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外面豔陽高照, 即便是正午的陽光也無法将整座別墅的陰寒驅除,孟陽雨原本想拿拖把将地面上的血跡擦幹淨, 畢竟就這麽放着怪滲人的。

“盡量不要破壞現場, 會給警方的勘察工作增添麻煩。”謝涯出聲制止。

孟陽雨恍然大悟, “哦,對對對。”

“不過我們能等到警察來找我們嗎?”他的眼睛裏一片灰蒙蒙,像是被烏雲遮擋住的陰天。

“一定能。”謝涯目光堅定地說。

孟陽雨見他這麽篤定, 不由被他感染, 低落的情緒逐漸恢複正常, 咧嘴一笑,“嗯,肯定能!”

心頭松快些後,他不禁有點餓,房間裏的餅幹已經被吃完,即便那個廚房誰也不想進,但在極端饑餓面前, 恐懼和惡心都得讓路。

鬧饑荒的時候,啃樹皮吃人肉的大有人在, 孟陽雨餓得有點頭暈目眩,“我好像在櫥櫃裏發現有方便面, 我們泡兩包吧?”

房間裏有熱水壺, 方便面是密封袋裝,只需要拿兩個碗和筷子,雖然都是廚房裏的東西, 但應該沒用來烹饪過人肉吧。

謝涯也有些餓,和孟陽雨對視一眼,“可以。”

“那我下去拿,你燒水。”孟陽雨說行動就行動,打開門一溜煙兒跑下樓,樓梯有兩個,他刻意避開有血的樓梯,走的左邊。

這會兒是正午,灼熱的陽光照射進來,屋子裏一片敞亮,這讓孟陽雨的恐懼減輕不少,但也不敢在廚房裏停留太久,二樓他和謝涯的房間都是開着的,就是怕他如果被襲擊,大叫可以立即讓謝涯聽見。

“奇怪,我明明記得是在這兒。”孟陽雨蹲在櫥櫃前翻找方便面,竟然沒有,他又去開另一個櫃子,每開一個櫃子,他的心就要跟着顫抖,生怕一打開裏面藏着屍體之類的。

不過幸好都沒有。

一陣腳步聲忽然響起,并在逐漸靠近,孟陽雨心頭一驚,吓得本能地滾進櫥櫃裏藏起來。

“這裏的燈怎麽開着?我還以為有人。”是裴曉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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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是誰忘記關了吧。”緊跟着是俞靜蕾的聲音。

聽見是她們倆,孟陽雨松了一口氣,看來是自己神經過敏了,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就聽見俞靜蕾壓低聲音,嚴肅地問裴曉蓉:“媽,邢叔叔死的那天晚上你出去過吧。”

裴曉蓉一驚,“你……你瞎說什麽呢,我,我大晚上出去幹什麽啊。”

“媽,那天晚上其實我沒睡着,你一出去我就知道了。”俞靜蕾嘆了一口氣說:“邢叔叔該不會真的是你殺的吧?”

櫃子外的裴曉蓉和櫃子裏的孟陽雨雙雙睜大眼睛,孟陽雨猛地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因為太震驚喊出聲來。

“我……我哪有那個膽子!”裴曉蓉雙手抓住俞靜蕾的手,慌亂地說:“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你別怕,你是我媽,我肯定站在你這邊。”俞靜蕾安慰道,握住裴曉蓉的手,問她:“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怎麽會半夜出去?回來的時候還那麽慌張。”

裴曉蓉沒繃住,哭出聲來,“是邢洪濱,他威脅我,說要把我和他的關系告訴你爸爸,如果想要讓他閉嘴,就得給他一筆錢。”

俞靜蕾大驚失色:“你真的出軌了?!”

“不不不不,我怎麽可能做出對不起你爸爸的事情呢!”裴曉蓉雙手擺動着,急迫地解釋道:“我沒有出軌。”

“那是什麽事?你這麽害怕他告訴爸爸?”俞靜蕾聽她說沒出軌,實在不明白她在心虛什麽。

裴曉蓉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臂,別開頭半晌不說話,她大概不知道該如何将過去的事情告訴自己的女兒。

“我……我們倆以前談過戀愛,他是我的初戀,你也知道他的學歷很低,等我考上大學認識你爸爸後,就徹底明白邢洪濱配不上我,只有像你爸爸那麽優秀的人才是我應該嫁的,所以我和他分手了。”

