣地瞪了他一眼,強調道:「不是對寵物的喜歡,是可以接吻的那種喜歡。」
「啊?」這個問題比較嚴重,傅若湘看上去不像什麽濫情的人,怎麽會看上柳兒?
「師傅說過他喜歡我,但是宋毅回來後,他就變了……」
難怪剛才柳兒在抹眼淚,原來是在傷心這件事呀。
☆、第 68 章
「你是不是誤會你師傅了?也許他根本沒那個意思。」赤焰實在想象不出傅若湘和柳兒接吻的畫面。
「沒有,他說過他喜歡我。」柳兒非常肯定地說。
「他吻過你幾次呀?是在什麽情況下吻的?」
難免不是傅若湘喝醉酒後把柳兒當成其他什麽人。
「已經三次了。」柳兒已經把赤焰當成一個傾訴的對象,漸漸沒了防備之心。
赤焰分析道:「一次可以說是意外,兩次可以說是湊巧,但是三次的話……說不是故意也沒人信了。」
柳兒點點頭,聲音低低的,帶着一絲疑惑和不安說:「而且……我到這裏才剛滿十天。」
「也就是說,他每隔兩三天就吻你一次。」赤焰粗略計算了一下。
柳兒紅着臉點頭,「第一次我很吃驚,但後來就習慣了。」
赤焰接着又問:「他說他喜歡你嗎?」
柳兒輕輕應了一聲:「嗯。」
「好古怪……」赤焰的眼神變得陰沉,柳兒怎麽看都不是傅若湘喜歡的類型呀。
大概柳兒自己也知道傅若湘不會喜歡上自己,所以才顯得這樣疑慮和不安吧。
「那你們還有沒有做其它的事?」赤焰用深邃的目光暗示了那「其它的事」的本質含義。
「師傅不是那種人!」柳兒的聲音微微大了起來。
換句話說,如果傅若湘真是那種人,想做那種事情的話,柳兒也不會反對。
赤焰出起了馊主意,「柳兒呀,你想弄清他的心意很簡單,今天晚上脫光了爬上他的床,如果他真對你有意思就不會拒絕,否則……這裏面絕對有問題。」
「這都已經下半夜了,師傅大概不會睡了。」柳兒說着又傷心起來。
「你師傅和宋毅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好像知道他們以前的故事?」
柳兒大概難得遇上一個妖中同道,索性把以前積在心裏的話全說了。
「五年前,我在樹林裏捕獵的時候中了獵人的圈套,後腿受了傷,是師傅救了我。但那時我還小,形體就像一只貓,再加上白色的老虎本來就不多見,所以師傅就把我當成小貓收養下來。當時師傅和宋毅早已成名,被并稱為揚州雙絕。那年本來他倆都決定上京參加科舉考試,但如玉堂裏的好事之徒居然開了一場賭局,賭誰最後能金榜題名。」
赤焰道:「宋家對你師傅倒真是不錯,嚴格來說,他只是一個陪讀的下人呀。」
一個下人居然和主子平起平坐,并稱雙絕,并且還一起入京趕考,這種事情确實不多見。
柳兒道:「宋家老爺夫人心地都很善良,不然當初也就不會收留流浪街頭的師傅了。而且師傅可是大受朝中一品大員張玉軒褒贊的少年才子呀,如玉堂的講師都對他格外看重。與其說師傅是宋家的下人,倒不如說他已經是如玉堂的招牌了,吃喝住行都不依托宋家,而是由如玉堂包辦。所以對于他參加科舉的資格,全揚州城可沒人膽敢質疑。」
柳兒一講起傅若湘,滿臉就洋溢起愛慕之色。
「那你師傅的手又是怎麽受傷的?」赤焰又問。
「就是那場賭局害的。」柳兒嘆了口氣道:「賭局開設以後,宋毅的賠率足足比師傅高出三倍.宋毅知道後非常生氣,就把氣全都撒到師傅身上。那時候,他倆本來就已經是關系親密的愛人,師傅見他居然為了這種小事而大動肝火,一氣之下就用硯臺砸傷了自己的手,并且發誓永不參加科舉。」
看來這傅若湘也是一個烈性的人,赤焰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柳兒續道:「右手見血的時候,我看見宋毅都傻眼了。當時我也在場,我就撲上去咬他。本想把他的手咬斷,但他揮開了我。我火了,又撲上去,這次咬住了他的脖子。如果不是師傅及時抱住我,宋毅早就被我咬死了。」
