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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輕輕撫摸柳兒纏着紗布的腦袋，一邊低聲安慰。

赤焰回頭一看，見瑤華腿上那原本屬于自己的位置竟被柳兒占了去，不由湧起一股醋意。

那個位置明明應該是我趴的！瑤華的撫摸明明應該是我享受的！怎麽全被柳兒搶了去？

赤焰越想越悶，氣得再次背對瑤華，把自己的尾巴像面抗議小旗一樣高高豎了起來。本以為這樣就可以把瑤華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但誰料瑤華還是對他視若無睹。于是赤焰又把高高豎起的尾巴向左向右擺了擺，心想這樣瑤華總能發現自己在生氣了吧。

但誰知瑤華卻拽了赤焰的尾巴尖一下說：「小狐貍，現在不熱，不用你給柳兒扇風。」

扇風？赤焰聽後氣堵得差點把尾巴上的紅毛一根根全立起來。

不過也不怪瑤華誤會了他的意思，因為赤焰的尾巴經常被用來當扇子用。特別是夏季晚上悶熱的時候，赤焰就常在瑤華枕邊蜷成一團，用尾巴幫瑤華扇風解暑。

「小狐貍，謝謝你，你去給柳兒取點水吧？」瑤華道謝後又吩咐道。

回到客棧以後，柳兒不僅沒吃東西，就連水也沒有喝上一口。瑤華非常擔心他的情況，無論如何，要讓柳兒開口吃點東西，不然就算是神仙都熬不下來。

赤焰雖然早已醋意翻騰，但既然瑤華開口，加上柳兒确實也是傷員，他只好按捺下心中的酸意，給柳兒端來一杯水。

杯子放到柳兒唇邊，柳兒卻連嘴都不張一下，微微轉過了頭，完全無視赤焰的好意。

這下可把赤焰惹火了，只見他五指一張，卡住柳兒的頭向自己方向一轉，剛想好好把這只任性的小老虎教訓一頓，誰知卻看見柳兒的眼角裏面閃現着點點淚光。

這下可把赤焰驚呆了，想剛才在如玉堂裏挨打的時候，柳兒都沒有流下半滴眼淚，怎麽現在回到客棧，傷口也包紮好了，追打他的人也沒了，照理說應該安下心了吧，怎麽柳兒反倒哭了起來？難道是自己的态度太兇，把柳兒吓哭了？

☆、第 88 章

思及此，赤焰原本燒着怒火的眼神忽然溫柔下來，聲音也變得柔軟起來，問道：「柳兒，怎麽了？怎麽哭了？」

柳兒沒有回答什麽，只是別開了頭。

但瑤華卻在赤焰剛才那一句話的提醒下低頭一看，發現柳兒的眼角裏面果然藏着幾滴淚水，心疼萬分地安慰道：「柳兒，你不要哭了，明天我們就帶你離開揚州城，幫你重新找個安家的地方。你一定要好好養傷，等傷好以後，就又可以重新開始了。」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響動。

像是有很多人正聚在樓下，傳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現在已經入夜，照理說不該有這麽多人在外面活動才對。赤焰和瑤華對望一眼，似乎都産生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瑤華腿上還有柳兒，動不了身，只好用眼神向赤焰示意，讓他去窗口看看外面怎麽了。

其實不等瑤華示意，赤焰早就敏捷地向窗邊靠去。只見他輕輕把窗戶推開一個縫隙，從那縫隙處向外張望。不望還好，一望之下他的心就驀然緊了起來。

樓下已經聚滿了人，好些人還都是如玉堂的書生打扮。他們正和客棧以及附近的農戶說着什麽，想必是沖着柳兒、瑤華和自己這三只「妖怪」來的。樓下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幾分慌亂和恐懼，他們竟已在樓底堆上了幹柴，還有幾名大漢提着酒壇往幹柴上潑。