俞靜蕾沒想到自己的母親居然和那位賣肉的屠夫還有一段,不過她并不覺得自己的母親做錯了,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多正常的事情。

“就算他把這件事告訴了爸爸,爸爸應該也不會怎麽樣吧,誰還沒有過去。”俞靜蕾以為是多大的事情,只是前任而已,早過去八百年了,邢洪濱居然能用這個威脅到自己的母親。

“不,你不明白,你爸絕對不會容忍這件事!”裴曉蓉深知自己的丈夫是什麽樣的人,要是讓他知道邢洪濱是自己的前任,他肯定會很生氣。

更何況,裴曉蓉沒有告訴俞靜蕾的是,她當初和俞博飛說自己是處.女,他是自己的初戀,但實際上,她在念高中的時候就和邢洪濱偷嘗過禁-果了。

如果這些事被俞博飛知道,俞博飛說不定會打死她,或者和她離婚。

所以她必須堵住邢洪濱的嘴,那天晚上她去了邢洪濱的房間,兩人沒有談攏,邢洪濱不斷威脅她,甚至還想對她用強,裴曉蓉随手抓起櫃子上的一個擺件沖邢洪濱的腦子砸了下去,她太害怕了,根本不清楚自己使了多大的勁兒,等她回神時,邢洪濱已經倒在地上,頭破血流,她以為自己殺了人,倉皇逃竄。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從邢洪濱房間裏出來的一幕,恰好被下樓來看俞靜蕾情況的俞博飛撞見,俞博飛見邢洪濱的門半掩着,推門而入。

邢洪濱并沒有被裴曉蓉打死,他從地上爬起來,腦子發暈,怒不可遏,便對着俞博飛說了許多羞辱裴曉蓉的話,說她高中就偷偷在自己的房間裏和自己鬼-混,看着清純,在床上就是個十足的蕩-婦,還會給自己洗衣服內衣褲,還說這些年自己經常趁着俞博飛出差的時候,和裴曉蓉在他們的卧房裏厮.混。

俞博飛那樣心眼比針尖小,又自命不凡的人,怎麽可能受得了這番羞辱,當即就拿起煙灰缸朝着邢洪濱的後腦勺重重地砸下去。

第二天一早,俞博飛就因為這件事,将裴曉蓉叫上樓去,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裴曉蓉也大罵他,其實自己早就知道他在外面有人,只是為了這個家一直裝聾作啞,她沒有出軌,俞博飛才是賊喊捉賊那個。

兩人鬧得不歡而散,卻在衆人面前選擇替彼此隐瞞。

“他憑什麽打我啊,真以為我不知道他和他那個秘書不清不楚嗎,我和邢洪濱都是遇到他之前的事情了,和他在一起後我可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孩子都給他生兩個了,他居然因為這種事打我!”裴曉蓉情緒爆發,委屈地靠在俞靜蕾肩膀上失聲痛哭。

俞靜蕾眉頭緊皺,從廚房裏拿了一盒冰糖,扶着裴曉蓉回房間。

躲在櫥櫃裏的孟陽雨眼睛瞪得溜圓,整個身子都木了,确定外面的聲音完全消失他才慢吞吞地爬出去。

一雙皮鞋沒有任何預兆的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孟陽雨全身倏然繃緊,仿佛靈魂都在劇烈地顫抖,他緩緩仰起僵直的脖子,撞上一對陰沉森寒的眼睛,殺意翻湧。

他想逃,想叫救命,可他剛一張嘴,嘴巴就被用力的捂住,緊接着頭上傳來沉悶的敲擊聲。

好痛……

黏膩的血液順着他的額頭往下流,他用盡全身力氣喊出:“救命——”

可聲音卻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夠聽見。

“梆!梆!梆!”一下又一下,孟陽雨徹底失去了意識。

“嗯?”謝涯覺得自己好像聽見孟陽雨在喊他,可一轉頭,外面并沒有人,撓了撓後腦勺,難道是他産幻了?

不過孟陽雨這去得時間也太久了吧,方便面有這麽難找嗎?