「後來你就被關入夜仙山了?」這已經沒有任何選懸念。
柳兒點頭道:「被關了五年,我就是在那裏修煉成人的。後來夜仙山垮塌,我落下凡塵,正好落回揚州如玉堂。就像五年前一樣,師傅又救了我一命。不過他不知道我就是五年前的那只小白虎,我也沒有告訴他。」
「你認為傅若湘會對你一見鐘情嗎?」赤焰忽然問。
柳兒搖了搖頭,不安地低下了頭。其實他比誰都清楚,傅若湘不可能喜歡上他。
赤焰越想越覺得大有問題,「那就奇怪了,傅若湘一定另有圖謀。」
外表看來是個心清如水的儒雅公子,但心裏究竟是黑是紅卻看不出來。
「但我只是一只小小的白虎妖,他能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呢?」柳兒并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是懷疑來懷疑去,就是找不到自己身上任何一點能讓傅若湘有所圖謀的地方。
「現在還不清楚……」
赤焰搖了搖頭,他和傅若湘一點不熟,既然柳兒都猜不透,他就更加摸不到頭緒,建議道:「總之你還是提防一下傅若湘吧,畢竟你們已經五年沒見,也許他早已不是以前那個傅若湘了。」
說到這裏,赤焰的眼神忽然沉了沉,帶着一點警示意味,繼續道:「柳兒,難道你感覺不到嗎?傅若湘身上有股妖氣。」
「妖氣?」柳兒的心口忽然一陣□□。
☆、第 69 章
赤焰繞着柳兒,在屋頂踱來踱去地說:「最怪的就是你師傅身上的那股妖氣!雖然他身上有妖氣,但那妖氣卻不像從他自己體內發出,而像是從哪裏沾惹來的。本來我和瑤華都以為他是沾了你身上的妖氣,但又有一點很奇怪,就是柳兒你身上的妖氣很弱、很弱,弱到幾乎辨識不出。」
正因為柳兒身上的妖氣太弱,所以瑤華第一次在天香樓遇見柳兒時,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是妖怪。
以柳兒這麽弱的妖氣,根本不可能沾惹到傅若湘身上。
赤焰停在柳兒面前,盯着他看,距離近得連鼻子都差點碰到一起。
「柳兒,你應該知道吧?道行越深的妖怪身上妖氣才越弱。但你才剛剛修煉成人,不可能把妖氣抑得這麽弱。」
「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柳兒忽然站了起來,顯得有些心慌。
他的妖領本就很淺,完全不懂如何遮抑妖氣。
如果不是今天赤焰告訴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妖氣有多弱。
赤焰擡頭看看天上的月亮,一邊估算時間,一邊說:「瑤華也該回來了,不如你去見見他吧。他畢竟是降妖君使,處理你們這些小妖的事情可是得心應手。」
「既然夜仙山已經塌了,我就是自由之身,為什麽還要受他管制!」柳兒弓起後背,生氣地向赤焰嚎了嚎,好像生怕被再逮回天界似的。
「你先不要激動,我也是為了你好。」雖然赤焰的法術比柳兒高強數倍,但出乎狐貍對老虎畏懼的本能,柳兒的青森白牙一露出來,他就忍不住要打幾個冷戰。
「總之,我的事情不用你們操心。」柳兒說翻臉就翻臉,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輝,很具威懾效力。
留下這句話後,柳兒敏捷地跳下屋頂。
白色的身影在黑夜中閃了幾下,一會兒就已無影無蹤。
赤焰本想追上去,但想了想後最終放棄。反正這個柳兒對傅若湘一往情深,肯定不會離開如玉堂。正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要有這個如玉堂在,難道還愁找不到他嗎?