看來，他們是打算燒了這間客棧。

「瑤華。」赤焰察覺到情況不妙，急忙沖回瑤華身邊道：「如玉堂那些書生真夠狠，他們居然打算殺人滅口，火燒客棧。大概他們還以為我們睡着了，想把我們燒死在夢中。還好我們發現得早，不然就要變成一堆焦屍了。事不宜遲，我們快逃。」

說罷就抓住瑤華的肩膀，把瑤華往外拉。

但瑤華還要顧着懷中的柳兒，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赤焰毫不憐惜地一把拎起被包得像粽子一樣的柳兒，推門闖了出去。

但大概是他推門的動作太用力，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把那些負責看守他們的人全都驚來。不同于如玉堂的書生，這些人都是客棧裏面五大三粗的壯漢，而且他們手裏拿的不是木棒，而是鋤頭、斧頭這些砍得死人的東西。

見了這陣勢，赤焰哪敢向外逃，前腳剛跨出門檻一步，立刻就縮了回來。

赤焰用最快的速度把門關上，還順手拖來門邊的櫃子抵在門上，一手拎着柳兒，一手拉過瑤華向窗邊跑去，「瑤華，門口已經被堵了，我們只有跳窗！」

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後傳來「砰砰」的砸門聲。

眼看大門就要被砸開了，赤焰準備用法術攔住那些人。

但還不等他念出咒語，瑤華急忙攔住他道：「赤焰，不能傷人！」

瑤華身為降妖君使，專門看管的就是在人界傷人的小妖。也許是出乎職業本能，他下意識就發出了阻止。正是這一聲阻止，延誤了最好的攻擊時間。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大門已經被那群虎背熊腰的壯漢砸開。

「來不及了！」赤焰也沒有時間多想，手臂一彎，把瑤華摟在懷裏，跳上窗臺。

「別讓他們跑了！」那些壯漢也發出一陣大吼。

「下面的人讓開！」赤焰一手拎着柳兒，一手摟着瑤華，向樓下那些還在潑酒的人大吼一聲。但時間緊迫，也來不及等樓下那些人反應過來，他就雙腿并攏向前一躍，就像被彈弓彈出的石子一般，輕捷地在空中劃出一條完美的弧線，向地面落去。