不對!一股不祥的預感突如其來,将謝涯籠罩。

他扔下手裏的杯子,飛速下樓,可等他跑進廚房裏,只看見地面上殘留着一大灘血跡,非常新鮮,應該是剛留下來的。

“孟陽雨!”謝涯大喊一聲,空蕩蕩的屋子裏回蕩起他的聲音。

驟然間,謝涯心亂如麻,絕對不能讓孟陽雨有事,楊姨和孟叔只有孟陽雨一個孩子,他也只有孟陽雨一個兄弟。

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順着路上的血跡往外去追。

這些鮮血滴落在草叢裏,不是很顯眼,一路指向大海。

謝涯朝着海邊飛奔而去,一望無際的大海風平浪靜,此時在謝涯眼中卻宛如一個會吞噬人的巨獸。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一定能找到的。

他不斷給自己自我暗示,不斷用目光去搜尋有人來過的痕跡。

“腳印!”謝涯追着沙灘上顯眼的腳印往前跑,最後追到了海裏。

烈日當頭,他卻如墜冰窖,連骨頭縫裏在散發出寒意。

謝涯深呼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讓自己的意識放寬,大海裏有無數生命,氣息混亂紛雜。

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滾落,他咬緊牙關,按照季靈渠教他那樣做,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猛地睜開眼睛,朝着大海奔去,如同一條白鯊,迅猛地朝着西邊游去。

一道人影從礁石後面走出來,含着笑意注視着這一切。

一團血紅的海水正在擴散,謝涯伸手抓住血水中央的孟陽雨,“孟陽雨!孟陽雨!”

他焦急地喊着孟陽雨的名字,試探一下他的鼻息,雖然奄奄一息,但好在還有氣在。

謝涯一秒也沒有耽誤,帶着孟陽雨往回游。

可他原本找孟陽雨就耗費了不少心神,剛才又急速游了一圈,這會兒全靠意志力撐着,孟陽雨和謝涯身材相仿,雖然比謝涯矮一點,可并沒有瘦弱到哪兒去,好幾次謝涯險些和他一起沉下去,又靠着他的意志力重新浮起來。

用力将孟陽雨往前一推,孟陽雨滾落到柔軟的沙灘上,謝涯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身體被海浪迅速卷走,眨眼間便消失在無邊無際的大海裏。

……

“謝涯這小子終于也成了老油條。”馬速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捂住自己的胸口。

“可不是,這都周二了還不回來,合着去參加別人的婚禮,還順便自己度個蜜月不成。”梅疏彤喝了一口奶茶繼續工作,嘴裏一直在碎碎念,他們忙的要死,謝涯那小子度蜜月也不看着點時間,非得挑有案子的時候。

水墨從電腦後露出一雙水潤的眼睛,替謝涯辯駁道:“或許是大佬樂不思蜀,謝涯拒絕不了。”

梅疏彤才不相信,“謝涯又沒有缺胳膊少腿,他要走,季靈渠還能攔他不成?”

水墨眨了眨眼睛,臉頰倏然湧上淡淡的緋色,“說不定他行動不便呢。”

“他一米八五的個頭,和猴子似的敏捷,有什麽行動不便的。”梅疏彤一下沒理解到水墨說的意思,等她将嘴裏的珍珠嚼碎,對上水墨亮晶晶的眼睛,她才陡然明白,剛才有一輛車從她臉上碾了過去。

“咳……也說不定,畢竟謝涯只是個普通的人類,是不大能承受……”她的話音剛落,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猝不及防出現在他們眼前,旁若無人地走進來,拉開椅子坐下。

一陣詭異的寂靜後,锵金鳴玉般的聲音倏地響起,“謝涯呢?”

三只妖脖子僵硬,齊齊吞咽一口唾沫,他們也想問季靈渠,謝涯呢?

“他不是和你一起去參加婚禮了嗎?你們沒有一起回來?”馬速性子直,沒有多想,直接将自己的疑惑問出口。

季靈渠聞言,眸光一閃,“他沒有回來?”

三只要齊刷刷将腦袋搖成撥浪鼓,這兩人搞什麽?難不成吵架了?

季靈渠閉眼感受謝涯的氣息,謝涯竟然還在那座島上。

他以為謝涯已經回來正常上班,自己躲了謝涯三天,縱然心裏百般別扭,也是時候出現了,可他如何也沒有想到,謝涯竟然沒有回來,為什麽?