這麽想着,赤焰也打起呵欠。
太困了,還是早點回客棧睡覺吧……
還好客棧離如玉堂很近,不到半刻鐘,赤焰就回到客棧,從窗戶翻進房間。
房間中瑤華已經睡着了,呼吸均勻,看樣子睡得很香。
赤焰舍不得吵醒他,輕手輕腳竄上床去,鑽進被窩。
被窩已被瑤華的身體軟熱,就像一個小暖爐。
赤焰只要聞到瑤華的味道,就覺得特別安心和幸福。
他安适地在瑤華頭邊蜷成一團紅紅的小毛球,閉上眼睛。
倦意很快襲來,不知不覺便已進入夢鄉。
☆、第 70 章
第二天,赤焰迷迷糊糊地還在做夢,就聽見耳邊傳來人聲。
保持着半睡眠的狀态,閉着眼睛聽了聽,覺得那聲音挺耳熟的。
聽着聽着,傅若湘的樣子忽然浮現出來。
那一瞬間,赤焰還以為自己回到如玉堂了呢。急忙睜開眼睛一看,才發現自己還在客棧裏。而傅若湘站在門邊,正和瑤華說着話呢。
可惜赤焰醒得太晚,他倆的談話已經結束了。
赤焰只看見瑤華送傅若湘出門。
過了不多一會兒,瑤華又回來了。
這時赤焰早已清醒,站在床邊等瑤華告訴他出了什麽事。
瑤華把赤焰抱進懷裏,一邊撫摸它毛茸茸的尾巴,一邊說:「他請我去如玉堂收妖。」
「收妖?」赤焰擡起了頭,有些吃驚地問:「難道他已經發現柳兒是妖怪了?」
瑤華搖搖頭道:「不是發現柳兒,而是發現了一只狐貍精。」
狐貍精……赤焰身體一僵,已經預感到瑤華接下來要說的話。
果不其然,瑤華原本撫摸赤焰尾巴的溫柔動作忽然變得粗暴,一把揪住赤焰的尾巴尖,把赤焰頭朝下地倒提在半空,湊近赤焰的臉問道:「小狐貍,傅若湘看見的那只狐貍精……該不會就是你吧?」
「嘻嘻。」赤焰只好傻笑。
昨晚他被宋毅拉進藏書室,後來傅若湘突然又來敲門,情急之下,他只有變成狐貍逃走。
後來傅若湘大概忽然想起瑤華說過什麽如玉堂有妖怪,并且還要表演收妖,所以今早才特意來此拜訪。
一見赤焰傻笑,瑤華更加肯定是他做的好事,板起臉道:「我就知道是你。」
害怕受訓的赤焰急忙轉移話題,問道:「瑤華,那你怎麽回答他的?去還是不去?」
瑤華道:「當然是去呀。這樣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自由出入如玉堂了。對了,我從師兄那裏查到,柳兒就是從夜仙山上掉下來的妖怪,當年差點咬死一個叫宋毅的人。」
「我早就知道了。」赤焰得意地說:「而且保證知道得比你還詳細。」
「真的嗎?你怎麽知道得?快告訴我。」
「你把我放下來我就說。」赤焰現在還處于頭朝下的狀态,頭部都快充血了。
瑤華也不是真想修理赤焰,想了想,就把他放了下來,自己坐回床邊,等着聽故事。
赤焰跳上一根板凳,基本上達到和瑤華同一水平面的高度後,才把昨夜從柳兒那裏聽來的故事原原本本講了出來。
瑤華聽後也有些感嘆,一嘆白虎精的專一之情,二嘆傅若湘的外柔內剛的倔強脾氣,三嘆宋毅的不懂珍惜。
◆◇◆◇◆◇◆◇◆◇
簡簡單單地吃過早飯,瑤華抱着赤焰如約來到如玉堂。
向大門邊一名老仆報上名字後,那老仆便立刻點頭說早就等候多時了。
瑤華和赤焰被帶進如玉堂,經過中庭的時候,他們發現有十多名學生打扮的人好像很興奮地向什麽方向跑去。一邊跑還一邊說什麽今天一定要聽聽莺莺姑娘的歌聲,還要為莺莺姑娘填詞作畫。
「老伯,他們這是要去哪裏呀?」瑤華好奇地望着那些年輕人的背影問。
老仆呵呵笑道:「小公子有所不知,今天早上書堂裏來了幾位天香樓的姑娘,說要和大家游賞春景,交流書畫琴棋之技。而那位莺莺姑娘,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更是天香樓中出了名的好嗓子。今天她大駕光臨如玉堂,肯定引起一番不小的轟動。」