「哇啊啊！」樓下衆人齊聲發出一陣驚呼，全都吓得抱頭逃開。

下一瞬間，就只聽「啪」的一聲輕響，赤焰順利着地。

剛一落地，就立刻調整方向，向遠處逃去。

「別讓他們跑了！抓住他們！」樓上的壯漢們全都揮舞着手上的武器大聲咆哮，但無奈誰都沒有膽子像赤焰那樣從窗口跳下。

而地上那些負責生火的人也全都吓破了膽，一個兩個全都膽怯驚慌地望着赤焰他們向遠處逃竄的背影，別說是追，甚至就連站都站不起來。

☆、第 89 章

還好現在天色已暗，赤焰的身影很快被黑沉沉的夜色掩蓋，再也尋不着了。

也許是出于野獸的本能，赤焰帶着瑤華和柳兒逃入了山上的小樹林。

夜深人靜，樹林裏也沒有半個人影，就只聽見赤焰和瑤華的腳步聲踩着落葉紮紮響起。

柳兒的精神有些不好，眼皮一直耷拉着，不知道是身上傷得太重，還是疲憊困乏，一聲不吭地趴在瑤華懷裏，沒有一點生氣。

一路上，瑤華一直在努力尋找話題，希望幫助柳兒打起精神，但無論瑤華對柳兒說什麽，都得不到什麽回音。

漸漸，瑤華的話也說盡，只能眼巴巴望着依舊無精打采的柳兒，不知道自己還能幫他什麽。

柳兒的身上滿是藥味，厚厚的毛皮上還留着不少血漬，體溫偏低，身體發硬。無論瑤華把他抱多緊，他的體溫依然升不上去。

「柳兒？柳兒？」見柳兒一直閉着眼睛，瑤華害怕他已經昏過去了，急忙晃了晃柳兒的身子。

原本柳兒腦中已經有些渾渾噩噩，被瑤華這麽一搖晃，倒是恢複了一些神志，喉嚨中發出低沉嗚嗚的聲音。

赤焰見柳兒一直賴在瑤華身上，又是嗚咽，又是萎靡的，早就吃了一肚子酸醋。但礙于對方重傷在身，他不便動粗，這會兒見柳兒終于有了一點反應，想必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于是毫不客氣地伸過去一只爪子揉了揉柳兒的頭，毫不憐惜地說：「放心吧，死不了，他的骨頭硬着呢。」

「小狐貍！」瑤華瞪了赤焰一眼，拍開赤焰的手，「你溫柔一點，他還疼着呢。」

「誰讓他自己現出原形。」赤焰小聲嘟哝，從瑤華手中搶過柳兒道：「我看你抱了他這麽久也累了，現在換人吧。」

「你不要弄疼了他。」瑤華舍不得把柳兒交出去。

柳兒也不情願地發出嗚嗚的聲音，兇巴巴地瞪了赤焰幾眼。

「唉，本來我是好意，誰知道你們一個兩個都把我當成壞人。」赤焰撇了撇嘴，撥開擋路的層層枝葉，向樹林深處走去。

他們早已偏離山路，目前正處于迷失方向，在樹林中瞎晃的狀态。

他們在林子裏越走越深，漸漸連頭頂本來就已非常慘淡的月光也看不見了，真正意義上的「伸手不見五指」。

但好在赤焰運用妖術燃起了一團燈籠大小的狐火照明。

狐火藍色幽亮的微光在照亮前路的同時，也增添了幾分恐怖的氣氛。

瑤華雖然身為降妖君使，但本身膽子比較小，最怕就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走夜路。現在看見赤焰那團懸在半空的詭異火焰，加上耳邊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吓得他心跳快得猶如打鼓，大喊一聲「小狐貍，你等等我」，就三步并作兩步，急忙追了上去。

赤焰倒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狐火給瑤華帶來了多大的恐懼，愣愣地一回頭，瑤華剛好跑到他的身後。不待赤焰開口問他怎麽了，瑤華就下意識抓住赤焰的腰帶，低着頭不敢看那幽藍的火焰，又驚慌又害怕地說：「我……我，我拉着你走行嗎？」

聽他說話連舌頭都開始打結了，赤焰總算明白原來他在害怕。

哈哈，想不到堂堂瑤華大仙，居然怕黑。

看到瑤華那般膽怯的樣子，赤焰嘴角不由浮起一抹奸笑。以前的瑤華很可愛，但現在這個抓住自己腰帶的瑤華更可愛。因為實在是太可愛了，赤焰忍不住想要欺負他一下。

于是只見赤焰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瑤華後方，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有那凝滞的眼神仿佛告訴瑤華他看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

瑤華真以為自己身後有什麽，吓得渾身僵直。別說是回頭，就連半個字都擠不出來。

突然，只聽「啊！」的一聲，赤焰指着瑤華身後，故意發出吓人的尖叫。

「啊啊啊！」瑤華果然中招，吓得反射性地向前一跳，正好撞進赤焰懷裏。

可憐的柳兒還身負重傷，就這樣被擠在瑤華和赤焰之間，差點擠死。

瑤華一手緊緊抱着柳兒，另一只手就緊緊抱住赤焰，腦袋正好頂在赤焰的下巴上，發絲一股清香飄來，不由讓赤焰産生了一點不健康的反應。如果不是礙于柳兒在場，只怕赤焰就要趁此機會把瑤華壓倒在地，直接吃個精光。