謝涯不是那種會無故曠工的人,更何況謝涯根本不放心這麽長時間留陸芳朝一個人在家,那麽答案只有一個,他不是不回來,而是回不來。

電光火石間,季靈渠便想清楚了其中的關節,“他還在島上,我去找他。”

梅疏彤他們見季靈渠神情肅穆,頓時意識到謝涯可能是被困在了島上,他們都以為有季靈渠陪在謝涯身旁,所以根本不用擔心謝涯的安全問題,估摸着陸芳朝也是這麽認為,還以為謝涯和季靈渠樂不思蜀了。

他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季靈渠的身影便消失在妖管局中。

“來無影去無蹤啊,到底是哪路神仙。”馬速不禁感嘆道。

季靈渠剛走,他們也沒時間去擔心謝涯那邊,梅疏彤接到于隊的電話,新郎新娘雙雙暴斃的案子有了新進展,這居然不是唯一一起,在這之前,居然還有兩起同樣的案子,只是這兩起案子的家裏人都覺得這件事不光彩,迷信的認為不宜宣揚,很快就讓兩對新人入土為安,并且都是土葬。

梅疏彤當即決定,帶着馬速去挖墳,連水墨這個“留守兒童”也因為人手不足,被迫出門,水墨整個人都是蔫嗒嗒的,全身塗滿防曬,帶着帽子,穿上長袖長褲,将自己遮擋得嚴嚴實實。

“另外,我們查到一個很重要的消息,袁正雍不久前回去過袁家坡。”于隊将一張模糊的照片放到桌面上,這張照片是從一家小賣部的監控裏截出來的,袁正雍戴着帽子和口罩,畫質很模糊,但依舊很明顯可以認出的确是袁正雍本人。

“時間很巧,正好是在袁家坡有人看見僵屍的那個晚上。”

這句話令梅疏彤驟然眉心緊蹙,“袁家坡的人說他沒有回去過,他偷偷回去做什麽?那個僵屍會不會和他有關系?”

這些都是謎題,需要他們去解開。

于隊将三對受害者的照片拿給他們看,高矮胖瘦各有不同,身份背景也沒什麽共同點,單從照片上看,實在看不出有什麽聯系。

一直沉沉默寡言的水墨忽然開口,“她們的五官組合起來,和一個人很像。”

“誰?”于隊目光銳利地看向水墨。

水墨并沒有被他刀鋒似的眼神吓到,眸光幹淨,反問于隊:“可以借用一下你們的電腦嗎?”

于隊當然不會反駁,衆人站在水墨身後看他熟練地使用軟件,心說特案處可真是卧虎藏龍呀。

馬速順嘴解釋了一句:“水墨副業是畫畫的,對人物比較敏感。”

聽他這麽一說,于隊若有所思地點頭,其他警官想的卻是:特案處福利可真好,他們居然有時間搞副業!

很快一張毫無PS痕跡的臉呈現在所有人眼前,梅疏彤見到電腦上的臉後,眉心一凝,“這……不是謝涯他學姐嗎?”

電腦上的臉和俞靜蕾的臉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單看這三張照片的确找不出什麽相似的的地方,但她們的五官總有一部分和俞靜蕾很相似,将這些相似的五官拼湊起來後,就得到了一張和俞靜蕾近乎一模一樣的臉。

這個答案讓所有人心驚肉跳,如果不是水墨從謝涯那裏見過俞靜蕾的結婚照,如果不是水墨記憶力好,對人像敏感,幾乎很難發現這點。

随後梅疏彤三人又匆匆趕去前面兩起案子被害者的墳前,生生将人家的墳給掘了,三起命案,三個新娘都屍身完好無損的失去了腦髓。

“這還是個喜歡吃腦髓的?”馬速難以忍受,他覺得自己以後吃火鍋要避開腦花了。

“究竟下一個受害者是俞靜蕾,還是這一切的幕後真兇和俞靜蕾有關系?”梅疏彤忽然擔心起遠在島上的謝涯,不過轉念一想季靈渠已經趕過去,應該不會出事。

季靈渠出現在島上,撲面而來的穢氣頓時令他長眉緊蹙,他不在的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麽?這座島上居然連草木都被污染到幾近凋零。

正要發動意念去尋找謝涯,心髒遽然像是被什麽扯了一下,有些難受。

謝涯出事了!

他迅速化作一道銀白的光,如同彗星劃過天際,眨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迷蒙間,謝涯能夠感知到自己的身體在不斷地下沉,他盡全力想要浮上去,可他的意識卻在逐漸抽離,奇怪的是此刻他的大腦無比的清晰,理智,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過往的二十五年光陰在他腦中閃現,他不禁感嘆,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走馬燈嗎?