瑤華問道:「天香樓的姑娘經常來如玉堂交流書畫嗎?」
老仆答道:「交流書畫倒是經常,但親自來到如玉堂交流書畫還真不多見。這群姑娘們,八成是沖着宋毅宋大人來的。她們大概聽說了一位風度翩翩的朝廷禦前學士回鄉講學,所以才格外好奇,想來一探究竟吧。」
瑤華忽然對天香樓和如玉堂的交流盛會來了興趣,問道:「老伯,我們能跟去看看嗎?」
老仆點頭道:「當然可以,傅公子和宋大人也在那邊,我正要領你們過去呢。」
☆、第 71 章
常言道: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車馬多如簇。但這三項都不及一句「書中自有顏如玉」。而據說這如玉堂這名字,正是取自「顏如玉」中二字。
今日天香樓的姐姐們光臨貴駕,更襯出幾分如玉堂的妙意真谛。
如玉堂中風景如畫,一條青色的小河繞堂而過,河邊綠草如茵,楊柳依依,一間朱色的小亭立于河畔之上,映着粼粼的波光,微微翹起的檐角就像鳥雀展開的翅膀,一景一致優美動人,生機勃勃。
亭中架着三張古琴,撫琴之人兩男一女。
他們被衆人包圍,看不清樣子。但那撫琴女子一邊撫琴還一邊吟唱,婉轉動人的歌聲便是隔着上百步,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彈的是輕曲慢調,唱的是揚州青煙碧水。
從那聲音判斷,女子應該就是天香樓中當紅的莺莺。
難怪剛才那些學生又激動又興奮,聽過莺莺歌聲後的瑤華也不禁被那美妙的聲音吸引。不停感慨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其實恐怕就連王母娘娘的蟠桃盛會上,能聽見這種歌聲的機會也不多。
帶路的老仆只把瑤華領到離小亭百來步遠的地方就告退了,瑤華抱着赤焰慢慢走近。
走近以後才看清另外兩名充當琴師的人,正是當年聞名遐迩的兩大才子,傅若湘和宋毅。
這三人組合,可謂強中之強,也難怪身旁聽歌的人都不禁神離身外,雲游仙境去了。
瑤華本想找傅若湘問事,但現在卻被曲聲吸引,不忍打斷。
直到一曲結束,衆人掌聲響起之後,他才恍然醒來。
傅若湘早就看見了瑤華,曲畢之後就直接站起身來,向亭中衆人道謝告辭。
衆人極力挽留,但傅若湘卻說約了貴客,不得不走。
衆人立刻猜出那貴客就是瑤華,雖然不知道瑤華找傅若湘有什麽事,但既然已經找上門來,當然不能硬留傅若湘,只好放他走了。
傅若湘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到瑤華身邊,輕一點頭,示意瑤華跟他離開。
但瑤華才剛邁開腳步,懷裏的赤焰就噌一下竄了出去。
「小狐貍!」瑤華吓了一跳,下意識回頭去找赤焰。
但赤焰卻早已竄進人群,被重重人影遮擋,連影子都尋不到了。
「怎麽了?」傅若湘回頭問。
「沒什麽。」瑤華搖了搖頭,立刻跟上傅若湘的腳步,邊走邊說:「那狐貍貪色,大概舍不得離開這個百花綻放的好地方,随他去吧。」
其實瑤華知道,赤焰是想留下來監視宋毅。雖然他們一仙一妖的合作時間不長,但卻越來越有默契。不用事先商量,也能猜出對方心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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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華随傅若湘離開後,赤焰順着亭子的漆紅圓柱爬了上去,蹲在一個舒服又不易被人發現的檐角俯視全局。