☆、第 90 章

「你……你……你看見什麽了？」瑤華的身體抖得厲害，把頭死死藏在赤焰懷裏。

「別怕，什麽都沒有，我看錯了。」赤焰一邊忍住奸計得逞的壞笑，一邊自然而然地抱住瑤華，還親昵地摸了摸瑤華的後腦勺，以示安慰。想以前總是自己以狐貍的形态被瑤華抱在懷裏摸，現在終于有機會反過來把瑤華抱在懷裏了，不一次摸個夠本決不善罷甘休。

但赤焰比較貪得無厭，一邊摸還一邊繼續打起壞算盤。

剛才那一吓把瑤華吓進了自己懷裏，如果自己再吓他一次，他會有什麽反應呢？

說不定能有比投懷送抱更好的待遇……

呵呵，在內心深處奸笑兩聲，赤焰決定再吓瑤華一次。

只聽「嗷」的一聲大叫，赤焰抱住瑤華的兩只手忽然變成爪狀，嘴裏的牙齒也噌一下增長，臉色在幽藍狐火的籠罩下變成青色——貨真價實的「青面獠牙」。

敞開雙臂等待瑤華乖乖跳進他懷裏的赤焰忽然感到頭頂「噼啪」作響，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聽瑤華爆發出一聲大吼：「天雷聖光！」

頓時只見天空驟然一亮，一道銀色的閃電正對赤焰頭頂劈了下來。

幾乎同一時間，赤焰慘絕人寰的吼叫響徹山野。

「赤焰，赤焰，你沒事吧？」瑤華見赤焰都快被劈焦了，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情急之下使用了必殺技。

但好在赤焰修行不錯，即使被瑤華大仙的天雷聖光正面擊中都沒有魂歸九泉。

不知道該說是幸福，還是皮厚骨頭硬。

「赤焰，我不是故意的……赤焰，你沒事吧？」瑤華蹲在呈「大」字形倒地的赤焰身旁，一邊拼命搖赤焰的肩膀，一邊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我……我……沒，沒……事……」赤焰艱難地張動嘴巴，本來想擠出一個笑容來讓瑤華放心，但誰料剛才那一道天雷聖光，竟把他擊得連臉部的肌肉都僵硬了，想笑都笑不出來。

唉，都怪自己太貪得無厭，偷雞不成蝕把米……

差點忘了，瑤華的法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呀。

瑤華懷裏的柳兒不由翻了個白眼，真是受不了這兩個人。哦，不，應該是一個神仙加一個妖怪，等于兩個活寶。

其實柳兒也不是故意不說話惹瑤華擔心，而是真的沒有什麽說話的精神。身上的傷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還擔心着傅若湘。

自從知道傅若湘早已不是活人，而是一個靠吸食活物精氣的妖鬼後，他的心就沒有一刻放下來過。

自己能為傅若湘做什麽呢？

除了承擔下那十二條人命之外，柳兒不知道怎樣才能報答傅若湘的兩次救命之恩。

師傅……

柳兒在心中默默懷念着傅若湘淡淡的笑臉，回憶着和他在一時那些短暫而又美好的時光。只要一想到那個笑臉即将消失，那個親切溫柔的人即将因為絕食精氣而死去，化為一具枯朽的幹屍，柳兒就難過得恨不得代替傅若湘去死。

「柳兒，你怎麽了？」瑤華發現柳兒的神色有些不對勁，急忙擔心地問。

柳兒在瑤華懷裏蠕動了兩下，看來是想跳出那個懷抱。

但瑤華卻不肯松手，抱緊柳兒勸他道：「柳兒，這荒山野林很危險，你不能到處亂跑，況且你還有傷在身，我們先找一個有頂的地方過夜吧。」

話雖如此，但舉目四望，目所能及之處除了黑沉沉的樹林之外，還是黑沉沉的樹林，別說是什麽破廟祠堂，就連一個山洞的影子都看不見。

再加上四周不時傳來野獸的嚎叫，嗚嗚風聲，把氣氛襯托得恐怖無比。

瑤華根本不敢多看，只把目光放到赤焰身上，期望赤焰快點相出辦法。

赤焰受了剛才那記雷擊之後，差點被烤成焦炭，身上到現在還有一股濃濃的焦臭味，就連他引以為傲的一頭紅發，都在雷擊之下黑了大半，顯得滑稽無比。

但他現在無暇自哀自憐，在瑤華那充滿期待又可憐巴巴的目光注視下，他頓時感到一股無比重大的責任壓在自己身上。只見他從地上爬起來，立在風中用鼻子努力嗅了嗅，希望能嗅出一絲人類的氣息，但遺憾的是，他沒有嗅到一點人氣。