除了外公他放心不下,他好像也沒什麽可留戀的。

至于季靈渠,在他漫長的生命中,自己應該只是一個小小的過客,連波瀾都掀不起吧。

這樣也好,這樣就不會多一個人為自己傷心難過。

就是有點可惜,自己到死都沒有嘗到過情愛的滋味。

咕嚕嚕的氣泡往上冒,身子沉入海底。

他看不見光了……

“謝涯!”

他好像聽見季靈渠的聲音,就算是幻覺,死前能夠看一眼他也好。

季靈渠找到謝涯時,謝涯已經失去意識,他的臉色蒼白,渾身冰冷,氣息微弱,就好像已經死了。

心髒如同被細密的針紮着,季靈渠從未有過的感到慌張,他伸手将謝涯摟進懷中,劃出一個巨大的氣泡将他們圈在裏面,這裏面可以隔絕海水。

摸到全身濕透的謝涯,季靈渠才真正感受到謝涯此刻的身體有多冷,氣息有多微弱。

季靈渠劃破自己的指尖,想要将血喂進謝涯的口中,可謝涯緊閉着口齒,整個人仿佛已經死去。

焦灼的情緒讓季靈渠心煩意亂,他咬破自己的舌尖,低下頭吻住謝涯的唇,并用舌尖撬開齒列,笨拙而青澀地掃過謝涯整個口腔。

謝涯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最紮眼的還是他殷紅的唇,水光潋滟,微微有些腫。

他的體溫也逐漸恢複正常,甚至越發滾燙。

季靈渠的血和津液都有很強的治愈效果,只是普通人很難承受住,比喝了一百鍋十全大補湯還補,他握住謝涯微涼的手,用自己的力量引導謝涯的靈氣運轉,将多餘的力量消化掉。

明明熱的是謝涯,不知為何,他和謝涯交握在一起的手竟然也冒出了熱汗。

他的唇齒,他的舌尖,依舊殘留着剛剛的觸感,即便随着時間推移也沒有消失,季靈渠溫涼的身體,好似被謝涯感染,燃起了灼人的野火,連同他的血脈都在沸騰。

季靈渠長眉低沉,疑惑地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發.情期快到了?”

随着天地間靈氣枯竭,他的力量也在逐漸被削弱,若是不快點找回天珠,取回他封存在裏面的力量,他可能會無法控制自己,在強大的力量壓制下,他從未經歷過發.情期,可現已經出現前兆,那應該就是不遠了,他得加快速度。

謝涯只是個普通人類,他會弄死他的。

迷迷糊糊之中,謝涯好像看見銀色的長發,和一雙金色閃耀的眼瞳。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撞上季靈渠濃黑的深眸,謝涯沒忍住扇了自己一把掌,是疼的。

他沒有做夢,季靈渠真的來救他了。

他以為自己這次真的要死了,可是季靈渠又一次救了他。

回憶起那種瀕死的絕望,謝涯仍然心有餘悸,他的眼眶一熱沒忍住伸手抱住季靈渠的腰,将臉埋進他的腰腹間。

海灘上到處都是沙子和石頭,季靈渠便讓昏迷不醒的謝涯枕在自己的腿上,萬萬沒料到謝涯醒來後,第一反應居然是扇自己一巴掌,他還未來得及阻止,謝涯就抱住他的腰,将臉埋進去,留給他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

微微抖動的肩頭洩露了謝涯的情緒,季靈渠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懸在空中的手猶豫半晌後輕輕落在他的黑發上,“沒事了,抱歉我來晚了。”

謝涯擡起通紅的眼睛,哽咽着點頭,所有的委屈在這一瞬間爆發:“你為什麽現在才來?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死了?”

“你想走就走,想來就來,去哪兒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我更不知道,你把我這兒當旅館嗎?旅館還要登記呢!”

“我根本不知道應該上哪兒去找你,我也不想最後落得和我媽一個下場,你要是再這樣,你就別回來了。你放過我,我寧願單身一輩子,也不要這樣的婚姻。”

季靈渠的心頓時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揉捏着,又酸又疼,他伸手将謝涯攬入懷中,親了親他柔軟的耳朵,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是我錯了,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對不起小涯。”

此時的謝涯仿佛和那個小小的孩子重疊,孤零零地站在房檐下,等着兩個不回頭的人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6-14 21:00:02~2020-06-15 21:00: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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