亭子裏其他人的目光都流連在天香樓姐姐們的臉上,誰都沒有留意到頭頂這只來路不明的小狐貍。
這時只見莺莺向宋毅走去,輕輕握住宋毅的手,身子依上去,柔媚萬分地贊道:「宋大人真是一雙妙手,竟能彈出如此優美的曲調。」
說着微微帶着一點挑逗意味地輕輕撫摸宋毅的手背。
這青樓女子慣用的勾引招客招數,宋毅也算見得多了,只輕輕一笑而過。
這時莺莺慢慢摸到了宋毅的手腕,驚訝道:「宋大人,你手上受傷了?」
說着輕輕掀開宋毅的袖口,果然發現宋毅右腕上有一道深紅的傷痕。
宋毅道:「這是五年前被一只白貓咬的。」
莺莺聽後笑了笑,緩緩掀開自己的袖口。
她的手上竟也出現了一道幾乎和宋毅一模一樣的傷痕。
這時衆人都發出一陣驚呼。
莺莺對宋毅抛去一個媚眼道:「莺莺這傷痕與生俱來,以前聽一個老和尚算過命,說莺莺這輩子要跟定和莺莺有同樣傷痕的男人。」
宋毅當然沒把這話當真,但卻也微微露出尴尬的表情。
這時天香樓的姐妹立刻揭發莺莺道:「那哪是與生俱來,是兩天前被咬上去的。」
「被貓咬的嗎?」宋毅随口問道。
「哪是被貓咬的,是被傅公子身邊那柳兒咬的。」
☆、第 72 章
「柳兒?」宋毅還沒聽過這個名字。
「宋大人難道不知道嗎?他是傅師傅新收的小侍。」一名如玉堂的書生說道。
「他什麽時候開始收小侍的?」宋毅顯得有些吃驚。
那書生又接着道:「大概收了四五年了吧?據說五年前,就在宋大人你上京趕考後不久,傅師傅就大病了一場,身體一直不好,所以就請了小侍照顧。但說來奇怪,請來的小侍隔不了四五個月就下落不明。這四五年,大概小侍都換了十來個了吧。」
「有這種事?小侍是怎麽失蹤的?」昨晚宋毅和傅若湘談了一夜,沒聽傅若湘提一個字。
這時身旁又有天香樓的姐姐說道:「說來奇怪,那些失蹤的小侍前一天都還好好的,但總是在一夜之後,第二天早上就再也找不到影子了。從來只聽說克子、克夫、克親戚,還沒有聽說過有人克小侍的呢……傅公子八成是撞了什麽邪,這柳兒八成也留不長。」
檐上的赤焰越聽越心慌,越聽越覺得這個傅若湘不正常。
以前只以為他身上的妖氣來路不明,但現在看來,他身上不僅妖氣奇怪,而且引起的這一連串失蹤事件更奇怪。
那些失蹤的小侍到底哪兒去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早就死了。
赤焰突然擔心起随傅若湘離去的瑤華,跳下柱子,以最快的速度追着瑤華離開的方向而去。
◆◇◆◇◆◇◆◇◆◇
另一方面,傅若湘已經帶着瑤華來到昨夜發現狐貍精的那間藏書室。
藏書室有些陳舊,架子上都積了不少灰塵,想必放的都是舊書,而且已經好幾年沒有打掃了。剛一打開門,迎面就撲來一股灰塵的味道。把瑤華嗆得不停咳嗽,急忙捂住鼻子。
傅若湘在瑤華身後輕輕關上了門。
随着「吱呀」一聲微響,兩扇木門阻斷了屋外的陽光,只有一層薄薄的微光隔着窗紙透進屋來。四周安靜極了,連鳥鳴聲都聽不見。
瑤華順着一排一排整齊的書架向前走去。
他本來就知道昨晚的狐貍精是赤焰,所以傅若湘帶他來看現場,他也只圖應付,根本沒有認真。但就在剛才跨入房間的第一步後,那應付的心态就全然無蹤——因為他感覺到這個房間中似乎藏有一股很深的瘴氣。
這瘴氣有些像妖氣,有些像鬼氣,又有些像怨氣,總之混合了很多污七糟八的東西,讓這空氣聞起來格外混濁。
難道這房間裏真藏了什麽?