于是他用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這次——他的雙眼頓時一亮！

☆、第 91 章

「瑤華，你聽見沒有？」赤焰激動地抓住了瑤華的肩膀。

「聽見？聽見什麽？」瑤華的聽力比赤焰稍遜一籌，但短暫的呆愣之後，他也聽見遠處飄來的優美樂聲，高興地嚷道：「聽到了，我聽到了，是琴聲，是什麽人在彈琴！」

赤焰拼命點頭。只要有琴聲就說明有人，只要有人說不定就有住的地方。一想到今晚終于不用露宿荒郊，赤焰頓時幹勁十足，摟着瑤華向那樂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赤焰，你有沒有覺得這樂聲很熟悉？」瑤華奇怪地皺了皺眉。

「熟悉……」赤焰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聽瑤華這麽一說，他似乎也覺得這琴聲耳熟。

「對了，是傅若湘以前彈過的曲子！」瑤華總算想起來了，今天白天在如玉堂河邊的一間小亭子裏，傅若湘彈的就是這首曲子。

因為曲子本身旋律非常優美，給瑤華留下來非常深刻的印象，絕對不會記錯。

「師傅……」一直處于萎靡狀态的柳兒也在瑤華懷中擡起了頭，朝着琴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既然連瑤華都聽出那琴聲是傅若湘彈奏的曲子了，那柳兒肯定也早已聽出。

但傅若湘怎麽會在這荒山野林之間彈琴？

照理說他現在應該在書院，被宋毅好好保護起來了才對呀。

仔細想來，這琴聲絕非出自傅若湘之手。

「瑤華。」赤焰下意識拉住瑤華，警惕地提醒道：「彈琴的人不是傅若湘。」

「那是誰？」瑤華在關鍵時刻的反應力總是慢半拍。聽見琴聲後直覺就想循聲而去，一點也不細想對方的身份和意圖。

赤焰擔心有危險，壓低聲音道：「瑤華，今日在涼亭之中彈琴的人可不止傅若湘一個。」

經赤焰這麽一提醒，瑤華才尋思起來，輕聲猜測道：「難道是宋毅？」

赤焰道：「宋毅一定和傅若湘在一起，照目前的情勢，就算他們不在如玉堂也肯定在官府，絕不可能在這荒郊之中。」

「那……難道是……」瑤華的眼中閃動着不敢置信的光芒。

如果排除傅若湘和宋毅這兩個候選答案的話，那麽剩下的最後一個可能就是……莺莺，天香樓裏那名長相甜美，歌聲也很動人的莺莺，真的會是她嗎？

赤焰、瑤華、柳兒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一個普通的柔弱女子，絕無可能三更半夜還在荒山野林中彈琴。如果彈琴之人真是莺莺，只能證明這個莺莺也絕非尋常之輩，極有可能是什麽妖怪。

除此之外，更難猜透的是她的意圖。

三更半夜彈琴，難道是為了把迷路的瑤華等人引過去？

往好的方面想，她是想給他們指路，幫他們擺脫迷路的困局；但往壞的方面想，她想把他們三人都騙去吃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小狐貍，怎麽辦？」瑤華問赤焰。

「還能怎麽辦？她都用琴聲引我們過去了，我們還能裝聾子嗎？反正無論她是出自好心還是惡意，我們總該過去向她打聲招呼吧。」赤焰倒是不怎麽害怕，因為對方畢竟只是一介女流，而己方卻有兩只妖怪加一個神仙，就算真的大打出手，他們也不會輕易鬥輸。

「好吧。」瑤華重重地點了點頭，抱緊了懷中的柳兒。

無論彈琴的人是誰，也無論彈琴的人有何目的，既然對方已經發出邀請，那麽自己也絕對不能退縮。

「勇敢應對，勇敢應對……」瑤華口中喃喃念着這幾個字，仿佛是給自己打氣一般，但兩只腳卻不由自主地移動起來，躲到赤焰身後去了。

「赤焰，你放心往前走，我幫你殿後，保證不會有妖怪從後面襲擊你。」瑤華握了握拳，一副全力以赴的認真表情。

「你直說你不敢打頭陣不就完了……」赤焰撇一撇嘴，感到一陣無力。

唉，不過算了，其實膽小一點的瑤華其實也挺可愛的。

☆、第 92 章

荒林中陰風陣陣，刮得瑤華全身哆嗦不已。只見他一手抱住柳兒，一手緊緊抓住赤焰的衣服，畏畏縮縮地向前走去。

即使前面已經有了赤焰這個開路先鋒，但瑤華心中還是有些發毛。

「赤焰，你說那莺莺究竟是什麽人？」

「待會兒見了她，你直接問不就好了？」

「她……她萬一沒安好心，發脾氣了怎麽辦？」

「那還不簡單，你就用你剛才對付我的那一招『天雷聖光』攻擊她，保證把她劈得連骨頭都碎成粉。」

「好，說得對，我們三個人才不怕她。」

瑤華頓時變得幹勁十足起來，身上噼裏啪啦産生了幾點火花。

赤焰被他劈過一次，心中已經留下恐懼的陰影，這會兒見瑤華全身漏電，急忙吓得往旁邊躲了躲，生怕他又誤傷自己。

「小狐貍，別跑！」瑤華只要一不抓住赤焰的衣角就變得無比緊張，追着赤焰向前跑去。

這時，包圍着他們的琴聲忽然亂了。

原本和諧而又美妙的音符，在這一刻變得就像魔鬼的尖叫一般刺耳恐怖。而且音量瞬間擴大了至少三倍，震得連地面都已經開始微微晃動。

「瑤華，小心！」赤焰下意識抱住瑤華，兩手緊緊捂住瑤華的耳朵。

然而赤焰自己的鼓膜卻被那些鬼叫紮得一陣劇痛.

身為狐妖的他，與生俱來的聽力就被瑤華敏銳幾倍，所以聽入耳中的尖叫聲也比瑤華尖銳幾倍。

剛才琴聲突然轉為嘶叫的瞬間，赤焰的第一個反應竟是捂住瑤華的耳朵，而忽略了保護自己。

在那幾聲恐怖的嘶叫聲後，赤焰耳中一熱，兩股鮮紅的血液從耳洞中流了出來。

赤焰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叫，捂住耳朵蹲在地上。

「小狐貍，你沒事吧？」瑤華緊張地跟着蹲下，緊緊抓住了赤焰的手。

從赤焰指縫間流出的殷紅血液，把瑤華的眼睛都快刺痛了。以前瑤華一直覺得赤焰皮厚肉糙，經打經摔，但這卻是他第一次看見赤焰流血，一時之間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瑤華，噓，別說話。」赤焰擦去耳邊血跡，靜靜聽着周圍的聲音。

雖然剛才那記聲波攻擊令他耳內受傷，但畢竟傷得不重，聽力尤存，不過就是比起以前變鈍了許多。不知道剛才是不是對方有意手下留情，不然，如果那尖叫聲再多持續半刻鐘，只怕到時候赤焰損失的就不只是這一點聽力，而是整顆腦袋都會被那聲音震得爆炸。