瑤華順着書架向前走去,想找出瘴氣最濃的地方。
但走着走着,忽然聽見傅若湘的腳步聲停在身後。
「傅公子,這裏除了放書,還放別的什麽嗎?」瑤華一邊問,一邊轉過身來,忽然發現傅若湘正凝視着自己。
那目光沉靜溫和,帶着一點暧昧的光芒。
瑤華紅了紅臉,急忙把視線移開。
傅若湘本來人就長得很美,如果眼神中再稍微帶上一點誘惑,立刻就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瑤華雖然沒被迷昏,但也被迷得心口怦怦直跳。
「道君。」傅若湘把瑤華當成了一個小道士,柔聲道:「這藏書室久未打掃,積了不少蛛網。你這樣到處亂走,蛛網都纏上頭發了。」
說着擡起手,輕輕撫過瑤華頭頂,為他撫去蛛網。
瑤華個子不高,大概只到傅若湘的胸口,被傅若湘一撫頭後,竟變得像小狗一樣溫順,乖乖低下了頭。
說來奇怪,兩人之間的氣氛好像越來越暧昧。
傅若湘的每一個動作和眼神似乎都帶上了一點暗示和引誘。
「還有臉上也纏了蛛絲。」傅若湘一邊柔柔地說着,手便從頭頂順着瑤華的耳側緩慢滑下。用拇指擦了擦瑤華的臉後,那只手竟輕輕擡起了瑤華的下巴。
瑤華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只覺得被他一摸渾身都特別舒服。
「道君,如玉堂裏好像有什麽邪氣糾纏,不如你在這裏留段時日吧?」傅若湘低聲發出邀請的同時,還緩緩彎下了身,向瑤華湊近,近得兩人的鼻尖幾乎碰在一起。
瑤華緊緊靠在書架上,緊張得四肢都開始漸漸發硬。
如果他的預感沒有産生失誤,那麽傅若湘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接吻。
不會吧?傅若湘沒有理由吻他呀?
他一邊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誤會好人,說不定傅若湘是看見他的鼻子尖上也有蛛網想幫他撫去呢?如果太過緊張,反而顯得自己胡思亂想非常好色。
就在瑤華極力勸說自己保持平常心态的時候,傅若湘的雙唇已經覆蓋上他驚愕的嘴。
瑤華吓得眨巴了一下眼睛,本想大喊「不要」,但雙唇之間剛剛分開一條小縫,傅若湘的舌尖便敏捷竄入,在瑤華口中轉動吸吮。
說來奇怪,瑤華的身體突然傳來一股莫名的躁熱。
那熱氣順着他的每一條神經向舌尖凝聚,在和傅若湘絞纏的唇齒間,漸漸從體內流走。
一開始瑤華還知道要反抗,但随着親吻的不斷加深,他的腦中就變成一片渾沌,什麽都忘了。全身力氣也都好像都從舌尖散失似的,只感到一陣頭重腳輕。
要不是後背還靠在書架上,只怕瑤華早就倒下了。
☆、第 73 章
以前也被赤焰吻過不少次,但卻從來沒有這麽強烈的反應。難道是對方吻技過于高超,才把自己吻得神魂颠倒、雙眼發黑?