「小狐貍，你在聽什麽？」瑤華擔心地盯着赤焰的耳朵，生怕他用耳過度，耳朵裏再次流出血來。

「我在聽腳步聲，她來了。」赤焰說着站起身來，面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瑤華也順着赤焰的目光轉身望去，只見正前方的樹叢中果然出現了一點動靜。

微微搖動的枝葉發出「沙沙」的響聲，伴随着那響聲傳來的還有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明明是鬼哭狼嚎、百鬼亂竄的氣氛，但說來奇怪，那腳步聲竟在這一切恐怖元素中顯出幾分幽雅。即使看不見來人的身影，但光聽那輕輕的腳步聲，就不難想象出來人走動的美好姿态。

看來對方果然就是天香樓的莺莺姑娘，因為赤焰已經聞出她身上那股特有的香粉味了。

随着一陣撥開樹枝的「嘩啦」聲，只見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女子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眉眼之間透出一種說不出的妩媚。只見她略略欠了欠身，向瑤華問候道：「瑤華大仙，莺莺有禮了。」

如果沖出來的是只張牙舞爪的怪物，瑤華還可以一記天雷聖光劈過去。但現在對方不但有禮有數，而且看上去似乎還很友好，瑤華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才好。他身體周圍處于備戰狀态的火光一閃一閃，在黑夜之中噼啪作響，就像一只加大號的螢火蟲精，看上去頗為有趣。

莺莺笑了笑道：「大仙，你快卸下聖光吧，莺莺絕無惡意。」

說着便向瑤華走去。瑤華下意識向後退半步.

赤焰急忙擋在瑤華面前，向莺莺低吼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剛才聽她竟能喊出「瑤華大仙」四個字，看來果然不是普通人類。

☆、第 93 章

「不要急，随後我會慢慢告訴你們我的身份。」莺莺來到赤焰身旁，特意看了一眼赤焰耳邊留下的血漬，輕蔑地笑道：「剛才用鬼音試了試你們的法力，看來也不過如此，連一層的鬼音都擋不住，唉，真不明白，為什麽佛祖會派像你這樣下等的小妖來擔當降妖大任。」

沒想到她居然連佛祖派給瑤華和赤焰的任務都知道。

瑤華和赤焰的雙眉都壓低了幾分，目光中添了不少敵意和戒備。

見對方突然間都緊張起來，莺莺不由笑道：「你們對我一無所知，但我卻對你們了若指掌，你們是不是感到有些害怕？不過不要緊，你們很快就會知道我是誰……但是在這之前，我要先從傅若湘說起。」

「師傅……」柳兒一聽傅若湘的名字就顯得特別緊張，從瑤華懷裏探出了頭。

莺莺像逗寵物似的輕輕戳了一下柳兒的腦袋，道：「傅若湘的小侍都是路邊奄奄一息的孤兒，被他救活後就留在書堂之中。你當初不也是這樣麽？要不是有傅若湘救命，早就死了。傅若湘把奄奄一息的人救活，把他們當成自己的糧食儲備起來。只有這樣，他才可以安慰自己：那些小侍的命都是他救的，他當然可以随意處置。他就靠這樣來減輕自己心中的罪惡。」

其實莺莺說的這點，赤焰和瑤華他們早就已經推斷到。不然以傅若湘的性格，還真難相信他會搖身一變，成為人性全無的食人妖怪。

但即使那十二名死去的小侍和柳兒都可以用上面的理由來解釋，那麽瑤華呢？

赤焰可沒有忘記過今天白天，傅若湘才把瑤華帶到藏書室，吸了瑤華的幾口精氣。要不是自己及時趕到，只怕瑤華還會被占走不少便宜。

瑤華總不是他從路邊救回來的孤兒了吧？

似乎是看出赤焰的心中所想，不等赤焰發問，莺莺就答道：「關于傅若湘為什麽對大仙出手，也只能推測成是他想讓這一切快點結束。他知道瑤華大仙懂得道法，所以才故意吸走大仙精氣，也許是想讓大仙早點發現藏在地板下的幹屍，早點發現他的真身，然後把一切都結束。不然，傅若湘絕不可能明明知道大仙會收妖後還故意親近你們。」

聽莺莺這樣一講，好像還覺得真有一些道理。

赤焰低頭沉思，似乎正在整理思緒。

瑤華抱緊了懷裏的柳兒，感到一陣難過，仰頭道：「他……他真就這麽想死嗎？」

甚至不惜把自己騙去如玉堂，帶到埋藏幹屍的藏書室，故意吸走自己精氣來讓自己發現他的真實身份。他在宋毅面前說過，其實他早就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後悔，但卻沒有勇氣當着衆人的面自己站出來承認自己的罪孽，所以他才需要一個人來揭穿他、指責他。

而瑤華的出現，無疑是讓傅若湘發現那個可以揭穿他的人終于出現。

莺莺道：「也許他倒不是真的想死，而是想尋找一種解脫。與其這樣不人不鬼地痛苦活着，還不如依靠死亡來尋個輕松。反正見到宋毅之後，他最後的心願也已意足，在人世之間再無任何留戀。所以就算他做出絕食自殺的打算，也不值得奇怪。」

莺莺就好像把傅若湘看透了似的，每一句話都很敏銳，直切要害，令赤焰、瑤華在為傅若湘感慨的同時，也更加在意莺莺的真實身份。

「傅若湘的事情暫告段落，你能不能先把自己的身份挑明？」赤焰忍不住打斷莺莺的話，他實在不能心平氣和地和一個渾身是謎的人談話，更何況對方好像已把他和瑤華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這就更令他感到渾身不自在，就好像衣服被拔光了扔在對方的目光之中一樣。

「好吧。」莺莺似乎沒有半點隐瞞的意思，一聽赤焰問後，就非常爽快地答道：「不過你想知道我的身份，就還必須要先知道一件事情。」

「什麽事？」該不會是想知道她的身份就要事先買好裝自己的棺材吧？赤焰凝聚妖氣，捏緊雙拳，瞬間進入一級備戰狀态。

莺莺忍不住又笑道：「為什麽所有的雄性妖怪都像你這麽好戰？其實我哪有什麽惡意，只想好好生生地和你們講幾句話而已。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前，你們難道不想知道傅若湘為什麽會變成妖鬼麽？」

這句話倒是勾起了赤焰、瑤華以及柳兒的興趣。

和莺莺的真實身份比起來，好像這個問題的答案更加具有吸引力。

還記得當初傅若湘好像說過，五年前宋毅上京後不久，他便患了重疾，長卧病榻。但幾近彌留之際，卻聽到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問他願不願意用心髒來交換生命。當時傅若湘只以為那是幻覺，沒有細想就随口答應。但不可思議的是，與神秘人達成契約之後，他的重病真的痊愈，很快便就完全康複。

但這一切只是一個開始，傅若湘漸漸發現自己需要依靠吸收人類的精氣才能生存。

在恐懼和對生命的渴望之中，他為自己找到一個安慰的方法。就是救活那些奄奄一息的孤兒，把他們收入如玉堂中，留伺自己身旁。這樣一來自己可以延續壽命，二來也求得良心安慰。但這五年來，前後有十二名小侍因此喪生，越積越多的幹屍令傅若湘無法再靠那種自我欺騙的想法生存下去，與其這樣，他寧可靠絕食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第 94 章

宋毅的回鄉和瑤華的到來，這兩件事情很巧合地湊在一起，更堅固了傅若湘的決心。

能再見宋毅令他此生再無遺憾，能遇見瑤華使他找到能揭穿和懲罰自己的人。

他自己為自己掘好墳墓，只希望能用地下長眠的方式來為已逝的十二條亡靈賠罪。

但當初傅若湘彌留之際聽到的那個聲音到底是什麽？與他達成契約的人到底是誰？這些都是一個徹底的謎題。就連傅若湘自己也說，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