等熱氣流走以後,瑤華的四肢有些發冷。
「道君……」傅若湘總算放過了瑤華可憐的嘴巴,在他耳邊輕輕吐着氣道:「留下來吧,這裏妖孽橫行,如玉堂和我都需要你。」
那個所謂的「需要」究竟是收妖還是另有所指,聽上去特別暧昧。
瑤華還沒從剛才的那一吻中緩過神來,發不出聲音,呼吸的節奏也還沒有找到。不過他的心卻怦怦直跳,除了四肢有些發冷發硬以外,兩邊臉頰全都染上一片紅暈。
「我……我……」
「道君,你的身體好冷。」
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傅若湘輕輕按住瑤華的肩膀。
瑤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覺一絲涼氣順着脊柱從後腰緩緩攀上——竟是傅若湘的手已經不知不覺間探入他的衣內。
「傅、傅公子……你不要開玩笑了。」
瑤華急忙直起了腰,連聲音都變得結結巴巴。
如果是赤焰那只色狐貍吃他豆腐還可以理解,但為什麽就連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儒雅沉靜的傅若湘也對他動手動腳呢?瑤華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道君,你的腰好細,只用一只手就能摟住。」
傅若湘一邊說,那只撫摸瑤華後背的手臂便猛一用力,緊緊抱住瑤華,使兩人的身體親密無間地貼在一起,連大動脈的搏動仿佛都能透過皮膚傳來。
「道君,你身上有股很特別的味道,一股我很喜歡的味道……」傅若湘的舌尖輕輕掃過瑤華的耳垂,似乎是在舔咬,又似乎是在吸吮瑤華身上那特殊的香味。
「公子請放開我。」瑤華用他有些發顫的聲音懇求。其實只要他稍一運功,憑內力也能震開傅若湘,但他卻不想用那樣粗暴的方法來對待一名文弱公子,那會顯得他自己像莽夫。
「道君,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留是不留?」傅若湘的拇食兩指捏住瑤華的下巴,輕輕摩挲着。
「我……我……」
如果拒絕,以後再入如玉堂調查就難了;但如果答應的話,自己又被傅若湘騷擾怎麽辦?
正在瑤華舉棋不定之時,忽然只聽一聲大吼從門外傳來:「瑤華!」
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赤焰。
瑤華還沒來得及應聲,就只聽「砰」的一聲巨響,赤焰撞門沖了進來!
赤焰的身體還是狐貍的形态,但嘴裏嚷的卻是人話,這無疑就在傅若湘的面前暴露了他身為狐妖的身份。
「你就是昨晚的狐妖!」傅若湘的臉色青了一層。
「放開瑤華!」赤焰後腿一蹬,就像一顆炮彈似的彈射到傅若湘肩上,一口咬住他的頸窩。
咬死你,咬死你,竟然侵犯我的瑤華。
赤焰胸中醋海翻騰,恨不得把傅若湘生吞活剝。
「小狐貍,別咬了,再咬就出人命了!」
瑤華見傅若湘的頸窩竟已滲出一片血紅,急忙抓住赤焰的尾巴,使勁把它往下拉。
但赤焰的兩只前爪牢牢扣在傅若湘的衣服上,任憑瑤華怎麽拉都拉不下來。
「小狐貍,別咬了!」瑤華情急之下,竟發出絕招紅蓮聖火。
于是只聽「蓬」的一聲,鮮紅的火苗就從赤焰尾巴竄起,一竄就是三尺高,把赤焰燙得哇哇大叫。這一大叫,正好松開了咬住傅若湘脖子的嘴。
傅若湘總算得救,但赤焰卻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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